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就這樣對望了多久？」路康淡淡地問，心裏明白了昨天晚餐時二人的異樣。
「三十秒？一分鐘？我也搞不清…… 反正是很久。然後，他很迷惘地別過身去，又再回頭看我一眼，就騎車去了。路康，我好像有點思覺失調？」
「那又不見得……」路康漫不經心地把一塊兔肉叉到口裏，優雅地用餐巾擦一下嘴角:「昨天我和媽媽留了在Legagneur的家聊天，路森先把東西送回家，他喜歡抄小路，經過河邊一點也不稀奇。可是，……」
子喬馬上豎起耳朵細聽:「可是什麼？」
「想不到你比我想像的膚淺……」
什麼意思？她的黑瞳一轉，明白了。
「是嗎………？」她垂下眼皮，訕訕地道。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yr3YjSGun
即便事情的原由已大概清晰，她心裏無時無刻想的還是路森的影子。 難道，她就得這樣膚淺地承認，自己的所謂愛情純粹基於外表嗎？可是她無論如何沒法把感情投射到柏克身上，每次想起，只有一種強烈的恐懼和疚意，像是她根本不願意面對的心魔。
「那也無可厚非。如果妳現在告訴我子喬不是子喬，被一個老太婆附了身，也許我還是喜歡面前的你，還替你不值呢。」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xDucpnVuq
路康輕嘆一下，然後又接着說：
「……不過，不知何故，我反而在心底裏有這麼一點點同情柏克…… 他必定知道這是遲早被揭穿的秘密，難道要愛到天荒地老嗎？他也許只是貪戀一時的快樂，同時甚至不介意你以後愛上的人就是路森。」
「那麼，一切早在他預算之內嗎？那我算是什麼？他就存心讓我愛上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
「你先別氣…… 我自然覺得他無賴…… 只是，理智與感情本來就不一定走在一塊…… 你回去打算如何？」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LCDouPl2H
可以如何？她不懂如何去跟一個應該算是舊愛的「靈魂」打交道，卻又不能接受故事就這樣結束。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mw17YCy3T
他們用餐的地方在… 一座古堡酒店內。偌大的平台上的露天餐廳，八月的山野叢林，一層層的大樹繁花盡入眼簾。短短數天，她目睹了一生從未見過的美景，也經歷了動魄驚心的奇遇，也可算是不枉此行。
「又走神了？」路康正為她的杯子添白酒。
「噢…… 對不起……」
「有些事情多想無益，妳何時才能回到現實的世界？」
「我最近發現原來以為現實的事情都很不真實……」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0zbMBU5OI
路康輕嘆一聲，女孩子的事業心怎樣如此薄弱，一下就被感情事冲淡了？
「子喬，高貝爾前天除牌了，你可曾留意過最後回購的股價？」
她如夢初醒，馬上掏出電話查看。
一塊九仙！這下不差點兒就變成仙股了嗎？也許自願除牌總比被迫除牌好，至少顯示管理層有著實計劃對策。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l3cwuGnge
「後天開始我會見一些私募基金，希望爭取到錨定投資者入股…… 昨晚卓雯跟我說柏克最近的精神不太好，而且再次換審計師後CFO Jason J 的壓力很大，很怕他有離開的念頭…… 如果CFO離開的話對我們的影響會很大。你走後位置又一直空著，人手好緊張。其實，雖然不太可能，可我心裏好希望路森可以回高貝爾幫忙……」
「為什麼？他不是根本沒經驗，他回去有用嗎？」
「醫藥平台不難理解，他若能在歐洲處理客戶的話會很理想。一時之間要找一個能操法語又絕對可信賴的人很難。妳想想，醫藥平台剛推出，還有找投資者，重新上市，都在這幾個月發生，公司管理層現在正是人丁單薄。而且，說真的，高貝爾是連繫我們一家人的重心，加入了高貝爾他就會發現其實老爸的日子也不容易，這是我自己的體會。」
看著路康懊惱的表情，子喬不禁被感動。他們兩兄弟的關係完全不是當初柏克所說的那麼水火不容。只是，這個時候要把路森帶進高貝爾，又談何容易？
「別灰心，勸勸他吧，世事無絕對，沒試過又怎知道呢？」
「可是，我媽剛剛給我發短訊，她和路森已經離開了……」
「什麼？」子喬這一下真是始料不及。
「她接到一項新的心理研究實驗計劃，連路森一起帶到巴黎的研究室幫忙去了……」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VQiEvoppB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z9Drvm91J
四天後。香港機場候機室。
子喬在落地玻璃旁看著飛機緩緩地駛向停機坪。附近的部件車靠近，工作人員準備投入維修工序，一個個認真專注。
轉頭看看手上的登機証，香港到昆明。
即使她昨天已向O'Connell 表示過希望重新投入高貝爾的項目，心想以她對公司的理解至少能多多少少幫上忙，可是她這兩天還是被安排到雲南去了。
自從回港以來，她感覺自己完全沒有半分停下來喘息的機會，整個週末都花在眼下這份雲南肥料公司的計劃書上了。忙起來的時候，蘇總像是一個可靠的領班大哥，卻又沒有架子，只是耐心地把計劃書的內容一頁一頁的翻閱。
週六晚上八點，三天以來的心血總算是完成了。蘇總看著手中的厚本子，對子喬報以一個溫和的微笑:「你的私人事怎樣了？明天可不要把情緒帶到客戶面前！」
她驚訝地瞪大了雙目:「真的嗎？我把情緒帶到這裏了？」
蘇總不慌不忙地淺笑:「我只是提醒一下。而且你之前的大問題，不像是那麼簡單可以在三五天之間解決吧？」
也許是不容易解決；也可能是她不願意面對。前一天的晚上，她站在醫院外良久，就是沒決心邁進大樓。最後，她還是打算從雲南回來後再找柏克。不是不想見他，而是她在懷疑自己是否需要更多的時間去整理情緒。高跟鞋踏著蹣跚的腳步離開了。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N91GvMTjR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8I1C1c58D
今天，還是這雙高跟鞋。
子喬知道是時間把收拾好的心情慢慢帶回候機室了，看看時間，正準備離開，碰上了蘇總。
「子喬，我打算把上市流程的部份留給你介紹，是時候你要試試看！」
「……」
結果，子喬從上飛機開始接著的五個小時一直像有一塊大石壓在心頭，緊張得不能自己。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oX5Xs3uxl
公司位於昆明郊區，下車的地方處於半山，四下一片灰炭色的崇山峻嶺。兩旁小丘較為平坦的位置，建了一組組四、五層樓高的化工爐堆，銀白管子縱橫穿插，爐端霧出薄煙……
高貝爾一行人被帶到簡單的會議室。長長的橡木桌面漆得光滑，照著子喬緊張的倒影，坐在闊大的黑皮椅旁上。等了約十分鐘，進來的管理團隊是她從未見過的。沒有一個人穿西裝，最老的主席古先生穿著一件白襯衫和長西褲，而其他人的似乎是像工作服一般的粗布衣。
所謂的「選美比賽」(Beauty Parade)，是每一家投行根據公司所指定的項目進行介紹，再由公司選定主承銷商花落誰家，而能夠安排選美會的公司自然有一定的號召力，集資規模也不少。
CA重點介紹的部份分別集中在過去的資歷、估價範圍及上市公司結構等，都由中國部的盧博士和蘇總一一分析過了。到子喬的上市流程部份時，她自覺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得快掉出來了。為了緩和緊張的氣氛，她清一下喉嚨，從長桌的另一端微笑地看著主席先生道:「很抱歉，我的個子小所以聲音也小，如果有聽不清楚請盡管跟我說……」
「你的聲浪恰好，我聽得可以！」古先生溫和地回答，其他人也報以微微一笑，為子喬打了一枝強心針。
她今天的表現也算是合格有餘，為了讓自己莫要忙亂，她故意說得很慢，從上市的前期準備、到路演、時間表，加上古先生插入了兩個問題，氣氛變得輕鬆了不少。上市流程本來就是技術性不高的部份，她的介紹也順利地把會議帶到尾聲。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qzK3aV08b
才五點半不到，眾人被帶到大廈內的另一間大房間，原來是管理層的用饍地方。 這兒的裝飾並不特別豪華，房間的一邊放了一組大沙發讓客人歇息，另一邊放了一張十六人的圓形大桌，像中式餐廳的套房一樣。
上菜前，侍應托著一大盤的飲料，先走到子喬面前讓她挑餐前飲。但見托盤上的選擇不多，只有果汁及奶品，她挑了柳橙汁。接著下來，餐桌上一位接一位的點了酸奶，她開始感覺不妙。圓桌上一排排雪白的玻璃杯，像列隊一樣氣勢磅礡，就只有她一杯孤單的柳橙汁？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g616eiDcf
答案很快出現了。侍應拿出來一瓶五粮液，把席上每個人的小酒杯內倒得滿滿的。
祝酒開始了。公司的秘書長胡小姐是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女仕，衣著樸素，剛才在會議中沒有說過一句話，眼下卻忽然站起來，揚聲道:「今天順利完成，我們敬大家一杯！」
眾人一飲而盡，子喬嚇得不敢怠慢，回頭看到水杯內的酸奶，才猛然醒覺那是喝烈酒前為了護胃作準備的！
「謝小姐！」胡小姐像是看中了她，親自走過來為她倒酒。「初次見面，我敬妳一杯！」接著又一下乾了。
也不只是胡小姐，其他的公司人員也到處找人乾杯，一時之間大家都離開了座位，而且手起「杯」落，喝得不亦樂乎。
「為了項目成功，我們乾杯！」
「為了農物豐盛，我們乾杯！」
「為了第二次見面，我們乾杯！」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Ffw4ZHgNY
原來，只要想喝，什麼理由也可以喝。兩小時下來，子喬已記不清自己吃了什麼、喝了多少，只知道蘇總到最後幫她解圍了，而且她頂著滿胃的白酒回房間，一進洗手間就大吐特吐。
清晨七點多醒來，發現自己和衣睡在床角，頭痛欲裂，喉嚨乾得滾燙。梳洗過後，她拿起手機，發現昨晚有三通沒接的電話，也沒有來電顯示。翻開留言，路康發來一通訊息:「柏克住院了，你會去看他嗎？」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RoqYsUKbk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vhq0PbaAj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