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日後。
雲霜收到通訊符,展開是一名男子的聲音,說:「大圻山河畔三日後有水晶宴,是賀龍后的千歲誕辰。姑娘且在大圻山河畔等待,屆時可混入山寨隊伍進去水晶宴。」
這時雲霜正在往大圻山的岔路上,上了山還要再等三天,下了山又要去哪裡?今晨霧迷漫,使她忽有天高路迥之感。
喝酒喝得不亦樂乎的溯日鏡招呼她:「喲,小公主,喝酒不?老夫炮製的竹葉青已能開醰。」
一時間雲霜來了脾氣:「喝喝喝,就知道喝,答應我找容大河的事卻毫無進展!」踅來踅去,最後找塊大石頭坐下,順手拔了一把草作飛花四散。
溯日鏡答:「那誰不是傳了通訊符給你,怎會毫無進展?三天後自見分曉。小公主,我雖幫你卻不代表你可以對老夫漫發脾氣。縱有老主子情分,你將老夫的耐心磨盡,就休怪老夫無情。」
雲霜再度準備拔草亂扔,卻觸到某件有刻痕的東西,她轉頭翻找,在草叢裡找到一枚平安鎖。葫蘆形狀,尋常雕祥雲紋,這只平安鎖雕的卻是梧桐葉,前頭雕平安,後頭雕鳳字。
溯日鏡一看便嘖嘖說道:「喲,這枚平安鎖不是你打給靈犀兒子那枚,無緣無故在這裡撿到,恐怕不是什麼好兆頭。」
雲霜想起作亂的殭屍,總不覺得安穩。斯年帶著靈犀母子赴任碧縣縣令已經兩年多,期間不曾回過洛縣。那麼她打給李鳳梧的平安鎖怎會掉在這裡?
她緊握平安鎖,幽幽說道:「希望靈犀與小鳳梧平安無事。」
溯日鏡理所當然的答:「斯年拿周耀揚那世幫你與容大河,為的就是解開靈犀死劫。一日日過去,靈犀的死劫越來越近,你卻只會在老夫面前撒野跳腳⋯⋯他們恐怕所託非人啊!」
雲霜氣得說:「當年斯年作為你的主人,你為何要誘斯年事先付出代價,如今使得我與容大河騎虎難下--斯年下凡向來攜神軀轉世,他做不得,我與容大河如何做得到?說起來你就是禍害!」
溯日鏡冷笑:「老夫縱使不是善類,也不會無端作惡。斯年問,我便告訴他唯一解方。如你問我同樣答你:可與龍太子成親一生逍遙;亦可與容大河患難與共,憑你選擇,我哪裡說錯?」
又說:「事情有因必有果,斯年起了『因』,你與容大河坐享『果』,最好的辦法便是你助容大河取回前世神軀,方能結束這個『果』,兩方受益各取所需。」
雲霜卻像抓住語病連珠炮似的問:「不對,你沒說實話。即便斯年起了因,我若選擇龍太子,要如何結束這個果?龍太子從來不在因果裡。放任成為旱魃的容大河為禍人間,不是被袖月抓走,或許就讓我四姐或著四姐夫殺了,接著靈犀逃不過死劫⋯⋯再然後是什麼?」
溯日鏡沉默一陣子後答:「你若選擇龍太子,自然一切重來,天道自有輪迴。」
聽至此雲霜自然有一肚子話想反問,卻遠遠傳來馬蹄聲,黃沙滾滾。她自岔路往大圻山方向走,先找餐館果腹,而後上山。
正當雲霜想在河邊樹上宿一晚,卻有大隊的人馬往這處來,先到的女子穿著翠色衣裳,轎夫著深藍色衣服,頭戴網巾,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穿著。黃沙裡有個豪華大轎逐漸抬來,上頭蓋著紫色花鳥紋的傘蓋,也搖搖晃晃緊隨在後。
雲霜在樹上看著翠衣女子對儀仗發號施令:「貴妃說她爹正從鄰縣趕回,現在家去又覺喧賓奪主,讓大夥兒今夜在此駐紮。」
侍衛哀怨的說:「可惜那些杏花燒酒,貴妃改道退了。」
另一名侍衛立刻應和:「咱們分一小隊去拿也沒什麼,貴妃就是不肯。」
翠衣女子走來,對這兩人說:「那些酒本來要運去貴妃娘家,與你們有何關聯。莫不是嘴饞想要偷喝?」
侍衛說:「貴妃肯定多叫了酒,就是全退了喝不著。長夜難熬啊!」
翠衣女子又說:「照我說退得好,上次那幾人喝醉酒嚇死人了,無故七孔流血,看著一點都不像正常人。」
侍衛們又說:「恐怕是誤食了無為道長的丹藥吧?同樣喝酒只有他們出事。我們可不吃那勞什子。」
又閒聊幾句,幾人各自忙去,一會兒炊煙裊裊升起,幾個木箱壘起一個簡單的廚房,御廚帶著幾個徒弟正在切菜燉湯。幾個宮女結伴在河邊浣衣,有人走來接過濕衣兩人一起擰,晾在新做的架子上。
眾人忙得不可開交,忙過一輪正是吃飯時間,吃過飯眾人安歇,留一撥人守夜。
深夜裡雲霜以心音與溯日鏡說話:「三姐猜想不到我正在樹上吧?」
溯日鏡答:「猜中如何,猜不中又如何?」
雲霜似想到什麼,機靈的問:「你的鏡府,相當於一個結界嗎?」
溯日鏡驕傲的回答:「我的鏡府無堅不摧,任是誅仙陣這類大陣都拿老夫沒辦法!」
雲霜原以為鏡府是一方仙地,也許類似結界,能阻隔陣法、瘴氣,想不到竟能抵禦誅仙陣!
她與容大河欠下斯年恩情便是自誅仙陣開始,斯年用那世神軀啟動誅仙陣,留下應當死去的容大河,真真正正改變他們的命運。
如果連改變她們命運的誅仙陣都奈何不了溯日鏡,那麼溯日鏡便是一個比她以為還要可怕的異寶!
想至此,雲霜總覺得有什麼呼之欲出。又一會兒,那兩人再度傳來訊息:「龍宮的千歲宴據說要出現南海夜明珠,堪稱龍族異寶。姑娘若前往不妨一觀。」
雲霜說:「那南海夜明珠也是異寶嗎?」
溯日鏡答:「龍宮的異寶是一面鏡子與龍鱗甲,鑲在一座龍的石雕上,那座石雕可以啟動機關,欲出機關,還須一塊鑲在龍首的紅寶石。什麼南海夜明珠,老夫聽都沒聽過!」
雲霜吃驚的說:「你連這種事都知道,應該沒有你不知道的吧?」
溯日鏡哈哈笑著,得意的說:「其實龍宮的異寶還不止這些,真正的異寶只有與龍族通婚成為王室才會知道在那裡!」
雲霜因為這句話眼皮直跳,成為王室--比如她嫁給龍太子,成為龍族太子妃,就會知道真正的異寶所在地,是這樣的意思嗎?
雲霜假裝好奇的問:「那個異寶你也想要嗎?」
這時溯日鏡又不願回答了。
***
夜裡輪值的侍衛沉沉睡去,溯日鏡叫醒她:「小公主快醒醒,你看所有的人睡死,事情一定不單純。」
她睡眼惺忪見一名華服女子自鑾轎裡走出,這時自樹林鑽出幾個穿著侍衛衣服的人,七孔流血,兩眼無神,正步履蹣跚的走向華服女子。華服女子說:「我不是將杏花燒酒全退了嗎?你們哪來的酒?」
那幾人自然不答,不過眼見華服女子下鑾轎,卻逕往華服女子那處奔去。華服女子一抬手似乎拿著什麼轉,一經拋出雲霜才看清是網子。
網子不知什麼材質,看起來又細又輕,在月光映照下散發銀光,看著細如蛛絲。不一會兒便包裹住四個侍衛服裝的人,一拉宛如漁船捕魚,沒一會兒便被華服女子拖入河裡。
這時華服女子才說:「告訴你們多少次不能貪杯。那該死的皇帝用你們的身體養蠱,如今酒催蠱發,神仙也難救命。」
水裡的網子似乎冒煙,不一會兒華服女子拉出空網收回。
這位華服女子是雲霜早年入宮的三姐,雲霜與三姐見過幾次面,卻不曾說過話。現在自然期盼三姐快回車駕,以免發現她躲在樹上偷看。
華服女子沒往鑾轎,卻伸手向河裡灑一張網,半晌,細密的網子網了淤泥上岸。華服女子另一隻手燃符咒,又唸咒語,將符灰灑進淤泥中,最終淤泥在月華裡脫胎換骨,成了一名絕色美人。
華服女子對絕色美人說:「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四妹雲深,我將帶你入宮獻與皇上。你再來要好好的服侍皇上,知道嗎?」
絕色美人一福,嬌柔答:「全聽三姐的吩咐。」
她在樹上驚訝得闔不攏嘴,以心音對溯日鏡說:「我三姐用泥巴捏出了我四姐,還要帶回宮服侍老皇帝。噁,不行,我快吐出來了,哪來的老不修!」
溯日鏡答:「你本就知曉你四姐是轉世的蛇神殿下,老皇帝不曉得從何得知這件事,逼你四姐進宮也是極有可能。」
頓了一會兒又說:「老夫順道告訴你,前世殺銀霜的人正是你四姐手下兩大侍女之一的時茜,時茜在斯年啟動誅仙陣時自盡。另一位侍女正是你今生的貴妃三姐雲霞。你別天真的以為你四姐疼你,你那貴妃三姐也會遷就你。沒拔你的狐皮獻與老皇帝都算你走運!」
雲霜好整以暇的問:「要拔我狐皮就拔,本姑娘脾氣硬最不怕死⋯⋯就怕我死後一堆爛攤子,嘖,反正也與我無關。」
溯日鏡急道:「有老夫在誰都殺不了你。」
天慢慢的亮,雲霜趁宮人繁忙早早開溜,後面三姐的鑾轎走了,又隔兩日蝦兵蟹將上岸,在大圻山河畔佈置陣法與千歲宴。
ns 15.158.61.4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