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走?為什麼?」
柏克的聲調從來沒有這麼高過,證明他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 嗯...... 那工作在Credit Avignonnais,是我本來半年前就見過的,只是當時他們部門的職位還沒有批下來......」在心中重覆了幾十遍的借口,想不到在還沒有簽約前就要交代了。「我想,目前手頭上的事情路康都是可以接手的,我待會給他發一通電郵解釋一下就好,我還要留七天,所以......」
「你一直沒有打算在高貝爾長留下去?」
「不是這樣的...... 柏克,對不起,因為CA是投資銀行,我一直很想試試看,而且薪酬方面真的是距離很遠…… 」
「你從前不是說最重要的不是錢嗎?」
「是的,也不完全是錢的關係……」
柏克搖搖頭,過了半嚮才語重心長地說:「子喬,你真儍,你根本不知道留在這裏可以賺到的是什麼數目。」
子喬正要說些什麼,柏克打斷了:「請你幫幫我,現在先出去。」
他雙手按著額頭,揉了一下太陽穴,接著又對路康說:「你也出去吧,把門關上。」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子喬的腦袋一片空白。柏克對她一直百份百信任,而他今天所流露出來的驚訝,讓她內疚得無地自容。
她開了一封新的電郵件,開始把需要交代的事項一一寫下來。她跟自己說:要冷靜、集中,別多想其他感覺,專心寫。過去與川崎聯絡的記錄、安排路演的細節、最新的企業介紹文件、醫藥平台的計劃書存檔、發新聞稿的細節、還有數封沒回覆的投資者郵件...... 用了約十五分鐘,寫好了,再重新看一遍確定沒有遺漏,按 "Send"。
發不出去。
重試,再重試,還是發不出去。
接著,電話嚮了,是電腦部的丹尼:「...... 子喬,柏克已經讓我們把你的電郵截了,他說你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甚至不歡迎她多留七天,馬上被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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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詩琳道別的時候,子喬已經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對不起,詩琳,我現在沒辦法解釋清楚...... 要走了,我再找你。」詩琳一直知道她在找工作,她溫柔地抱了子喬一下,點頭微笑。
走到大堂門外曾經碰到路康的位置,今天他沒抽煙,正站在路口等她。子喬沒有心情細聊了,沒精打采地說:「路康,我今天真的不想喝咖啡,改天好不好?」
「有改天自然是好...... 子喬,你知道我剛才見到什麼嗎?」
「不就是看到我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嗎?」
「老爸把我也趕出去後便把門上鎖了,可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眶通紅......」
子喬一下子反應不過來,然後才低下頭悄悄的說:「你這是覺得我還不夠內疚嗎?」
「不是這個意思,是想讓你知道,大家其實都不怪你,只是捨不得。」路康伸出手,溫柔又堅實地握住了子喬的一只手,掌心的溫度透出一股暖意,這一回她感到自己的眼眶也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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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走到車站的路變得極其漫長。這種感囑良多的情緒,一直維持到她上錯了另一方向的列車,然後又折回頭。為了趕及十二點到CA簽約,差不多走到站口的時候子喬已經開始聽到自己高跟鞋的步速變得急躁。
到出閘口前,她差不多是半跑的。正在手袋裏打算掏出車票,卻從不遠的電梯處傳來一陣比她更急速的腳步聲。一位看上去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匆匆忙忙地跑下電梯,一邊探身東張西望,像在尋找什麼。到地面時他馬上奔到閘口,一副氣急敗壞的表情,不住喘氣,像是已經跑了一段距離。忽然,倚在欄上的他抬起頭,正與子喬四目相投,男子一楞,似乎沒想到她就在眼前。他的眼睛極深、粗實的眉毛、棕色的瞳孔,凝望著她那既驚奇又不解的表情,似有千言萬語,卻有口難言。
為什麼他好像在找的正是自己?
子喬不禁停下了步伐,她解釋不了這種懾心的感覺,只知道好想多看一眼這似曾相識的臉孔。回頭看一下身後,確定他在看的不是別人,心中又彷彿有十幾頭小鹿在亂撞,心跳快得局促難受。
正想走到閘口問個究竟,男子臉上卻突然浮出了一陣痛苦的表情。他用手按住頭顱,本來用一隻手,再變成兩隻手,然後居然背靠著欄杆就要倒地了。子喬馬上出了閘口,衝上前去,身後有數個途人也上前幫忙。
眼見他像是頭庝欲裂,子喬衝口說:「先生,你還好嗎?我這就叫救護車。」
剛掏出手機卻被男子按住了:「子...,no,don’t…!」
子...?
「咳咳…… 別打,我沒事,真的不用......」男子緩緩地爬起來,朝著出口處方向要離開。
身旁的人不住慰問,他禮貌的道謝,一邊按著頭,一邊跌跌碰碰的走到電梯口,回頭看了子喬一眼,表情落泊。
為什麼?為什麼他的離開會教人有失落的感覺?她轉過身,不敢快步,卻小心翼翼地尾隨著男子,一直走到地面的出口,看到他上了一台計程車。
這件不合情理的事情和一連串的畫面一直脫離不了她的腦海...... 這人到底是誰?為何似曾相識?又為何像是為她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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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坐在CA的會議室中,才有點回魂過來。在寒氣逼人的冷氣房中,她讀著新合同上的內容,其中職涵一欄寫著:IBD ECM Analyst *.
「不是 Associate嗎?」子喬驚訝地看著人事部經理。
「所以我在電話中讓你要先來看合同。沒有錯你以前在顧問公司已有四年經驗,只是 Mr. O'Connell 覺得不能算成投資銀行經驗,而且在同組內現在已有一位比你資深的同事也是Associate,我們很難一入職就給沒有正式經驗的同事一個同樣的涵頭。所以建議年底做員工評估的時候再加以考慮。」
明白了。錢還是同意了的數目,職涵是你做下去再說。
「沒關係。」子喬沒有半分猶豫就爽快地在文件上簽了名。到現在她已經沒有別的去路,無論是怎樣的工作,也只好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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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著粗眉男子的計程車,停在山頂愛德華醫院的門口。這所醫院很幽靜,病房不多,大多是來分娩或長期休養的富裕病人。他下了車,進門後沒有用升降機,反而一下步入了通往後樓梯的側門,迅速地走到五樓。
這一層環境很幽靜,只有幾間高級病房,其他的房間是醫生辦公室。他沿著長長的走廊走到盡頭的最後一道門,門牌寫著Dr. Min Jun Kim 金敏俊醫生。門沒有鎖,他熟悉地經過偌大的辦公室,走到左側一幅全是落地書櫃的牆。用力一推,書櫃的其中一排是暗門,其後還有另一層內門。
他在口袋掏出一張電子鑰匙卡。「卡喳」一聲,木門應聲而開。
金醫生馬上轉過頭來,明顯地掛著一臉焦急,皺起眉說:「你居然這樣不等我就自己跑了出去了?是不是有點魯莽?差了什麼程序怎樣辦?」
金醫生是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醫生,金絲眼鏡,一派學者風範,坐在兩張手術床的中間位置。左邊的床躺著的,是熟睡中的柏克,頭上連著千絲萬柳的電線,接駁到各儀器上,有的連著腦電波儀,有的駁著電腦,有的經過不知明的器材駁到另一張空床上。
「對不起,剛剛真的是太急了,我沒法跟你仔細交代,下一次不會再這樣……」男子邊說邊脫去外衣,按了一下牆上的電掣,原來有另外一道門通住一個小浴室。一會兒後他梳洗得很整潔,已換上了病人衣服,坐在右方的手術床邊。
「你的臉色很難看,去了哪兒?」金醫生問。
男子搖搖頭,輕嘆一口氣:「頭痛得很厲害,第一次有這種反應。」
他慢慢地爬上床躺下,閉上雙目,深深吸一口氣,一會兒便彷彿入睡了。在旁的金醫生替他在頭上四個地方用讀取數據的電線駁上了儀器。他又在連接了兩張病床的電腦中輸入了指示,一個貌似掃瞄機的儀器發出了一陣閃爍的紫光,他把一塊陀螺形的啟動機件放在儀器內,陀螺隨著紫光轉動,兩張床上的讀數機分別亮起了。
過了約五分鐘,柏克慢慢地從左邊的手術床蘇醒過來。他自己小心地拔走了頭上的線,坐了起來,深深呼一口氣,一臉倦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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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克,路森的腦細胞今天反應很活躍呢!你這次到底是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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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BD = Investment Banking Division 投資銀行部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KsU9oxKtj
ECM = Equity Capital Markets 股票資本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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