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克決定醫藥平台以"Yque-Med"命名,而商標將以"YqueM"設計。第二天,他把基本構思交代了給製作部的同事,有了產品名稱,設計可以根據商標來聯想,整件事情變得具體很多。下午,柏克輕輕鬆鬆地上了前往花都的飛機,整個四月基本上都休假去了。
子喬聯絡了柏克的藏酒代理,兩天後把酒庫內的十二箱 Château d' Yquem「滴金酒」托運到法國里昂柏克故友的老家。她還特別讓柏克附上了一張舊照片和寫了一張卡片送與托運公司,希望那位女兒收到禮物後會是一份溫馨的驚喜。
往後的一個星期,子喬再去了投資銀行 Credit Avignonnais (CA) 兩次,分別見了資本市場和投資銀行部的主管 Mr. O'Connell 跟 Mr. Weigel,最後人事部也見過了。這意味著她已進入了甄選的最後階段。三天後,子喬果然收到消息被選中了,而且薪金比她目前高出了百分之四十。獵頭公司的蔡小姐很是雀躍,聽說最後的決定是因為子喬的翻譯技巧略為優勝,所以說大中華巿場的重要性真是不容小覷。
柏克不在的日子辦公室的同事照樣的忙碌,只是差不多每天都有下午茶點,都是一些不健康食品,什麼熱狗、甜甜圈之類的,大家堅持工作不忘娛樂。柏克每天下午會打一通電話回來,只問緊急要事,其他的都不關心,而且聲音也顯得疲倦。
也許是心裡明白快要離開了,子喬特別想在這段日子為高貝爾多做點什麼。她和路康合力為YqueM寫了一份極為詳細的產品資訊冊 (Product Bible)。把項目的重點,運作模式、預計回報、估值等資料具體而文字化地作了介紹。這份文件的內容會寄給川崎,也可以作為日後市場推廣資訊的藍本,撰要成不同的投資者計劃書。詩琳在資料搜集上也幫上了很大的忙,尤其是市場上對這種產品的需求分析。花了兩個星期,完成的時候大家都禁不住興奮無比的心情。
「88頁!好偉大呵!」子喬大嘆一聲。
「你是在讚美我嗎?」路康一臉驕傲。
「才不呢……你不要只給自己套光環,我也寫了不少!還有詩琳和明明的幫忙呢!」回頭看看,會計部的明明今天請了假,而詩琳居然已經下班了。
「詩琳今天要到機場接機,已經走了。」路康側著頭殷勤地說:「謝小姐今晚嘗個臉跟我約會可以嗎?就當是慶功宴!」
相處了數星期,已經習慣了他這種忽然熱情的態度。眼下同事很多都離開了,子喬也就答應了。結果,慶功宴的地點是路康的家,主角是即食麵。
「你就這樣待客人?也不害羞!」
路康一邊在開放式廚房的櫃台內燒水,一邊低頭儍笑:「謝小姐,今天是二十三號,我的錢不能再亂花了,我可是真心誠意給你做頂級水準即食麵的。再說,不然我們又如何有借口再約會?」
她送了一個白眼:「你的約會都來得那麼隨便,下一次我要看了菜單再考慮!」
這是子喬第一次踏足路康的家。一廳一房的服務式住宅,四處都很整潔,沙發斜放在偌大的客廳中間,一派單身貴族生活的時尚設計。她走到弧形的落地玻璃窗旁靜看街景,夜燈下的馬場全景,寧靜、安逸、豪華。
「你又如何負擔得起這麼高級的單位?」
「自然是老爸付的。房子、車子都是他的。他的信用卡,我盡可能不用,所以平日是花月薪的工資。反正,我的錢都是他的、他的錢不是我的。」
「我是應該要同情你嗎?」資產都是頂級的,月薪卻緊拙。富家子弟的煩惱,子喬覺得有點諷刺。「你知道嗎?大陸朋友會說你這種人叫「月光族」!」
「當然知道,「月光族」就不錯了,我的朋友還有「星光族」和「日光族」的呢…… 就是一星期或一日內已經把月錢花光了!」
子喬笑著說:「不錯呀,單是你剛脱下來的手錶就是「日光錶」啦!」
路康不置可否,瞄了一下放在櫃上的手錶:「那不一樣,是我的畢業禮物,媽媽送的。」然後,他又變回一臉淘氣:「說真的,以前我不喜歡當空心老官,現在反而覺得無所謂了!」
談到過去,子喬的好奇心來了。他上一次那麼大方的在分享被放逐經歷,應該不介意提起吧!
「我可以問你嗎?以前......到底是什麼一回事嗎?」
「你說兩年前?我被整啦!沒聽說嗎?」他說得雲淡風輕,好像是最理所當然的事情一般。「朋友的公司缺資金,我入股了,之後他們不知道何時成了我們的後備供應商。所以後來老爸的錢就不再經我手了!」
「為何你會不知道呢?你當時不是人在高貝爾嗎?」
「某個客戶程式設計中的後備侍服器供應商…… 我又不在製作團隊中,根本沒有留神……」
「那為何你不跟柏克解釋清楚?讓他不要以為你在從中得利?」
「說過我不知情了!再解釋也無謂。他這種人,要花上幾年時間去消化,連自己的兒子都猜忌,我覺得挺可悲的!」
子喬心裡想,她以一個第三者的身份就分別聽到兩父子對彼此的忌諱,確是挺可悲的。
「那...... 找你哥又是什麼一回事?」
他把煮麵的水倒掉,一邊把麵條分到碗中一邊說:「你問了,是要幫我嗎?」
子喬征住了,路康又失笑說:「說笑而已,你不是快走了嗎?還怎樣幫我!」
子喬苦笑一下,顯得微微尷尬。路康接著說:「我跟我哥小時候很要好的,但後來疏離了。他大學時曾經和老爸鬧翻過,離了家好一段時間。三年前他回到法國我媽媽的家,本來已重回校園,生活得好好的,誰知道去年出了車禍他變成了植物人。兩老因為治療的問題鬧得很利害。柏克在醫院有很資深的腦科醫生是他的好朋友,他堅持要以他們腦科最先進的技術進行治療。那科技以接駁腦電波與沉睡的病人溝通,還在研究階段。我媽一方面反對以他的身體作實驗,另一方面她認為我哥哥與柏克關係惡劣,會讓他的潛意識根本不願意醒過來。後來,他的身軀被運走了,我們感覺一定在法國某處,所以我的下一步是跟蹤老爸去找找看......」
子喬聽得目睜口呆,真不敢相信故事有這麼曲折。
「我都說到口渴了,你還不去冰箱拿點什麼飲料給我?」路康就是這樣,把多嚴肅的話題都可以輕鬆帶過。
「好的,二少爺,小人愚鈍!」子喬一開冰箱才想起他平日是滴酒不沾的,拿了兩罐冰紅茶,再開了蓋放在他身邊。
路康額前的頭髮斜斜的散在半側的臉上,明亮的黑瞳、深刻分明的輪廓、修長的手指,合著長筷子細心地擺弄著碗中的配料,很好看的畫面。
「你這樣看不怕我誤會?」路康忽然問。
子喬半倚在廚櫃旁的高椅子上笑說:「哈哈!誰不知道二公子是俊男,我是給你面子!」
「其實,子喬...... 」路康忽然嚴肅了。「儘管如此,我知道你對我沒有意思,對吧?」
是的。
有一些人,你明知道他有相貎、有才華、有人品,卻就是沒有感覺,無論如何沒法再進一步。子喬的雙目不自覺地投到地上去,彷彿感到自己微微地點了一下頭。「你怎麼知道的?」
「說不出來,就是知道。你從來沒有顧忌,沒有要討好我,做事也沒有特別目的。你知道嗎?女孩子踏進我家通常都不遺餘力的要表演一番廚藝,最不能煮的都能擺桌子!」
「你這是在誇我嗎?」子喬皺起眉頭。「我一向很懶,有時候還直接在鍋裡吃的呢!」
「子喬...... 才一個月,不要太快下結論。我沒那麼容易放棄的。」
接著,他把一碗完成了的泡麵放到子喬的面前。通透的湯汁上整齊地排放了鮑片、蔬菜…… 蟹柳條像扇子一樣展開,伴著碗中央的溫泉蛋和碎蔥花。原來,即食麵真的也可以變成上品佳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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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喬在日曆上倒數,五月四日柏克就要回來了,她打算當面跟他道別。合約規定需要七天通知,足夠讓她把手上的工作安排妥當,暫時交與其他同事處理。與CA簽約安排在五月四日的中午,子喬打算下午再回來跟柏克正式辭職。
早上九時正,柏克已經在辦公室跟同事們打趣。他帶了一大箱從巴黎空運回來的瑪加隆餅,連製作跟電腦部的同事,七、八十人的份量,放在小廚櫃上一片五彩繽紛像藝術品一樣的漂亮畫面!
他的身型明顯消瘦了不少,臉上沒有半分的贅肉,體格彷彿變堅實了,更顯得高大而挺拔。
柏克在辦公室也忙了好一會兒,才把子喬叫進房間,大概是太多事情要跟進了,柏克讓路康也一同開會。
美國的券商始終無法提供讓人滿意的路演投資者名單。原定的出發時間就在一個半星期後,這次是無法成行了。柏克在去年的電郵中找到了另外一間在美國的證券商:Kennedy Morton。「我先發一通電郵給這個人,子喬你再和他聯絡。我會把你介紹成公司的 IR manager。」
子喬心想這次不好了,他早上才對外介紹的投資關係經理,下午就要辭職了,怎麼辦?正在想有否借口先讓柏克不要發這郵件,他一邊在鍵盤上打字一邊說:「對了,我打算把你們倆合稱為 「投資者關係及融資部」,這樣比較系統化,今天可以發一份新聞稿宣布成立新部門。」
「No!」子喬心裡的話奪唇而出。
柏克的手停在鍵盤上,棕色的瞳孔凝望著她,正在等待答案。
「對不起,柏克。其實我今天已經打算要辭職,我要離開高貝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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