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泡麵好吃,但吃完宵夜馬上就躺平對身體實在不太健康。與葉欣妍度過這罪惡的一晚,隔天青龍果真如他昨晚所說的,在圖書館裡拿了幾本書待到中午。
專心看書這個行為大概是他這陣子以來最貼近古仙生活的一個舉動,也因為這樣才能讓他找回古仙時期的一點感覺。不然成天沉浸在現代社會,幾天過去恐怕真的會讓他止步於此,換句話說就是變成一個吃軟飯的廢人。
「阿青,這裡這裡!」葉欣妍見到青龍從圖書館走出來,便伸出手大力揮了幾下,「今天帶你去吃好吃的!」
「今天要吃什麼?」青龍一早醒來的時候,葉欣妍已經沒了昨天那個難過的樣子。似乎昨天就只是個普通的一日,沒有任何人來騷擾。
「小學弟應該還沒吃過這附近的牛肉拌麵吧?」趙詩露同樣裝作昨天沒發生任何事情的樣子,插著腰發出電視節目裡的那種笑聲,「為了讓我們三人待會吃完之後還能保有清新的口氣,我特地買了這個!」
青龍還以為人家口袋裡有什麼神器,怎知道她拿出來的東西只是一條普通的薄荷味口香糖,不由得吐槽道:「拌麵這玩意兒有必要讓我們在吃完以後嚼口香糖嗎?」
「這就是小學弟不懂的地方了。」趙詩露嘆了口氣,「雖然拌麵是真的好吃,但你如果沒有提前和老闆說不要放蒜,而且下午又有課的話,你就會後悔自己沒來一片口香糖。」
青龍在人家的講解下,半信半疑地跟著她們從愁人坡走下去。他昨晚在看校群的時候同時發現,文華的學生並不會去記「基督小道」、「孟子大路」這種路名,而是會以「大忍和大誠館中間的那條路」、「校內公車停靠的地方」來代稱這兩條路。
荀子小道自然也有別稱,但學生並不會把這條路稱作「大毅球場旁邊的那條路」,而是給了它「愁人坡」這個名字。
愁人坡之所以被稱作愁人坡,是因為每當下雨的時候,這條路颳起的大風時常能把雨傘吹得開花。面對文華大學每年特有的冬季大考驗,如今已經有不知多少學生因為雨傘被吹壞而露出哀愁的模樣。
現在連十月都還沒到,青龍自然沒見過冬天那颳大風下大雨的可怕場景。也因為這地方有太多雨傘死於非命,這條路除了愁人坡以外還有另一個更直接的稱呼──雨傘亂葬崗。
青龍看完這些資訊後立刻讓葉欣妍給自己買了件雨衣,好在現在距離那時候還有一段時間,大可不必擔心。
牛肉拌麵的店面被刷上了鮮紅色的油漆,作為招牌的四個大字並非呈現在看板上,而是寫在一大塊厚紙板上然後貼上去的。和市區的店面比起來,雖然顯得有些老舊,但並不影響它拌麵的好味道。
從店門口看,左邊是用來滷制牛腱、豆干、肉絲等三樣主菜,右邊則用來燙麵與盛裝。青龍見到桌上那一個個大碗的時候的確有被嚇到,老闆先是用煮麵勺把白麵平均分裝到幾個碗裡,光用看的就讓他有點飽了。
等到三人付了錢點好麵之後,青龍看著自己面前的大碗拌麵,第一時間心裡想的是,這老闆是不是把盆搞成碗了?哪有人用盆來吃飯的?
葉欣妍正要開動,看見青龍沒有動筷的樣子,還以為是人家覺得肉放得太少,把自己碗裡的幾塊牛肉夾到他碗裡,「阿青來,多吃點肉。」
「啊?」他剛想著自己能不能吃完半碗,人家怎麼還把肉夾過來?
趙詩露與葉欣妍同樣想為昨天的事情感謝青龍,但怕自己先做了以後欣妍會不高興,現在看來是她多慮了。幾個剛來的學生瞥見青龍的碗,還以為他多付了錢讓一碗麵的牛肉加量。
青龍昨天才強迫張冠良把兩盤炒飯吃乾淨,如今面對此時的情況,倒有種身分互換的感覺。自己變成了被餵食的,而餵食自己的人則變成她們倆……
「怎麼了呀?快點吃吧?」葉欣妍歪著頭看他,小臉一紅又問道:「你不會希望我餵你吧……」
「什麼?原來小學弟有喜歡扮演小寶寶的愛好嗎!」欣妍的一番話讓趙詩露誤解得十分誇張,聲音要是再大一點,整間店的學生包含老闆,都會認為青龍有什麼特殊愛好。
「怎麼可能!我自己能吃完……」青龍讓她們兩個別那麼大聲嚷嚷,隨即開始了對拌麵的作戰計畫。
■
葉欣妍和趙詩露相當滿意今天的午餐,跟在兩人身後的青龍則成為今日最大苦主。最終他還是沒能挑戰成功,帶著滿滿的歉意離開店裡。
離下午的課還有一點時間,兩人陪著趙詩露到大因館後才一起離開。葉欣妍和她雖然在下午一點都有課,但因為修的是不同選修課的關係而沒有在同間教室。
「妍姊打算帶我去哪裡?」青龍記得葉欣妍待會的課是在大誠,自己的課則在大研。但他們此時正往反方向走,來到大因和大公中間的一小塊區域旁邊。
葉欣妍帶著青龍踩上樓梯進去裡面,雖然有時會有社團學生來這邊的空地進行練習,但此時大家都趕著要去買午餐或上課,並不會有人跑來這裡。
「想帶你來一個沒什麼人的地方。」葉欣妍又補充了一句,「當然阿青你以後如果想翹課的話,去圖書館待著就好,別跑來這邊。」
「我明白了……」青龍還是沒搞清楚她帶自己來這邊的用意,不過他也沒打算追問下去,就只是靜靜的任她拉著自己的手。
雖然昨晚發生了讓兩人心照不宣的事情,但他認為以葉欣妍的個性,不太可能隔了一天就想把他拉來這種隱密的地方發生些什麼。
當然人家若是真想推倒自己,那可得想辦法拒絕。
確認兩邊都沒人往這裡看過來,葉欣妍從包包裡拿出一小罐萬金油。讓青龍稍微掀起自己的上衣,抹了一點藥膏擦在他的腹部。
「真是……吃不完就直接說啊,傻瓜。」葉欣妍本來想裝作嚴肅的模樣輕聲斥責幾句,怎知道青龍的反應卻是直盯著自己,弄得她沒能保持連貫情緒。
「我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被妳說是傻瓜。」青龍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笑得和什麼一樣,「有時候我覺得妳很聰明,做起事來是那麼的伶俐,甚至還為了協助我而安排了大小行程……」
「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葉欣妍還以為人家是嫌棄自己太笨,「你自己都說了我幫你安排行程,居然還嫌我笨……」
「妳還記得我昨晚說過的話嗎?」
「你、你是說……」葉欣妍開始回想,過了一會沒好氣地說道:「你說你喜歡我的善良,卻又說我傻!」
青龍解釋道:「人的善良有時候其實是從『傻』這個字延伸出來的,而我覺得傻傻的並不全是壞事。」
「你指的是什麼意思……」
平常都是葉欣妍主動去挽他的手,此時他卻反其道而行,讓葉欣妍心裡產生一陣悸動的同時說著:「不在乎後果,把陌生人帶回自己家裡療傷是傻,但同時也是一種善良。如果沒有妳的那種善良,我現在不知道會過上怎樣的生活……我知道我們才相處了一個禮拜又幾天,但我還是想說,我喜歡妳。」
青龍對她說出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其實也沒有想過自己會講得這麼順利。他單純只是覺得這時候是個適合說實話的時機,至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全看人家聽了以後會怎麼想。
葉欣妍不是那種不講理的女人,聽完青龍說的話以後也了解他對自己的感激與情感。說實在的,結合昨晚人家對自己說的話,她就算反應再怎麼遲鈍,也該明白人家心裏的意思。
但當她聽到青龍說喜歡自己以後,不免想到自己未來必須要面對的各種壓力。今天她的身分就算再怎麼高貴,哪怕成為台灣的總統,都沒辦法靠自己的力量排除萬難和人家交往。
「看到阿青你生活的很順利,甚至還有能力阻止那個人騷擾我和露露,我真的很高興。但是……」葉欣妍思考著該如何婉拒青龍的表白,並希望人家不要因為被拒絕而感到難過。
青龍早就知道自己這時候告白根本沒辦法讓葉欣妍答應,不是因為他選擇的時機太差,而是因為他清楚對方身上要背負的責任太多太多了。她現在還能像個普通大學生一樣自在過日子,僅是因為她現在的身分真的就是一個大學生。
等她畢業之後身分發生轉變,自己就得離開,這是不變的事實。兩人若在這時候交往,屆時也得接受分手的結果。
「不用說了,我都明白。」青龍把手放回自己身上,葉欣妍還以為他生氣了,他卻說道:「我就是想趁著還有機會的時候把該說的都說出來,妳如果答應了,反而才是真的傻瓜。」
「......你不會因為這樣而討厭我嗎?」
「我怎麼可能討厭妳,剛才不都說了喜歡妳嗎?」青龍帶著笑意望著她,「我從頭到尾可沒說過一定要妳接受我,否則就和昨天那個學長沒有差別了。」
葉欣妍聽了青龍的話,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別難過了,說起來也挺好笑,明明被拒絕的人是我,怎麼哭出來的人是妳?」青龍在藥膏的療效下覺得自己身體好多了,想要抹掉她的淚水。然而她的動作更快一些,從包包裡拿了紙巾擦拭之後才破涕為笑。
「我覺得自己有點搞不懂你了。」葉欣妍倚靠在青龍肩上,如同那天在高鐵上的模樣,輕聲道:「我其實也喜歡阿青喔?因為不管我想要做什麼事情,你都願意陪我一起……就像我爸媽那樣。當然啦,我的意思不是把你當成我爸喔!」
「妳不用刻意解釋這點……」青龍吐槽了一句,真要說起來的話自己都不知道能當人家幾代的祖宗了。
「嘿嘿,阿青能明白就好。」她臉上笑嘻嘻的,也把自己的心裡話講出來,「每當我覺得阿青你會遇上某些麻煩的時候,你總能像喝水那樣輕易的就解決了問題。我知道這種話我之前也說過很多遍,但我同樣不想等到阿青離開我身邊之後再來後悔。」
兩人開誠布公的說出心裡的話,或許正因為不是情侶關係,才能順利的讓對方明白自己的心意。既然他們終將有分開的一天,那麼在那之前──
「謝謝阿青昨天替我們解圍,這是給你的獎勵。」
葉欣妍湊近青龍的耳根柔聲說了這句話,隨後在他的側臉留下一個吻。
ns 15.158.61.45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