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喬好不容易撐到週五,結果週六還是被安排上班,因為這個星期天她會隨Flora到台灣出差參加一個盡職調查(Due Diligence)的會議。這一次CA是主承銷商,Flora建議讓子喬去旁聽取一下經驗,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要爭取見得到阿森大慨就是今晚了,她目前只想專注完成手頭上的計劃書便盡快離開,明天再回來把美股的收市價加進去。誰知道,她又被拉到蘭桂坊喝酒去了。心裏正納悶,自己又不是明星,怎樣就連一點私人時間都沒有呢?
「你們兩個去就好了!」子喬對蘇總和Timothy抱怨著。
「現在是你才是新人!別人不認識妳,我們是在幫妳!」蘇總雖然職位比Timothy高,但為人開朗也很好玩。
「我只喝一杯!」
「好,就一杯!我來付!你多喝的話讓Tim付!」
子喬從來對蘭桂坊就沒什麼好感,尤其晚上,燈紅酒綠,一個個都市才俊儷人,流連賣醉,極為虛張聲勢的感覺。
今晚蘇總約了另外兩間投行承銷部(syndicate)的朋友們喝酒。由於很多較大型的集資項目都會由多間投行共同承銷,所以多接觸承銷部的同事也真的多少會方便日後工作。雖然不欣賞這種酒吧氣氛,但子喬還是專注內容的。今期的話題是在香港與美國同時掛牌的新股,集資額非常龐大。就算不是自己銀行的案子,大型項目對後市的影響也不少,所以大家都津津樂道。
不經不覺坐了一句鐘,Gin Tonic也喝了兩杯,子喬正在琢磨如何先行悄悄離開。洗手間的門外是通往二樓的樓梯,兩位年輕男人拖著一個醉昏昏的身軀,細看之下,竟是路康。
路康的大眼睛佈滿紅絲,半開半合之下見到子喬,一陣驚喜地撲上前來擁著她:「子喬,我不是做夢吧!」
回頭,他跟朋友說:「她送我回家就行了!」
「我?」來不及推搪已經被路康勾上了手臂。「你不能喝還喝那麼醉?」
「裝的!」路康在她耳邊輕輕說,臉上卻一副睡貓的表情。她只好向同事草草交代要送醉了的朋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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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街上,Timothy追了出來。「子喬,你這朋友熟嗎?一個女孩子送他會不會有危險?」
借著街上的燈光,Timothy看清楚了這位男子,雙唇訝異得合不攏:「Laurent Gaubert?」
路康合著眼,裝作沒聽到。
「嗯... 沒問題的......」終究還是被看到了,她尷尬地說。
Timothy的眉頭一皺,突然一手拿了她的電話撥號,淡淡的說:「你手機有我的號碼,有需要的話重撥回來找我。」
說完他認真地看了路康一眼,轉身回去了。雖然交情還不深,子喬卻看得出他為人細心又正氣。回過頭來,卻對上了路康貓一般的醉眼,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站直了身體:「謝小姐,你的新同事那麼好,怪不得不願見舊同事啦!」
「你還說!我還沒說你裝醉?那些不是你朋友嗎?」
「是,都是損友。」
子喬白他一眼:「那你還來,不是不能喝嗎?」
「我悶。約不到心儀的女孩。」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走到街角,伸手想去叫計程車。路康把她的手拉回來:「不用叫車,陪我走走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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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了樓梯,來到大馬路口,路康更加清醒了,沒有再勾著她。二人經過大街,沿著行人天橋,一直往碼頭方向走。
「你走了實在把我忙死了!那除牌項目開始,新掛牌在找券商,你剛剛那個同事我前兩天才見過面。不過,現在KM又介紹了另外兩家投行,真是沒完沒了...... 偏偏老爸這個時候好像沒甚興趣,都交給了我。一天到晚在開會,害我正經事也沒時間做,不務正業…… 如果我們選定了CA你也不會參與我們的項目嗎?」
「嗯...... 我不知道,暫時我還在做別的,下禮拜要去台灣。不過說真的,可以的話我寧願不參與,我沒臉再去見柏克了,一想起他就很心虛......」
「其實,有上進心也是人之常情,他也沒有你想像中的生氣,反而最近心情很好呢。」路康不自覺的聲音變小了:「卓雯似乎在懷疑他有外遇...」
子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不會吧!她跟你說?」
「她沒直接說,可有一次下班後老爸一直不見影蹤,我聽到她嘆了一句什麼新歡故人的......」
說柏克是個情種也沒錯,只是子喬真的沒法想像他會變得那麼快。
「那卓雯怎樣辦?她還好嗎?」
「放心吧!她是女超人,沒那麼容易被打下來的……」
說著走著,真的走到碼頭了。路康拿起票就入閘,進去就是往九龍的渡輪。
子喬很驚訝:「你怎樣真的要坐船?不回跑馬地了?」
「這世界哪有女人送男人回家的道理?自然是我送妳!」路康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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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渡海小輪人很少,二人坐在上層的冷氣艙,維港四下依然燈火通明。
子喬的手機震動了,阿森在發訊息找她,眼見路康面頰還微微泛紅,這也算是離開後大家第一次敍舊,她便改成第二天早餐才見面。
發過短訊後,子喬把手機放回口袋。二人一時沈寂。眼前對岸的夜燈越飄越近,景色璀璨迷人。然而,狹小的港口,中環轉眼已成彼岸,一種瞬間已千年的愁緒。
路康打破了沈默:「我第一次來香港的時候才六歲,我媽帶我坐天星小輪,我覺得有趣極了。那時候的海比現在更闊廣,浪也沒那麼大,有一次我拉著母親連續坐了三趟。成年以後,每一次來香港我也喜歡坐船,尤其是晚上,感覺很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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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子喬忽然說:「路康,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路康的眼睛遠眺,唇邊擠出了一絲苦笑:「我猜到了...... 他是誰?」
「...... 法語老師。」
「法國人嗎?」
子喬的頭側了一下:「嗯...... 亞洲人的樣子....... 從巴黎回來的,他家人應該在法國吧......」
「你根本不了解他就在一起了!?」
子喬一時語塞。是的,阿森的確不喜歡談自己的背景,每次提起總是輕輕帶過。
過了半響,路康才深深嘆一口氣說:「想不到一個月變化就這麼大了。」
「路康,不是你的問題。其實我知道你真的很好,和你在一起我很輕鬆,只是......」
「子喬!」路康打段了她的話:「面對要拒絕的人,女人最好不要無菱兩可,不要抱有無謂的憐憫心...... 你這樣身邊只會出現更多狂蜂浪蝶,對我來說很費勁,想起來就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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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船已經靠岸了。路康邊伸出手來扶起子喬,一邊極為自負的繼續說:「告訴你,我根本不打算放棄……走吧,下船了!」
孩子氣,原來也可以是固執的演繹。但她還是覺得這種忽然動怒令人不知所措,也許這就是為什麼他們只能成為朋友,卻不能成為情侶……
子喬看著他的背影,隨他下了船。上岸的感覺總讓人馬上踏實了,她快步走到路康身邊,微笑地看著他還在嘔氣的臉:「你還是不裝酷的時候看上去比較酷……」
「在說什麼!?」
「不、不…… 沒有。我不是逗你的!」怕他真的生氣,子喬只好把笑收斂了一下。「你第一次叫我幫你隨柏克去路演的時候,有一點裝酷,我還以為你心機頗重的。後來發現根本不是那回事,我反而欣賞直率的你…… 以前,我總覺得男女之間沒有什麼純友誼的,認識你之後我的想法改變了。不過,我也不能太自私,也許你根本沒想過只是交個好朋友。可是如果我們真的可以就當朋友的話,之前這些話就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路康斜視著身邊這位讓他無從入手的女孩。突然抽手在她的髮處輕鬆地握住她的脖子前後亂搖:「子喬,我真想殺了妳!」
二人笑作一團,這二少也算是氣過頭又回魂了。這一夜,把心裏的話全掏出來了,以後也不用再忌諱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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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離開之前路康還是加上了一句話:「我答應妳,在你跟他分手之前,不會再提要追求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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