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森提著行李一直走到客廳,放到地毯上另一箱小行李的旁邊。回過頭來,看到自己的弟弟正在廚房,神色自若地打開木廚櫃門,拿出一只水杯倒水喝。
「你是何時回來的?媽媽沒在家?」路康問。
「昨天剛到。她在日內瓦,明早會回來。」
「嗯…… 對了,你到底是什麼時候醒的?」
路森嘆一口氣,剛要說話,看到子喬正走到客廳,又把話吞回去,只是淡淡的道:「別提了。」
路康向客廳一角的子喬說:「子喬,樓上只有三間臥室,你可以睡地庫的客房,整理一下就行了。」他把杯裏的水一飲而盡,再走上前,提了行李轉身下樓去了。
子喬從沒見過路森如此的惜字如金。他一臉岸然,正要跟著弟弟回頭退出,被她拉住了手腕。他用力爭開了,子喬一時不忿,再抓住他的衣角叫道:「你為何要躲我!……你真的是忘了嗎?還是有苦衷?說清楚好嗎?」
拉鋸之間,她的眼眶擠滿了倔強的淚水,路森見到馬上鬆開了手,一時不知所措。
半響,他忽然說:「……好的。」
子喬緩緩地放開了手中的衣角,抬起了頭,對上了那雙熟悉的琥珀瞳孔。他卻迴避了,眼睛投到別處,輕聲地說了一句:「先給我一點時間。」
她呆滯著,沒再強迫他留下。然後,麻布長褲飄離了她的視野,她聽到皮拖鞋擦地的聲音,上了那條看上去古典優雅的木樓梯,接著「吱呀」一聲,房門被關上了。
今天的他,與從前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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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地庫的樓梯間傳來了腳步聲,路康帶著微笑邊走邊說:「不是挺有進展嗎?別擔心了,他已經快要開口說了!大概需要一點時間整理一下思緒,你就讓他靜一下吧……」
「你為何總是好像能看透他似的?是因為雙生子嗎?」
「沒那麼神奇吧…… 他的人根本不難猜,反正就是口硬心軟。不過你要想清楚,他一天講不過十句話,是個大悶蛋,其實我的個性比他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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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森進了房間後就再沒有出現過,路康和子喬則忙了半天整理好睡房和床鋪。這房子從進門到每一個房間,一室充滿了柔和的薰衣草香氣,傢俱乾淨整齊,連窗邊的布簾也光潔如新。客廳的杏色格子布沙發上擺了棗紅色的抱枕,坐上去像掉進了一個軟和的大懷抱一樣。雖然在盛夏,壁爐旁的金屬鏟子和幾塊大木頭還是讓人感覺舒適溫馨。原來,他們的母親思蓮每星期也會回來這個家,平日就顧了農莊裏的一位太太每天過來打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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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差不多午飯時間,路康費盡唇舌想讓子喬答應和他去市集逛逛,她卻總是記掛著樓上的大少爺,不太願意離開。
「你的理性哪兒去了?告訴你,男人心緒不寧時,你越纏著他,他越要逃!難道你以為我們沒回來他就會餓死嗎?」
子喬嘟著嘴,一把拿起桌上的鴨嘴帽套在路康頭上。「好了好了,我跟你去就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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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庫裏有三台自行車,其中一台是女裝的,前面掛著一個雪白的小籃子,好有田園風味。子喬想像著當年他們母子三人在此也享受過愉快的天倫之樂。
從房子側門的車庫出來,二人駛過了石路,經過了山上的羊腸小徑,沿途遠眺層層黛綠色的山巒起伏,風光如畫。下山的小路連接了一片被木欄圍著的田園,種滿了萄葡,真正的青葱翠綠、草木扶疏。
二人把車停在麥田盡頭的農舍旁,路康便匆忙地領著子喬走上了屋後的一條長長窄窄的小石徑,邊跑邊調皮地大笑:「快點!別讓Mme. Legagneur看見了!」
「是誰呀?」
「就是替我們打掃的madame,她喜歡把我抱得透不過氣,而且看到你說不準又問長問短的!」
不經不覺來走到了一個小鎮,這裏的街道簡單樸實,卻色彩繽紛,都是一些兩三層高的小樓房和店舖。路康一直不停步,走到一個空地,原來這兒是一個豐富多彩的市場,食品香氣四溢,有香草、麵包、芝士和風乾肉之類的攤檔,也有賣本地萄葡釀成的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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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上的人似乎都和路康稔熟,看到他回來了都興奮莫名,他只是打招呼也用了不少時間。眾人看到他身邊的女孩均好奇不已,子喬只好不住點頭打招呼說"Bonjour!" 從他們的對話中,她聽懂了一些簡單的單字: "ta belle copine"(你的漂亮女朋友),"c'est magnifique"(真的太好了!),不禁臉上一陣紅暈,尷尬起來。
寒暄一番後,路康買了一條長法包、煙火腿和芝士,就和子喬坐在一旁的木桌上用起餐來。這兒的紅酒比鑛泉水還要便宜,路康要了一瓶Rosé粉紅酒 ,子喬看著從瓶口倒出來的淡紅色汁液,感覺口渴極了,拿起杯子便大口的喝,酒味不濃,喝起來順口美味。
見她喝得起勁,他連忙把杯子拉開了:「儍瓜,這是酒呢,你以為是果汁嗎?」
「這酒淡如水,我渴得很呢!」子喬儍笑著說:「對了,你不是不能喝酒嗎?」
「其實也不是完全不能…… 只是喝不多就臉紅,乾脆就跟人說不能喝,免得被灌。喝酒,要寧靜的時候才能嚐出味道……」
「寧靜的時候……」子喬喃喃地說,目光轉移到面前一望無際的田園,草叢旁的阡陌上交雜著黃黃綠綠一片,田野裏堆放著一卷卷的乾草,像一塊天然的大棋盤。在這樣舒心的環境下,遠眺著白雲朵朵的藍天,她慶幸自己答應出來走走。
「這是什麼田?」子喬問。
「麥田。剛收割過,卷起來的是乾草。這兒一年四季也有不同的顏色,豐收的時候一片高高金黃色的麥穗,美麗極了!」
子喬呷一口酒,這兒確是散發著一股靜謐的魅力。「那麼美的地方,你卻跑到香港那石屎森林去幹什麼?」
路康的眼球轉了一轉:「應該是因為高貝爾吧…… 但我其實不知道。我老父說過,人要到五十歲後才明白自己追求的是什麼,我還來日方長呢……」
「嘿……!那我現在的追求不都是無謂的?」
「算你誤性高,知道就好!」
子喬用眼角瞪他一下,又喝了一杯。美味的農莊輕食,懶洋洋的午後陽光。笑過鬧過,子喬雖然沒醉,卻開始睏了。再加上時差,回到家裏的時候,她掉到床上很快便睡著了。
其實,她的心裏在發愁,也在緊張。再次見到路森時,應該如何開口;明天他們的母親回來了,她又如何自處?還好,目前她睡意甚濃,腦海內的波瀾沈寂了,只有一室的薰衣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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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醒來的時候,四下已一片潻黑。她閉上眼正要轉身,忽然手腕被抓住了!慌亂之間,她猛然睜開眼,看見一個黑影坐在床沿,她正要張口尖叫,嘴巴被一只溫暖的手蓋住了。
「別叫!是我……」
路森的聲音深沉、溫柔。她緩緩地坐起來,移開了在她嘴上的手,卻不自覺地低頭半倚在他的肩膀上。他還是穿著早上單簿的緊身衣,氣息有點冰冷。
路森變得不自在,雙手伸起來扶住她的兩肩,輕聲地說:「你跟我來!」
他的身軀輕巧地經過客廳,走到廚房的側門,打開門外一條通往後花園的短樓梯。子喬白天時已經注意到這個大得似乎無盡頭的後園,如今穿著拖鞋的雙腳踏到青草上,說不出的清涼自在,忽然心情變歡愉了。
此時天色還沒全黑,想是太陽才剛下山,園子裏小石徑旁的地燈發出像月亮的白光。沿著紫色的鳶尾花叢看過去,子喬發現了一條很細的小溪,流水淙淙。
「噢!是一條小溪!」她一時好奇起來,興奮地奔到溪前。
路森想不到她居然這麼大驚小怪,一下子不會反應,只好隨著她走到小溪旁。但見這女孩老實不客氣地脫去拖鞋,把一雙雪白的小腿泡在水裏。
「嘩…… 水是冰的!好凉快!」
子喬正笑得忘形,抬頭看到路森表情訝異,有點不好意思,馬上收斂起來,輕聲地說:「……你…… 要泡嗎?」
路森的眉頭一皺,眼神流露不解。這一條小小清溪何以讓她興奮莫名?他走到小溪旁,坐到一塊大石上,望著子喬,字正腔圓地說:「你今天說要和我說清楚,我想一想,也是對的……」
子喬正在拍打清水的腳踝停住了。她轉過身來,專心地聽著他接下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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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喬,過去那兩個多月和你在一起的不是我,是柏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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