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沐浴着《愿荣光归香港》和《义勇军进行曲》的歌声，函野一行人赶到1号路隧道入口。此刻，反攻人民银行塔行动才刚开始。
封城令下达之后，解放军驻港部队迅速作出回应。隧道的出口与入口外分别停了两辆被戏称为挖掘机的ZSZ-19式电子坦克。炮台根部有蓝色的灯光亮起，说明电击炮已充满能量，随时可以发射。临时探照灯下，还能看到坦克前后方堆起沙袋战壕，是事先筑好的防御工事。不仅如此，坦克前后有数十个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按照两个一组的编排来回巡逻。
隧道是连接中港两岸的重要交通枢纽，解放军不惜重兵把守。
隧道出入口对面，是电网大楼的倒塌现场，警察拉起长长的警戒线，线内停着工程车，有穿防护服戴防辐射头盔的工作人员进出。
“是约翰创造的机会，好好利用。”张建港藏身中港理工大学酒店的楼下，观察着情况。
他身后的尖沙咀方向，民众合唱的歌声逐渐强烈，一遍遍重复《愿荣光归香港》。倒塌现场的几个警察接到联络，捂住耳机讲了几句之后，朝尖沙咀赶过去。张建港放缓呼吸，空气里有刚下过雨的味道。
中港公安的资源有限，把大楼倒塌现场的防暴警察也调走，把守隧道的就只剩下解放军了。敌方至少有二十来人，加上四辆挖掘机式坦克。反攻人民银行塔的一共就……四人。
“确认装备。”
说是确认装备，但是艾隆娜是解除武装状态，黑泽配有太刀以及忍者飙之类的冷兵器，函野的电击枪只剩下一发，张建港有一把改造过射程的三发全满的电击枪以及一把EDC X9战斗手枪，一共十三发，没有备用弹夹。
“对不起了，黑泽。”张建港把电击枪扔给艾隆娜，“按计划夺取挖掘机！”
黑泽跳进酒店门口的汽车，艾隆娜取下分红伏特加罐痛饮一口，朝隧道口方向跑去。函野和张建港跟紧跟艾隆娜，艾隆娜在隧道出口的高墙上就位后，函野和张建港继续绕道隧道入口侧。
设在中港理工大学体育馆的临时战斗指挥部里，江齐书坐立不安地检查移动端。他通过分行长获得了一队解放军驻港部队的指挥权，便亲自坐守隧道口。他有预感，张建港一定会出现在1号路隧道，因此选择亲自面对那个老对手。
尖沙咀的形势恶化之后，江齐书接到坦克外的紧急报告。
“报告1号，有车辆接近隧道。”
“方位和速度？”江齐书点开监视屏。
“12点，43码，还在增加。”
“来了啊……”江齐书窃笑，尖沙咀陷入混乱之后他还担心张建港朝尖沙咀去了，“A1和A2电击炮就位！一击击毁！前方战士全体就位，但凡发现恐怖份子，格杀勿论。重复一遍，恐怖份子格杀勿论。”
一声令下，隧道出口外的坦克开始调整炮台角度——像挖掘机臂一样抬升，经过三段弯曲之后，锁定目标1号路上狂奔的跑车。
次世代的炮火，即便威力巨大，炮弹始终需要飞行时间，发射时还会产生巨大的后坐力，大大降低了打击时的准确率，打击高速移动的目标更是其头痛。而ZSZ-19的电击炮不但是以光速发射，也不会产生任何后坐力，在瞄准没有产生失误的情况下，命中率可以说是百分百。
江齐书抬起手作为信号，跑车进入监视屏，手臂打下——
“开火！”
艾隆娜扣下扳机，一记电球由鱼头形的枪头射出，在挖掘机式的炮台变得明亮的一刻，抢先击中击中炮管，巨大的爆炸声过后，电火花腾到高墙之上，被击中的挖掘机式当场起火，爆炸引起的强烈气流掀翻了旁边的挖掘机式并倒去砸中旁边一辆，电击炮失去准心，击中结实的墙壁，红色跑车淹没在电火花中，但没有造成致命伤。爆炸产生的气流同时将隧道出口侧的十来个解放军拍到墙上，成了肉酱。火焰还点着沙袋表面，冒起黑烟。
时机把握正确的情况下，在挖掘机式的电击炮发射的瞬间对其进行同样的电流打击会造成其能源短路，从而引发爆炸。但这对挖掘机式外的射击手的要求极高，只有不到0.5秒的时间做出回应，也只有战斗民族的后代能胜此任吧。
艾隆娜只开了一枪，就把隧道的北出入口变成了硝烟弥漫的火海。
“妈的！过瘾！”
这就睡真正的大干一场的快感吧，果然是公安局的狗体会不到的层次。
爆炸引起的火势稍微消散后，艾隆娜痛饮一口伏特加，在剧烈的焦味中从高墙跳下，公路对面，张建港与函野同时从入口侧的高墙跳下。张建港拔出EDC X9，近距离发射。几声枪响过后，离坦克最近的四个解放军逐一倒下，外围一些的解放军开始朝自家的坦克方向开火，子弹打在坦克的装甲表面，发出激烈的声响。
红色跑车翻在路中间，两个解放军持枪瞄准驾驶座，身后却传来枪声，两人不得已回头。趁着解放军回头的空档，黑泽像幽灵一样窜出跑车，只见刀刃反射着枪击的火光，两个解放军倒在血泊中。
“掩护我！”
下一步，就是夺取坦克的控制权。徒步跑到中环侧的隧道出口的话，会给那边的坦克碾成肉酱吧。亲自驾驶坦克虽然显眼，但至少在机动性和强度上不会输给解放军。张建港跳上入口侧仅剩的一辆完好的挖掘机式，朝着舱门的锁开了两枪，舱门解锁。坦克后方的解放军举起机枪展开弹幕，张建港只得趴下身体。艾隆娜开去一枪，电球击中解放军脚下，火花迫使对方捂住脑袋。张建港抓住时机，只把手臂伸进坦克，分别干掉坦克里的两个操作员。
接着，张建港跳进坦克内部，函野则从地上跳到装甲外，里应外合把死掉的操作员扔出坦克。清理完尸体，函野擦掉额头上粘到的血迹，正要跳进坦克，后面又有火力传来，他敏锐地抱头趴下，子弹擦着头发飞过。
解决完挖掘机式前放的解放军，黑泽一记前滚翻落到履带下，朝出坦克的后方扔出两枚飞镖，枪声随之无声停止，只剩下电子坦克爆炸后残留的电火花发出的嚓嚓声。
得救了。函野迅速站起身，跳进舱内，黑泽和艾隆娜在就地夺取一些武器之后，紧随其后。幸好，挖掘机式刚好能容纳四人。
“坐稳了。”
夺取坦克后，张建港坐到驾驶座上，把驾驶模式切换到人工驾驶。
挖掘机式倒退了几步，掉了个头，朝隧道的中环出口前进。
“张建港……”江齐书放下指挥麦克风，从身后的解放军手中接过防暴制服。
充分发挥队伍成员的优势，正面夺取解放军战士的坦克。如此大胆的作风，不愧是身为前特种部队指挥官的张建港。更讽刺的是，艾隆娜还是江齐书亲手培养的人才。比起张建港，他就输在没有实战指挥经验。所以许愿机才判定张建港能胜任经监署的监察长，而江齐书只能屈身公安局长吧。
换个角度想，张建港的叛国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实战中把叛国份子张建港击败，对国家立下的功劳可想而知。
“指挥官？”指挥台的解放军回过头，向沉思中的江齐书请示，“中环侧的战士做好了增援的准备。”
“除非你想隧道打漏。”江齐书穿好防暴制服，顺手拿了解放军腰间的机枪，“A5A6继续在门口待命，不要开炮！否则就是A1的下场。”他瞥了一眼被艾隆娜击中后熊熊燃烧的坦克，“A7A8马上到隧道上方鸿兴道上，狠狠地打他们屁股！”
“遵命！”
“直升机准备好了？”装备穿戴完毕，江齐书问道。
“随时待命。”
张建港是个老狐狸，应该不会那么轻易被逮到。以防万一，还是亲自乘直升机加入战斗比较保险。挖掘机式再适合巷战，也无法取代制空优势。
“很好。”江齐书对在座的解放军敬了个礼，“为人们服务！”
“为人民服务！
Part 2
拜封路所赐，隧道里空无一车，繁忙时需要数十分钟通过的隧道，此时只需五分钟方能通过。
“无人机发现解放军的挖掘机在朝隧道上方移动。”函野看着无人机监视屏说。
“想从后面打我们。”张建港做出判断，“没办法，敌人现在对我们是瓮中捉鳖之势，屁股开花也得冲出去。”
“函野阁下，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请讲，我来翻译。”
黑泽简单明了地把想法告诉函野，函野点头之后，对张建港和艾隆娜总结道：“黑泽建议我们用爬的离开隧道比较安全。”
“先把他们眼睛搞瞎。”
挖掘机式朝变电室射击，电火花和消炎过后，隧道内陷入黑暗。
三架直升机组成的战斗编队由中港理工大学体育场改造的临时机场起飞，穿过辉煌灿烂的高楼林雨间，飞跃维多利亚港。
“报告，无人机发现A4在隧道内减速。”
螺旋桨的噪音中，江齐书接到现场报告。
“继续观察。老狐狸关了灯，不要贸然进入隧道。”
老狐狸张建港果然在考虑对策。费那么大的力气也要渡到维多利亚港南岸，可见对方的目的地十之八九是人民银行塔。他们赶去人民银行塔的目的目前尚不知晓，但也不需要知道，只消确保恐怖份子到不了目的地就够了。
“A7A8已在隧道出口上方就位。”
“我看到了。顺时针在隧道入口上方盘旋。”
江齐书拉开舱门，迎着呼啸的风声用肉眼观察地面的情况。
代号A7A8的挖掘机式已于隧道出口上方就位，周围有解放军战士待命。A5A5则退到里隧道入口稍远的地方，以便充分发挥战壕的优势。如果对方选择证明突破，就算坦克不被打烂，也会被战壕顶翻。
结论就是，张建港一定会在抵达隧道入口之前耍花招。
“报告，A4停止移动。”
“停止？”
江齐书看向无人机提供的热感影像，张建港夺取的代号A4的挖掘机式确实停在靠近隧道入口的地方，透过3D热感影像图，可以看到有人从A4里面爬出。再往前就是隧道出口，A7和A8就在上方。
“A4切换到自动驾驶状态。”解放军机组战士继续报告，隧道出口有一定的坡度，从A4所处的位置看来，就算电击炮以最高角度发射，也只能打到地面。加上电流对绝缘体的穿透能力极差，也不可能打穿A7和A8下方的钢筋混凝土结构。
“A4电击炮进入发射模式。”
江齐书反应过来——
“撤退！A7A8立即撤退！”
隧道中，代号A4的挖掘机式进入发射模式。坦克后方大约二十米处的紧急避难口外，艾隆娜手持改造过的电击枪，瞄准A4的炮台，开去一枪。
电球在电击炮发射的瞬间击中炮台，电机应声短路，A4腾着与A1类似的火光产生爆炸，艾隆娜躲进紧急避难口，张建港合上铁门，坦克爆炸产生的冲力直击高度不足5米的隧道顶部，导致上方的路面塌陷，迟了半步的A8直接掉进隧道，A7产生倾斜之后勉强脱身，地面的解放军因为爆炸产生的震荡而倒地。
冲击波过去之后，张建港踹开紧急避难口的铁门，踩着掉进隧道的坦克车身，爬到隧道外，朝着撤退到鸿兴道上的A7发起冲锋。负责守卫的解放军刚从爆炸中缓和过来，黑泽和艾隆娜像幽灵一样冲进人群，只听见连续不断的机枪声以及太刀挥舞的声音，解放军成排倒下。
A7在鸿兴道不远处的弯道转头，弯道处是个下坡，坦克能迅速逃离现场。
“坦克要跑了!”
“打！”
艾隆娜喊完，张建港简单下了最简洁的命令，艾隆娜开去一枪，电球击中挖掘机式的装甲，因为不是发射状态，挖掘机式不会产生爆炸，但陷入了几秒的临时断电状态。
“趁现在！突入！”
黑泽和艾隆娜闻声跳上坦克，开始拆卸进出用的舱门。
张建港迈出腿，却被函野扑倒。
伴随着直升机螺旋桨俯冲的声音，重机枪在张建港面前的地面留下一排饭碗大小的弹眼。他朝前空看去，Z-12军用直升机重新爬升之后掉了个头，江齐书手持转轮式重机枪，居高临下站在直升机舱门。
“江齐书！”
“来啊！手枪打飞机啊！”
江齐书开始新一轮扫射。重机枪的后坐力极大，每一发都震的江齐书双手发麻。他却从中体会到了新鲜的快感，享受着手臂的麻木朝，张建港和他带的小罗罗疯狂射击。至少在身体层面，他找回了军旅生涯的记忆。也许他一开始追求的就不是虚的名利，而是在战场上驰骋的潇洒。
张建港赶在直升机的第二轮俯冲之前躲到道路的弯道处，好在路两旁都是防护墙，可以抵挡一些子弹。但如果直升机发射直升机上配备的红箭-12型导弹的话……
“监察长，处理好了。”
坦克上的艾隆娜把解放军驾驶员的尸体从舱内拖出，扔下坦克。
“你们怎么还叫我这个……算了……”
张建港的双眼瞪向天空。
从重机枪的发射频率听来，江齐书已经陷入疯狂状态，搞不好会为了达到手段枪杀平民。从隧道入口到人民银行塔还需在满是游行人群的9号路走一段，坚决不能把直升机引到人多的地方。
他稍微理解了约翰的心情。
“我一个人进坦克，你们护送函野进人民银行塔！”
“监察长……”
函野像脑门挨了一拳似的瞪大了眼睛，他意识到处境的无奈之后，对张建港做了个握手的动作。
“什么时候了……”张建港只是轻拍了他的手，跳进挖掘机式的座舱，又露出头，“下次看帐仔细点，不要把约翰的汉堡钱看漏。”
监察长合上舱门，作为分别的信号。解放军的战斗直升机还在天空盘旋，函野连伤感的时间都没有。他带领艾隆娜和黑泽跳下坦克，就着夜色踏上9号公路，混入游行队伍。
《愿荣光归香港》的歌声此时已传到维多利亚港南岸，人们一遍遍唱着雄伟的歌声，朝着没有目的地的前方前进。
函野忍不住朝1号路隧道的出口回头。三架Z-12式直升机同时朝地面发射红箭-12型反坦克导弹，导弹的喷射口发出刺眼的亮光，飞行过程中，挖掘机式的电击炮正面命中其中一架开着舱门的直升机，坦克与直升机同时爆炸，天空与地面各留下一团火球。
Part 3
在停车场的自己的汽车旁，函野做了个深呼吸。这是人民银行塔啊，他心想，几天之前还每天上下班的地方，车子也是上一次上班时自己亲自停这里的。没想到辗转几天之后，竟然不得不像贼一样回来。
走在9号公路上时，其实有人认出了函野。大家心里都明白，此时把函野推上英雄宝座反而会起到给函野添麻烦的效果，于是不表露出来，就这样默不作声地走着。到了人民银行塔下，函野离开队伍时，他们也依旧保持目不旁视，微微点头表示致敬。
“我们要去的是80楼吧。”艾隆娜在函野身后问，“用脚爬上去？”
“有必要的话，在下一定遵命。”黑泽用稍显撇脚的日式中文表示。
艾隆娜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倒不是怀疑她有没有爬上80楼的能力，而是真的用腿爬上80层的话，留给战斗的力气就不多了。
函野抬起头，方正铭的法拉利电子跑车就停在三个车位之外。方正铭的工资按说没函野的高，但是在可以显摆的地方，方正铭从来不吝啬。
函野拍拍脸，重振精神之后，他拧下车门和车身连接处的螺丝，取下车门，像盾牌一样拿在手里。为了保护经监署特工的生命，经监署把他们的私家车也改造成了防弹车身和玻璃。加上碳化的减轻重量设计，车门可以说是作为盾牌的最佳替代品。
“不会让你们爬楼梯的。我心里有数。”函野走到安全通道门边，对黑泽点头,“拜托了。”
黑泽手起刀落，将电子锁斩断。
上到大厅，函野举起解放军手里夺来的机枪，朝电梯出入口的安全扫描仪射击。
扫描仪遭到破坏，安保系统做出回应，铁幕迅速降下，封闭人民银行塔的大门以及玻璃橱窗，为数不多的五六个防暴警察眼睁睁看着恐怖分子嫌疑人出现在大楼里，自己却被铁幕挡在外面。
本来是预防不法分子逃跑而设计的安全系统，被函野反过来利用了。但反过来说，也切断了唯一的退路。
“范大哥……”
不等函野开口，前台处的范边就持着工作证走到货运电梯前，刷过工作卡之后，电梯按钮的灯亮起绿色。
范边今年五十八岁，听说他过去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机械工程师，进入许愿机时代之后，因为信用上不去，只能做个前台保安。
“我这辈子等的就是这一刻，梁监察官。”范边对函野做了个握手的动作，“我尽量帮你拖住下面的人，要小心，经监署的人都在上面。”
“我也是有备而来。”函野亮出作为盾牌使用的车门，握住范边的手。
电梯门开始闭合，函野在触屏输入110，范边在门合上的瞬间用不怎么标准的姿势敬了个礼，一边祝函野武运昌隆。
紧急情况下，经监署多半停用了乘用电梯。就算乘用电梯还在工作，弥赛拉也拥有随时封闭电梯的权限，电梯就与会上下的监牢无异。货运电梯用的是一套不同的系统，目的是保证乘用电梯出故障的情况下也能顺利把维护工具运到高层。
这些设计实际上都是建立在天鸿演算系统能预防犯罪的前提之下。安全机关彻底忽略，等到入侵真正发生时，他们设计的安全系统根本形同虚设。
“喂，函野。”
“什么事？”
“帮……帮我个忙。”
“什么事？”
“帮我……给黑泽说，她在我见过的人里面算聪明的。”
艾隆娜的脸红了。
“大部分香港人都比你聪明吧。”
函野戏谑地笑着，用日语替艾隆娜转达了夸奖。
“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黑泽受宠若惊地对艾隆娜鞠躬。
“啊，不用，怎么说呢……”艾隆娜挠着脑袋，“你一开始就跟着约翰打打杀杀了啊……我要是早点知道在约翰收下干事那么刺激，就不会跟着这个木头脑袋了啊。”
如果不是出生在并生长在截然不同的环境，这两人搞不好能做好朋友。函野看着在用最简单的中文交流的艾隆娜和黑泽，不禁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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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运电梯的速度比较慢。他甚至希望电梯再慢一些，艾隆娜和黑泽就能多说一会儿话。
抽了下鼻子之后，函野输入73。
电梯的上升速度减缓，显示楼层的数字定格在73之后，电梯发出咚的提示音，电梯门打开。
三人左右分开背靠电梯璧，确认门外没有埋伏之后，艾隆娜和黑泽分别翻滚到电梯外，背靠背用蹲姿瞄准通道。再次确认没有危险之后，艾隆娜对函野做了“安全”的手势。函野走出电梯，头顶传来金属断裂的声响，电梯坠下，电梯井里传出刺耳的金属摩擦的声响。
千钧一发。函野的后背冒出冷汗，手心也湿了。
“走安全通道？”艾隆娜回头。
“不，有条更安全的路。”
函野在裤子上擦掉手汗，把车门背到背上，走回电梯井边缘，纵身一跃，死死抓住救生扶梯，开始往上爬。不知是因为身体比较轻巧还是跳跃力更甚一筹，艾隆娜和黑泽跳到了函野上面的扶梯。虽说随时穿着安全裤，不过艾隆娜始终是群装。函野不知道该不该抬头，下面可是73层的深渊。
一口气爬到80层，黑泽先跳到电梯门一面的墙壁，左右挂住不足五厘米的门沿支撑身体，右手拿出太刀把门撬开。函野和艾隆娜爬到了稍高一些的地方，先把车门扔到天井外，蹬住墙壁，跳出电梯井，伸手把黑泽拉到地上。
函野抬头观察情况。
80层的高度，城市的噪音听起来非常遥远。人民银行塔不知何时关了灯，弧形走廊看起来很暗，只剩应急灯勉强照亮脚边。走廊的一面是玻璃幕墙，不时透进摩天轮的镭射。因为内部是天鸿演算系统的总控制室，一整层楼都没有预留多余的办公室，走廊的另一侧只有一面光溜溜的墙，总控制室入口就在通道尽头。
“梁函野……”
尚未站起身，函野的脑门就被电击枪抵住了。持枪的是弥塞拉，她的身后还有更多把枪，经监署的探员们——函野的前同事们——全都站在弥塞拉身后。
“你被包围了，老实束手就擒，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弥塞拉掏出手铐。
“弥塞拉……你果然不适合这一套。”
函野顶着枪口站起身，从被俯视的角度换到俯视弥塞拉的角度。艾隆娜和黑泽在身后蓄势待发，函野做了跟手势让她们放松。
“谁命令你们抓我的？”函野用尖锐的眼神看向弥塞拉，“董厚英？”
“回答我的问题。”弥塞拉的手臂加了力，“许愿机对你下达了什么命令！在你扔掉移动端之前！”
黑泽的手在经监署探员看不见的角落摸向太刀。
“呵……没人告诉你们吗？”函野感觉自己与约翰重合了，他扬起头，“协助约翰。”
“骗……”力气迅速从弥塞拉握枪的手里流失。
“协助约翰逃离香港，确切地说。”函野重复道，“拒绝需要800社会信用系数。你们可以向监察长……”
“你见到监察长了？”
函野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然后朝窗外扬了扬脖子。
“隧道口的火光你们看到了吧……直升机是江齐书开的，坦克是……”
函野哽咽了。
“监察长……？”
弥塞拉感到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她身后的监察官们也面面相觑。
函野用缓慢的速度眨了一下眼，犀利的目光回到眼中。
“监察长到最后一刻也在保护许愿机。”他告诉自己的同事，“反倒是董厚英，她让江齐书下达的针对我的通缉令绕过了许愿机对不对。”
“分行长她……”弥塞拉的手臂发软，她放下了枪，“我们站在这里也是这个原因……分行张最近做了一些绕过许愿机的决定……方正铭被任命为副监察长，监察长本人又不在，我们也不知道该不该听分行张的直接命令……”
“你们是装什么可怜？”艾隆娜听得不耐烦，“不知道就问许愿机啊。到底是要抓人还是要放人？”
“敢吗？”函野半闭起眼睛。
弥塞拉将信将疑地把右手伸向左手腕的腕带形移动端，启动许愿功能之后，她问许愿机，是不是应该让函野通过。起了带头作用之后，其余的探员们也开始许愿。
几秒之后，监察官们的移动端争先恐后发出提示音，许愿有了结果。
弥塞拉点开移动端，确认结果之后，她不太敢相信眼前的结果，可不得不接受它，随后朝走廊退了一步，给函野让路，别的监察官确认结果以后也效仿同样的动作。
“协助梁函野高级监察官通过。”弥塞拉对函野敬礼，“抱歉，函野，分行张对你的撤职命令果然没有经过许愿机的同意。”
许愿机对于2048年的中国和香港来说，就是宪法。董厚英绕过许愿机做决定的行为等于是藐视宪法。作为执法机关，经监署做了职责之内的选择。
“要小心。”弥塞拉少见地挂上严肃的表情，“方正铭和赵铁泉都在。我们好歹还是国家安全机关下属，又没有被通缉……”
“谢谢你们。”函野笑道，“到了这种时候还不阻止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哪里，经监署是为维护许愿机而存在的嘛。”弥塞拉的声音有点僵硬，“你还没来得及和我约一次吧，还不快去把事情搞定？”
“放心，我有这两位的协助。”
艾隆娜的战力在公安局也是数一数二，黑泽与艾隆娜不相上下。硬来的话，经监署这十几个探员一起上也不是这两人的对手。
函野扫视他的同事们：“多保重，大家。”
Part 4
简单道别之后，函野小队重振旗鼓，朝走廊尽头的总控制室跑去。
不一会，随着摩天轮的镭射灯扫过屋顶，一闪朴实的铁门进入视野。
“呜啊……”
转头碎裂的闷响过后，黑泽的衣襟被墙壁另一侧伸出的机械手臂抓住了。机械手臂往回一拉，黑泽的身体重重撞到墙上，喉咙里传出猫打架一样的悲鸣声。艾隆娜挥起匕首，切下黑泽衣服的一片，函野迅速把黑泽拉离墙壁。万幸被抓住的是肩膀处的衣襟，如果是脖子被抓住的话，黑泽已身首异处了吧。
“怎么样，黑泽。”
黑泽受到的冲力过大，一时间缓不过神。函野蹲下身，温柔地按摩黑泽撞到墙壁的部位。与此同时墙壁背后传来隆隆的声响，像是大象在铁打的桥上跑，十分具有威慑力。
“把你那破车门借我。”艾隆娜对函野做了个要东西的动作，“这里交给我和黑泽，你速度进去把事情解决。”
“我没事。”黑泽用太刀撑住地面，有点像个忍者冥想的姿势，“阁下，请务必实现约翰阁下的愿望。”
分别的时刻还是到了，函野深深地意识到。
伴随着爆炸般的巨响，赵铁泉以橄榄球运动员一样的姿态横空出现，肩膀撞碎了混凝土结构的墙面，另一只手里持着一把卡宾式机枪。艾隆娜随即举起车门，子弹接连发起冲击，连续冒出火花，玻璃处立刻留下四处牛眼痕，艾隆娜开始败退。
“混帐……”
函野躲到艾隆娜身后，倒握着电击枪伸到车门下，朝赵铁泉的腿部射击。由于没有瞄准的空间，电球只是擦中赵铁泉的踝关节，电火花闪现的同时，赵铁泉踉跄了两步，黑泽抓住破绽，用机枪发起反击。
赵铁泉以双臂护住头部，两条机械臂均是防弹设计，子弹连续不断被弹开。艾隆娜注意到，有的子弹大船了赵铁泉的腿部肌肉，赵铁泉竟然没有反应。加上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从电击枪正中头部的状态下恢复过来，肯定是注射了强效镇痛剂，现在的赵铁泉就是个没有知觉的杀人机器。
“搞什么……本来就是公安局的王牌……还乱搞些黑科技……”艾隆娜气得发抖，她回头吼函野，“还不快滚！”
又到了分别的时间吗……激烈的交火声中，函野周围的时间流似乎变慢了。
他抬起手，指尖以微弱的触感抚过艾隆娜的脸颊，看到的是艾隆娜依依不舍的眼神。要是时间可以倒回去的话，他希望多放些心思在她深山——不仅是作为一同出生入死的同伴，还想多了解了解作为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人的艾隆娜。长得很可爱，脾气却暴躁务必的家伙。
“等我回来。”
黑泽见机停火，函野在艾隆娜面前转过身，冲向赵铁泉在墙上留下的窟窿，进入通往总控制室的路。
“鬼才等你……”艾隆娜小声嘀咕着，猛灌一口伏特加，丢开酒罐，擦干嘴唇对赵铁泉狞笑。
“来啊，半人不人，到你了！”
“啊啊！！！”
赵铁泉发出咆哮的同时按下左肩的按钮，镇痛剂注入，头部和腿部的同感先后消失。
“注意啊，黑泽。这东西感觉不到痛。”顾不上黑泽能不能完全听懂，艾隆娜说着，“能去他后面吗？”
“试试。”
为了减少负荷，黑泽扔掉机枪，先是跳到屋顶趴了一下，朝赵铁泉身后跳去。赵铁泉看穿黑泽的动作，抬起电击枪。比起需要子弹直接命中的卡宾式，电击枪引发的电子爆炸更能摧毁黑泽的前进路线。
“休想！”
电击枪发射前的疫苗，艾隆娜扔出车门，抵挡电球的直接命中之后，黑泽双脚踩在门上，像滑滑板一样顺利落地，形成前后包夹赵铁泉的状态。对方果断选择对面前的还装备着热兵器的艾隆娜开枪，艾隆娜像猫一样以“人”字形左右乱跑，子弹擦着她的脚尖打进地面。
黑谴取下随身携带的有机塑胶丝，绑住飞刀环之后朝赵铁泉掷去。这是巴别塔最新开发的一种建筑材料，只有鱼线的粗细，强度却能达到五毫米直径的普通塑胶线。飞刀在赵铁泉的脖子处绕了几圈，黑泽迅速握住塑胶丝尽头的线圈。
“就这样一鼓作气——”
意外的情况出现了。原本可以轻松勒断人类的皮肉和器官的塑胶丝，在赵铁泉新换上的机械颈面前毫无作用。
“天真！”
赵铁泉回身抓住塑胶丝，冷不防朝窗外挥舞手臂。他的力量之惊人，黑泽才感到身体离开地面，身后便传来玻璃冰冷的触感，有狂风打在脸上。
黑泽被扔出了窗外，外面是80楼的高空。
“你朋友跳伞去了……滚出来！艾隆娜！”赵铁泉喘着粗气，“再不出来我就把梁函野也杀掉！”
“没脑子的僵尸不配和老娘说话！”
艾隆娜从墙角跳到地上，开了几枪，借着赵铁泉防御的机会逼近赵铁泉，再开枪，再逼近，走得步步为营。没时间替黑泽感伤了，把战斗力的差距计算进去，想要为函野争取时间，得想个更极端的办法。
机枪卡壳的声音传来，预示着弹夹空了。此时的艾隆娜离赵铁泉只有不到三不的距离，她一个健步上前，双手抓住赵铁泉的两条机械臂。两人的体型差别过大，在赵铁泉巨人般的身躯前，艾隆娜瘦弱得像只猴子。
“惩罚叛国贼！”
赵铁泉用手臂推了回去，艾隆娜的力气明显逊色，身体开始后倒。
“这个国家收留你，把你养大，你居然反叛它！人无廉耻！”
“哈？你的脑子也被改造了？”艾隆娜冷笑，“老娘吃饭的钱是干活来的。”
赵铁泉进一步发力，艾隆娜的肩膀开始脱臼，钻心的闷痛使得她的手臂开始颤抖。再这样下去，骨头早晚会裂。不过，没有别的办法了，能为函野争取一秒算一秒。
“你就这点力气吗……”艾隆娜绷紧肌肉以暂时抑制手臂的痛楚，“离战斗民族还差一个西伯利亚！”
“臭老鼠……我要让你死得比那女人痛苦一万倍。”
赵铁泉硬是抓住艾隆娜的左手，放到他的左手中，仅用一条左臂便同时压制了艾隆娜的两只手。经过几分钟的战斗，刚改造完毕的脑袋又有痛感传来了，必须立刻注射止痛剂，他的右手伸向左肩。
艾隆娜使出浑身解数，还是无法挣脱赵铁泉的掌控。这混帐东西的力气不是一般大，艾隆娜的手指在对方变态的握力下开始碎裂。
力气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就这样……结束了吗……
赵铁泉的身后传来打碎玻璃的声音，黑泽的身体收成一团突入大楼，展开后出现了一个双手反握短刀的姿势。她全身是血，肉里还插着碎玻璃片，可见捡回一条命已经是极限。
“左臂肩膀！”艾隆娜几乎是凭借本能喊道。
黑泽屏住呼吸，把注意力转到赵铁泉的左肩。机械臂的关节处，有一条不明显的金属管伸出。没有思考的余地了，就算是割下块肉也必须帮助艾隆娜。黑泽挥起短刀，划出月牙的形状，金属管破裂，赵铁泉按下注射按钮，止痛剂从破裂的金属管喷出，黑泽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像个布偶一样摔在满地的弹壳里。
“啊啊啊啊！！！”
失去镇痛剂的掩盖，赵铁泉的脑袋因为金属颅骨与生物颅骨的摩擦产生剧痛，发出痛苦的叫喊，左臂的力气流失了一部分。
艾隆娜可不会放过绝妙的机会。她当即抽出左手，顶住赵铁泉横在胸前的右臂，把赵铁泉朝窗口推。
“给我记住！战斗民族是搏熊的民族！”
赵铁泉的上半身已横到窗外，狂风吹散艾隆娜束起来的双马尾。
“休想靠近函野半步！”
面对身高的悬殊，艾隆娜没有办法只靠双手把赵铁泉推下楼。她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缠住赵铁泉的一条左臂，高高跃起跳到窗外，把赵铁泉拖出窗外的同时，80楼的排窗在艾隆娜的眼前远去了……
感受着下坠时垂在身体周围的狂风，泪滴从艾隆娜的眼里飞出，她捂住脸颊表面被函野碰过的地方。
“不用谢，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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