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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象牙色的歌劇院，A繼續直走，順著一股幽幽的香氣，轉進一間精緻小巧的店鋪。甜膩的花香迎面而來，店裡的客人比預期多，她不禁緊抿嘴唇，小心翼翼地將夫人的預購單交給店主，在其中夾帶自己用命換來的紙條。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jcimtPZJ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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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滿笑容的店主從後方回到櫃檯，捧著一個金色的漆器圓盒，輕輕沉入A的掌心。她打開查看，心想不愧是店主的手藝，氣味和質地都格外細膩，難怪夫人連做夢都會提到。臨別之際，店主向A稍微彎腰，點頭致意，懇請她隨時再度「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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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A心情好到像長了翅膀。幼時因為田裡的稅金逐年加重，家人不是病死就是餓死，最終只剩她獨自存活。幸好革命派及時介入，讓她不僅喝上燙嘴的肉湯，還知曉了一個人人平等的理想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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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幾年嚴苛的侍女訓練，A在熟人的安排下混進上校家。從一群女人的爭鋒吃醋，靠著過人的化妝技巧，博取夫人的寵愛與信任，升為中級侍女。從此她更能在宅邸裡自由活動，方便溜進男主人的書房，捕捉他和其他軍官的一來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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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巷裡來到廣場，午後的陽光曬在A臉上，暖暖的很舒服，彷彿在犒賞她這次的表現。不知為何，廣場上鬆散的人群突然躁動起來，開始往糟糕的方向集中。A跟上人潮，祈禱自己的猜測不要成真，一邊警告快要打結的雙腿，決不能失了侍女的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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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忍住汗脂、藥草和魚的氣味，努力擠到人群前方，她發現絞刑台的長度，不知何時又增加了。十幾個人被士兵押送到檯面上，一位官員跟著走上來，在眾人面前挺直短小的身軀，鼻子上粘著即將破掉的膿包，慢條斯理地宣布這群「叛國者」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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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他們的雙腳懸空，脖子上的繩子繃得筆直，身體不停激烈晃動，然後慢慢變成一塊像抹布的東西。雖然沒看到熟悉的臉孔，A依舊忍住想哭的衝動，和群眾一起歡呼，模仿他們朝屍體吐口水，一邊為自己做的太少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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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步逃離廣場後，A掏出手帕輕按眼角滲出的淚水，像遊魂一樣飄在回宅邸的石磚路上。快要經過書店時，她在門口認出熟悉的馬車，原本想換條路走，卻被馬車旁的侍從認出來，不得不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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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愛笑又多話的年輕男人，是商人B的貼身侍從。他像隻小狗一樣繞著A轉，問她是否還喜歡主人上次送的禮物。A的臉頰頓時發燙，厲聲請他轉告B，別再冒用別人的名字寄東西給自己，更不要偷塞詩籤或珠寶，害她老是忙著藏東西和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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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從皺皺鼻子，隱形的耳朵似乎垂了下來，再三拜託A別傷主人的心之後，便回到馬車上。B是軍火商的兒子，從小遊歷各國，擊劍和下棋都十分拿手。十六歲在社交圈初次亮相時，曾經引起不小的轟動。不過本人似乎有些奇怪，比起和身邊蝴蝶般動人的女性玩樂，他更喜歡鑽研數字和政治，常被暗中嘲笑和大理石一樣美麗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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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彷彿用雲捏成的人，一年多前在上校的家宴中，派侍從和自己搭話時，A還以為對方認錯人。一向低調自律，容貌不比其他侍女突出的她，完全不懂自己哪裡值得B掛心。或許是困惑的表情太明顯，A在後來收到的信上，看到B特別稱讚自己藏起來的壞脾氣和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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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覺得好氣又好笑，臉上忍不住泛起紅暈。不夠一想到對方的身份，她只能匆匆燒掉信紙，假裝沒這回事。拒絕幾次B的侍從後，A開始收到朋友寄的點心，一開始她很享受各種沒嚐過的鹹與甜，但收到朋友一頭霧水的回信後，她才發現是B在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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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先前的警告起了一點作用，B最近寄來的包裹裡，只剩果醬和一張對折發黃的紙。上頭畫著一棟搭建中的大房子、磚牆和庭院，除了溫暖暈開的色彩，一滴墨水也沒有。幾個滿月過去，紙上的房子越來越完整，最終A獲得一串鑰匙，每把都刻上了她最愛的鈴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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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只要點點頭，畫裡那棟位於鄉間的房子、土地和家僕，就全都屬於自己，A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B顯然病得不輕，而她似乎也被傳染了。然而半年前革命派起義，四處拆毀監獄後，貴族對武器的需求增加。如今B經手的每筆生意，也都沾上革命派的血，A找不出和他相愛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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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A不忍心繼續拒絕B，但也沒辦法接受他，兩人始終隔著一層見不得光的曖昧。幾個月後天氣回暖，上校夫婦受邀出席B的家宴，得知明年當金黃色的麥田豐收時，B會迎娶某個中衛的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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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睡到開始打呼後，A從床上坐起來，吸著鼻子在窗邊曬了整晚的月亮。隔天B的侍從悄悄找她說話，想確定自己是否一切無恙。A頂著一副剛喝下泥漿的臉，將藏在胸口下的鑰匙串交給侍從，請他轉告B除非死了，沒必要再聯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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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從抓抓後腦勺，一臉為難地離開後，好幾天都沒有消息。A以為B不會再打擾自己，卻在幫夫人領取香水的路上，被侍從打扮的B攔住，拉到旁邊的巷口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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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B雜亂的金色捲髮，連鬍渣都跑出來了，A不禁感到心疼。但他開口就要求更多的體諒，並質問自己為何不肯在局勢惡化前，早點搬進鄉下的房子。比起憤怒，她感到更多的失望，笑著恭喜他訂婚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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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後，A挑了一個夫人剛辦完宴會的晚上，再次潛入上校的書房。她以為大部分的人不是醉了就是睏了，沒想到平時睡得特別沉的上校，那天卻因革命派的活躍失眠。他臨時起意想去書房透氣，卻發現裡頭除了自己，還有一個驚慌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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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雞啼叫後，獄卒把A叫醒，宣讀她的死刑命令。雖然衣服蓋住的肌膚上，盡是烙印和鞭打的血痕，指甲也被拔光了，A依然沒交出任何名字，連一滴眼淚也吝嗇。婉拒向神父懺悔後，A和同伴們跟著士兵前往廣場，登上絞刑台的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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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見過的矮子官員，一樣自負地唸出犯人的名字與罪行。讀完A的部分後，隔壁的男人突然深吸一口氣，然後問她人怎麼會在這裡。A以為自己的耳朵壞了，轉頭端詳男人腫脹的臉龐，從沾滿血塊的髮絲上，認出熟悉溫暖的金色，淚水立刻湧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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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的罪狀似乎太長，官員中途休息兩次才唸完。不斷強調他如何欺騙中尉的女兒，密謀滲透與顛覆政府，長年提供叛國者武器與資金。A低頭哭得像個孩子，B柔聲安慰，說自己錯估她的勇氣，現在才知道原來他處理過的紙條裡，有不少是A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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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的朗誦聲結束，劊子手像隻飢餓的熊，緩緩接近絞刑台的機關。A的牙齒顫抖碰撞，發出咯咯的聲響。她帶著快被吞噬的眼神望向B，試圖尋求安慰，同時也想記住心愛之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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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點點頭，輕聲不許A看向別處，鼓勵她直到最後也要相信同伴。還約好晚點不見不散，笑著說終於可以好好跟自己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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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也笑了，凝視那雙被血肉擠壓變形的藍色眼睛，捨不得眨眼。下一秒，腳下的支撐忽然消失，她跌進疼痛主宰的黑暗，嘴裡漫出最後的溫熱，然後安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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