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覺得眼前的女孩和他認識的完全不一樣,這個人根本沒有生氣,像個機器人,只會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完全沒有多餘的動作、沒有習慣、沉默寡言,不會生氣也不會笑,她變得好陌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但是他不敢問,自己的父母和心理醫師還有那些警察一定問過了,他們都沒有問出來,自己又怎麼可能問到呢?而且,一問可能又觸碰到她的痛處,讓她再次想起痛苦,如果不是,火災現場的其他人都死了,大家又何必詢問一個什麼話也不說的人,不行,要等到她願意敞開心扉時才傾聽,可是⋯⋯那自己又是為什麼打開她的房門呢?不就是為了痛快的問出心中埋藏已久的問題嗎?
儘管他很想說「你為什麼突然休學?你的腳和左眼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失火?」但最終還是什麼都不敢問「呃⋯沒有⋯就是⋯剛剛的晚餐吃得習慣嗎?曦曦?」他有點緊張的看著女孩,但她至始至終都只是注視著前方,在聽到小名時眼神似乎閃爍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還是沒有看他一眼,就好像靈魂被抽走一樣,只徒留軀殼在原地
「你一個人睡可以嗎?」他小心翼翼的問
這次隔的有點久,他陷入了單方面尷尬的沉默,他有點手足無措「曦曦?」女孩又點了點頭
「那我先出去了」他慌張的轉身,想逃離這個窒息的地方,卻又有些厭惡自己擁有這樣的想法
他在倉皇中不小心撞到那張新買的書桌,桌腳在他的手背上劃出長長的傷痕「sh*t!」雖然傷口沒有很嚴重,但是痛爆了啊!他用抽起一張衛生紙壓住傷口,但溫熱的血還是不斷湧出,滴到地面
當他抬頭時,卻看見曦然盯著自己的血,滿臉驚恐,呼吸變得十分急促,她跌坐在地,刺鼻的血腥味讓她的胃開始翻騰,那些回憶開始佔據她的腦海
「曦曦,乖,喝了它。」
她仿佛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過去兩年揮之不去的夢魘,一杯一杯暗紅儂稠的液體,都是從那些被殘忍殺害的人收集下來的
父母扭曲猙獰的面孔就在眼前,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地方,又變成邪神的神聖祭品,被囚禁在那個地方
曦然雙手撐著地面,劇烈地嘔吐起來,像是要將所有東西吐出來,那些被她吞噬的生命,所有的罪惡感,噁心的血水、臟器,全部吐出來
「曦曦?你怎麼了?你還好嗎?」男孩試探地問,但曦然像是完全聽不見,只是不斷喃喃自語
他慌忙蹲下,伸手試圖安撫她,但是曦然卻打掉他的手「不要碰我!!」
她整個人捲縮起來,不斷說著「對不起⋯⋯我不會再自殺⋯⋯不要⋯拜託不要再殺他們了!不要」
焦慮和無力感佔據男孩的思緒,他看著曦然被困在過去,被恐懼與絕望吞噬,那個曾經向晨曦一樣,象徵著希望與美好的女孩,在這兩年間被折磨成這樣
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了一樣,痛得無法呼吸。「曦曦,別怕,我在這裡,沒事了,真的沒事了。」他的聲音顫抖,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但話語間的絕望卻無法掩飾。他明知道這樣的安慰微不足道,甚至可能連她的痛楚冰山一角都觸及不到,但他依然不想放棄,不想讓她陷入痛苦的沼澤。
曦然蜷縮著的身體微微顫抖,嘴唇已經咬出了血,但她依然不肯看他,只是不斷呢喃著模糊的話語。那些詞語像是一把把利刃,刺進了他的心。「別怕,曦曦,你現在在我家,那些傷害你的人不在了!我會保護你的!」他輕輕撫摸著她的背,低語安撫著,她的哭喊聲才逐漸減弱,最後只剩下輕微的嗚咽和抽泣聲。
過了很久,久到他以為曦然不會再有反應時,她的嗚咽聲終於逐漸減弱,沙啞又破碎的聲音從她的嘴中吐出「玄嶺,你不會把我交給那些信徒對嗎?你不會削掉我的腳骨挖出我的眼睛對嗎?你不會像我爸媽那樣把我當成邪神的祭品對嗎?」
她仰起頭看著玄嶺,這是她從火場救出來以後,第一次正眼看他,他發現曦然眼神中的空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恐懼與卑微,她在害怕遭受二次背叛,當初她的父母可是把她視作比生命還重要的寶貝,接觸那個邪教後還不是將她當成祭品?玄嶺之後若是接觸他們後,也會變成那樣,所有人都不可信!
但是啊!接觸那雙溫柔關切的目光後,她還捨得推開對方嗎?
「曦曦,聽我說。」他的聲音顯得比平常還要低沉,帶著一絲顫抖。「你現在不在那裡了。你不需要再承受那些痛苦,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你。」
她明明知道,若是之後他也變成信徒的一員,這些承諾將比任何刀刃都要鋒利,到時候,她碎成一塊一塊的心,就再也拼不完整了
「曦曦,你不是一個人。你會重新找回自己的。」他堅定的看著曦然
這一刻,曦然的心似乎不再那麼孤單,雖然她仍然困於過去的陰影,但玄嶺的溫暖與堅定,讓她感受到了一絲微弱的光。
「謝謝你。」她終於輕輕地說,這是她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對他說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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