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實在沒辦法解釋葉欣妍昨晚的行為，兩人在那之後吃了宵夜，彼此也沒說些別的，就只是一個勁兒的在談學校發生的事情。談到最後也沒什麼好聊的了，互相道了晚安之後就各自回房睡去。
他倒是因為這樣而明白為什麼欣妍在開學第二天的時候，會裝作自己前一天並沒有被張冠良騷擾的樣子了。這種複雜的心情在日後若是表現出來，有很大可能會造成彼此的不愉快，對事情一點進展都沒有。
也因此，今天兩人從上午九點到下午四點的這段期間，都沒有見過一次面。
強行給自己找了「兩人需要時間平復一下」的理由後，他才像往常那樣關燈睡覺。兩人感情再怎麼好也不是真正的情侶，沒道理得整天黏在一起。
「……」
這一個月下來，青龍在校內偽裝成普通學生的同時，也趁著在圖書館念書與在房間打坐的時，不斷尋找著與古仙聯繫的辦法。然而事與願違，凡界的圖書館根本就不可能會記載太多關於仙界的內容。
兩界在重合前，除了炁息和道息的濃度不同之外，生活發展的時間也是如此。混合了許多種無法一一列出的因素以後，在仙界能用上的辦法與道具，帶到凡界大多數都成了空話與廢件。
上次感到這麼絕望，也就只有在和闇靈對峙的時候了。為了不讓對方感知到自己的存在，青龍來到這裡之後從來沒有動用過玄界的力量，包含使用玄靈之力與開啟玄界門戶。
這樣做雖然能阻斷闇靈與自己的聯繫，可也代表自己無法向玄界發送信號，讓其他古仙透過同樣方式感應到自己的所在地。至於利用輕疾，在這個人均上手一支手機的凡界裡，因為它根本沒有戲分的關係，古仙們早在多年前就讓輕疾停止了凡界的服務。
現在除了各國政府有用來和古仙聯繫的特化型輕疾之外，別的地方再也沒了輕疾的身影。就算把它當成收藏物或紀念品擺在家裡，也沒有半點作用。
如果世上有時光機，青龍八成會回到過去狠狠抽一頓那時做出決策的自己，但也不能完全怪罪在過去的自己身上。他們當初聽聞凡界即將要被人族毀掉以後，沒經過多少商量就決定親自下凡處理，哪知道凡界的風景和環境和千年前有這麼大的差別。
這下好了，待在這裡兩年後就得走人，不待在這裡也沒辦法回仙府。他目前能做的，難道真只能是等待古仙們來找自己嗎？
想著想著，由於房間內早已是一片漆黑，使他更容易把狀況往糟糕的地方去想。萬一真的回不去了，萬一……
就在青龍將要與失眠搏鬥的時候，他那沒有鎖上的房門傳來開門聲，遠遠瞥見了葉欣妍的身影。儘管屋子裡只有他們兩人，可她仍然像是個翻進屋內偷竊金錢的小偷一樣，躡手躡腳的朝自己走來。
青龍本來就沒有鎖門的習慣，轉過身子看了一眼也清楚是葉欣妍開的門，但她這時進來做什麼？
「阿青睡不著嗎？」
「呃，是有點，想吃宵夜？」
青龍還以為人家為了緩和關係，過來問自己要不要叫點什麼來吃。葉欣妍愣了一下，「最近太常吃宵夜了，對身體不好……啊，你終於開冷氣了？」
他還是沒搞懂人家進他房間的用意，只是回應道：「雖然都十月了但天氣還是很熱，過幾天應該就會好點？」
葉欣妍沒有答話，只是來到青龍床前，拉開被子的一角就這麼鑽進被窩裡。本來他蓋涼被就是為了散熱，現在人家這麼一個大型熱源躺在自己身邊，想要睡著那是難上加難。
「怎麼不去妳自己房裡睡？」青龍納悶了，她房間自己還沒進去過，但總不可能沒有冷氣吧？
葉欣妍聽了他的問題，只是側臥起身子，腦袋枕在手臂上靜靜注視著他。
「阿青……」她在青龍耳邊輕輕呼喚著他的暱稱，像是想和他講悄悄話似的，「昨晚的事，我知道是我自己講錯話了……」
原來是特意想跑來和自己說這個啊。
青龍有些被逗樂了，本來還擔心自己那時的反應惹人家不高興了來著，怎知道她同樣覺得是她自己的錯。果然只要把話講開，大打出手或冷戰什麼的都大可不必。
「妳來這裡就只是為了對我說這句話嗎？」青龍趁機環抱住她的身子，「我本來還以為是我的錯，可當妳轉回來親我一口的時候，我又搞不明白了。」
「那、那是因為……我心裡對阿青有點愧疚啦。」葉欣妍沒有抗拒他的行為，反而享受起環繞腰間的暖意，「謝謝你沒有對我生氣。」
「這有什麼，我們是好朋友嘛──」
還沒說完話的青龍，被葉欣妍伸手捂住嘴巴，發散自她身上的清香令青龍感覺有些輕飄飄的。
「如果可以的話，不想和阿青只是好朋友而已……」她比出噓聲的手勢，朝著青龍說清楚每一句話，「我知道在外面不能和別人說我們在交往，但在家裡就沒問題了吧？」
「……」青龍看著葉欣妍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閉眼靜靜感受自己那聽了對方話語後，逐漸加速的心跳。
他心想著看來明天又能和對方一起到學校附近吃午餐，而不是像今天中午那樣隨便買個便當解決。為此感到高興的他調低了冷氣溫度，拋開睡前的那些煩惱以後，把人家抱得更緊了一些。
葉欣妍到最後真的在青龍的床上睡著了，不過青龍沒打算把她抱回她房間。她自己剛剛說了在屋子裡就能做情侶才會做的事，既然如此，兩人在同張床上一起睡覺也是合情合理的。
因為初次和葉欣妍一起睡覺的關係，青龍的精神不僅沒有變糟，反而還變得比前幾天更有活力了點。
「阿青，今天下午啊……」
青龍從機車後座下來，把安全帽放在置物箱裡面。難得一個禮拜只有一天，葉欣妍和自己都只有上午的課。在學校裡不能表現得太過親密，但在外面只要沒被熟識的人看見，牽牽小手挽挽手臂什麼的哪有問題。
陪在她身邊聽著，上週他們去了故宮那邊，上上週則是美術館。雖然都是靜態展覽，可比起逛展覽，兩人享受的其實是那種在約會途中，手牽著手一起逛街的幸福感。
然而今天就沒有要去別的地方約會了，青龍聽了她的原因以後，才明白她因為承接了委託的關係，每隔幾周就要去樹林裡面討伐一些原型妖以獲取妖物的屍體。
這些妖物屍體有些用來讓學校作為研究目的，有些則運送到山下的提煉廠以道術將妖炁擠出並重新凝聚，最終形成能夠用來引仙的妖質。
引仙的意思即為「人體仙化」，人族以妖怪的修煉方式成仙。拿四種妖化型態的其中之一「千羽」來舉例，就是用鳥的羽毛和血，再加入妖質煉成，後開始進行仙化。
雖然仙化能讓人族的實力大幅增長，但依據新組成的政府間國際組織「世界聯合」的共識與規定，各國僅有軍人才能進行引仙。此外，各國整體引仙的人數不得超過五千人。至於那些在三戰結束後被古仙追責的國家，則不能超過三千人。
兩人搭了計程車來到單溪國小附近的一條已經被封閉許久的步道，青龍也在這時才想起來，這片樹林就是他和葉欣妍初次見面的地方。自己當時在這裡和她搭車前，司機甚至一度想要報警。
「在仙凡重合前，這片樹林裏面設有很多條通往赤上天山的步道。這條被封閉起來的步道能通到赤上天山的西峰，之後和主要步道匯聚。」葉欣妍故意問了一句，「有沒有感覺這地方很熟悉？」
「熟悉到這裡好像是我被撿回來的地方一樣。」青龍裝作沒好氣的樣子說著，「仙凡重合，原型妖群因為樹林陰暗的環境而在這裡生長，沒過多久……」
那時他也沒有想到自己聯合其他古仙做出來的決定，會影響到這麼多方面。現在整片樹林都變成封鎖區，沒有許可不得進入。雖然不會有人受害，但登山客的樂趣可說是被毀得一乾二淨。
「你這悶悶不樂的樣子還挺少見的。」葉欣妍為了安慰青龍，像情侶那樣挽住他的手臂，「那時候為了救你，這段路硬是走了好長一段時間，但像現在這樣散散步也好。」
青龍沒有說話，感受著他身為古仙時沒能體驗到的，男女間交往的樂趣。如今他的思考方式越來越像人族，與葉欣妍的關係也在升溫中。比起盡早擊退闇靈，他更想要好好享受危機來臨前的和平時光。
情感這東西就像一把雙面刃，讓他能和葉欣妍如此親密的同時，也讓他在責任中掙扎。
兩人直到深入樹林之前都沒有再講過一句話，彼此都不想要打破此時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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