幾人匆匆來到廟裡,徐鹿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林琪兒原本便已十分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毫無血色,封蕭生則一副弱不經風的模樣,靠在莊天然身上喊累,但喘都沒喘一下,而從小跑山鍛鍊的莊天然面不改色。
莊天然從左側的門跨入廟內,明明是白天,廟裡卻漆黑一片,唯有兩旁吊掛的燈籠照亮大廳,一點也不像熱鬧的婚禮。
人群和昨天一樣聚集在左側,所有人面面相覷,場面異常安靜,沒有人敢問婚禮怎麼舉行。
莊天然發覺這個關卡的人們和他在其他關卡遇見的不同,以往那些人都會積極尋找出路或者線索,更有不少人試圖主導節奏,但這些人卻一臉像是在等待有誰能提供答案。他們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紀的長者,明顯手足無措,顯然沒能適應這個詭異的地方。
林琪兒一進門便奔向自己的父親,林父眉頭的皺褶加深,指責林琪兒步伐太大聲,林琪兒低下頭不敢應聲。
「砰、砰、砰!」左右和中間的大門應聲關閉,眾人顫了下,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大門一關,廟裡更加安靜得令人窒息,這時莊天然注意到底端原本放置的神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尊金色的人形雕像。
雕像站在一塊紅色的木台上,四肢相當不和諧,手腳長短不齊,粗壯的大腿連接著瘦弱的小腿,因此整個人歪向一側。身形矮小,高度甚至不到一般女性的一半——而且,它沒有頭。
雕像下方的台子用金色篆體刻著「習俗流程」,底下附帶幾行字:「儀式一:姻緣相配,笑看對眼。儀式二:花好月圓,送入洞房。儀式三:交頸鴛鴦,子孫滿堂。儀式四:珠聯璧合,白頭偕老。」
莊天然驚覺,這也許就是無頭神。但是,這座神像比想像中矮小,沒有給人半點壓迫感,彷彿不具威脅。他忍不住心想:這真的是無頭神嗎?無頭神真的存在嗎?難道其實只是村民的想像⋯⋯
「這下麻煩了。」封蕭生撫著下唇,忽然道。
莊天然愣了愣,竟然能被封哥說「麻煩」,那情況不是非常不妙嗎?
莊天然轉身正想追問,人群中忽然傳來竊竊私語,接著場面一下子爆發,莊天然還沒弄清發生什麼事,便看見有人指著他背後驚恐地叫道:「它動了!有鬼、這裡有鬼啊!」
莊天然回頭,只見身後的無頭神像緩緩抬起手臂,伸出長短不一、胖瘦不均的手指,比了一個「五」。
接著,它的拇指以極為緩慢的速度彎曲,貌似漸漸趨近於「四」。
——它正在倒數。
「它要來抓我們了嗎?快逃啊!」恐慌迅速蔓延,日以繼夜的恐懼在這一刻爆發,早已待不住的人們徹底不受控制,四處逃竄。
封蕭生沒有動,甚至蹲下身,近距離凝視無頭神緩緩動作的手指,神情十分專注,誰也無法打擾他。
徐鹿慌張地說:「老闆!冰棍要抓人了,我們快點跑吧!」再像剛才那樣跑一次他的命就要沒了。
封蕭生彷彿沒聽見般文風不動,直到莊天然問:「封哥,你在看什麼?」
莊天然沒有害怕,也沒有逃跑,他知道封哥這麼做必有原因。
封蕭生這才終於有了反應,抬頭,指著無頭神的右腿,「這片指甲,你不覺得眼熟?」
莊天然看著無頭神的腳趾,右腿的小指指甲似乎裂開了,再仔細一看,這根腳趾瘦長,關節很小,指甲偏尖,明顯是女性的腳趾,但莊天然還是不明白這根腳趾哪裡眼熟。
或者該說⋯⋯他們什麼時候見過無頭神的腳趾?
封蕭生沒有解釋,在無頭神即將比出「三」之前,他起身,走向底部左側原本鎖上的木門,轉動門把,門開了。他抬頭看了一會,踏了進去。。
徐鹿緊隨其後,回頭發現莊天然仍站在原地,喊道:「看什麼看?快走啊!」
莊天然正回頭看著亂成一團的人們。
所有人都聚集在大門,拚命地拍打著門板,哭求著誰打開門讓他們出去,師父溫聲細語地勸說他們,試圖讓他們趕緊躲起來,但在緊張與恐懼的情緒渲染之下,原本虔誠的信徒甚至開始責怪師父。
「這是什麼鬼地方?不是說只要供奉無頭神,很快就能離開嗎?」
「該不會是騙我們的吧?我們死定了,嗚嗚嗚⋯⋯」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莊天然知道如果這些人再不躲起來,很有可能會全被無頭神殺害。他往前邁進一步,徐鹿從身後拉住他的手,「你想幹嘛?別管了!他們不會聽你的,我之前遇過有人為了勸架搞到集體團滅,你別傻了⋯⋯」
「然然,你想幫他們嗎?」原本已經走遠的封蕭生不知何時來到莊天然身邊,邊說還邊把徐鹿的手撥開。
莊天然點頭,「他們看起來是新人,我們有經驗,應該幫助他們。」從他們對冰棍的稱呼,以及對關卡的恐慌和不了解,再加上以為只要跑出大門就能得救,以上幾點都能看出這些人要不是新人,就是闖關經驗極少。自己剛進關卡時,也是受到老手的幫助才得以瞭解規則,所以他想把這份善意繼續回饋給其他人。
徐鹿嗤笑道:「玩過兩關也敢說自己有經驗?我們封哥可是玩過幾百關,這些人連自己的師父都不信了,怎麼可能會聽我們的話?要是每個人的命都想管,我們早就不知道死幾百遍了!老闆,對不對?」
雖然他們組織的立意是幫助玩家,但並不是盲目地散播大愛,老闆曾經說過,任何事都要以顧全自己為重,如果連自己都顧不了,那還談什麼幫助他人?毫無計劃地幫助別人不是善良,而是傻。
徐鹿正想把封蕭生說過的話複述一遍,便聽見封蕭生說:「好,我們幫他們。」
徐鹿一臉問號。自己剛才聽見什麼?
莊天然和封蕭生走向人群,見到兩人毫不猶豫的背影,徐鹿開始懷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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