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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4年的秋季,冲绳港的天空一片阴云,海滩的沙子惨白地任凭海水冲刷,塑料垃圾被潮水冲上海滩,又吸回海里。
伴随着汽笛声,货船“河童”号开进港口。这是条次世代的旧船,甚至没有配备电子GPS设备,还靠声纳定位系统辨识航向。不过正因如此,它才逃过了中国空军无人机的电子跟踪系统。
梁致仁走出船舱,手里拉着一个行李箱,这便是逃难之后的所有家当。登上甲板,梁致仁忍不住朝西边眺望。灰蒙蒙的海水共灰蒙蒙的天空一色,给人一种阳光永远无法冲破灰暗的错觉。
等在码头下面的,是一群从中国逃出来的难民。这群人个个神情严肃,再幽默的玩笑也无法触动他们的面部神经似的。而我就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梁致仁几乎确信,过不了几个月,他就会忘了怎么笑。
他做了个深呼吸,走下栈桥。
“梁教授。”
“梁教授。”
人群叫着梁致仁的称谓围上来,争相与梁致仁握手。梁致仁与人群一一握手致敬,人群如分红海般让出一条路来,站在最后面的,是梁致仁的妻子罗佳茵,她的手搭在女儿肩上,一脸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女儿今年才7岁,本应是天真无邪的年纪,眼里带着一种不符合7岁女孩的成熟。见到父亲,函露用一个双手抱在小腹前的礼貌姿态迎上来,对梁致仁鞠躬后,扑进他的怀里。
“おかえり,お父さん。”
听到女儿用日语说欢迎父亲,梁致仁的心理防线如玻璃球般破碎。罗佳茵去年前带函露来日本,函露才6岁。她还会讲中文吗?她已经认定日本才是家了吗?
女儿身后,罗佳茵用急切的表情瞪着梁致仁。梁致仁叹了口气,摇摇头,罗佳茵立刻哭了出来。一瞬间梁致仁觉得自己该受诅咒,函野还被中国政府掌握在手里,自己就抛下二字逃到日本来了。可有什么选择呢?一旦天鸿演算正式上线,他和函野就都出不来了。
“梁教授。”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与梁致仁年龄相仿的看起来德高望重的壮年男性,“今天就不打扰你与妻女团聚了。去机场的车已经安排好了,身体状况允许的话今天就送你们回日本的家。正事可以留到明天讨论,去本部的路还找得到吧。”
兴中会本部,与推倒大清的兴中会除了名称一样之外并没有别的联系。它是2019年香港反送中运动失败后,陆续流亡海外的香港人建立的组织,目的是恢复香港的独立地位。后来中国政府打算建立基于天鸿演算系统的高压统治的风声一出,相当数量的大陆人也逃到海外。科学家、商人、学者……能出来的都想办法出来了。这些精英人士纷纷加入兴中会,如今的兴中会可以说是事实上的中国人的流亡政府。
“现在叫‘圣巴别塔了’。”男性告诉梁致仁,“中国现在成了独裁的象征,全世界反独裁的人都聚到日本来了。不过别误会,我们没有挑战神的意思,我们挑战的冲破人民银行塔。”
“古先生……”
梁致仁认出了说话的人。他是前兴中会,也就是现在的圣巴别塔的精神领袖古隆肖。梁致仁青年时代曾流一时的“冲塔”一词,竟然成了现实。
“这样说吧。”古隆肖也是一脸笑不出来的表情,“情况非常糟糕,全世界都乱套了,比你第一次出国的时候还乱,乱的多。听我一句,今天先回家和你夫人女儿聚聚。你应该不回去了吧?”
“不回不回!”梁致仁心里一噔。九死一生偷渡到日本,早都做好了埋在异国他乡的心理准备。比起对白色恐怖的恐惧,海上遇到的狂风暴雨都无足挂齿了。
“来日方长,老朋友。”古隆肖重重地握住梁致仁的手,顺带拍了他的肩膀,“有话我们明天说。对了,你在日本的身份文件已经办齐了,有空我让秘书给你寄家里去。”6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GSGGw2JDv
于是,梁致仁在古隆肖的安排下同妻女回了位于千叶的家,这是他被派遣到日本工作时租的公寓,后来在罗佳茵的打点下直接买了下来。一夜的交流后,函露和他之间的隔阂少了不少,他惊喜地发现,函露还会讲中文,只不过学校里都是讲日语,她现在更习惯用日语交流。
“哥哥大人还好吗?”
函露无心的问题让梁致仁陷入沉默。
女儿坐在沙发上,双手还抱着小熊玩偶。这般宁静的光景显得多么奢侈。
“哥哥很好。”他还是答道,“我在系统里预留了一串别人辨识不出来的特例,只要天鸿演算系统不允许别人伤害你哥哥,就没人能伤害他。”
“天鸿……”女儿努力理解着梁致仁的话,“会保护哥哥大人对不对?”
“会的。除非手动修改,绝对不会让他的社会信用系数降到800以下。”
女儿没有生活在中国,可能一辈子不会明白中国以后回变成什么样的一个社会。想让她理解天鸿演算系统是什么,恐怕只能从小用潜移默化的教育方式了吧。从另一个角度讲,这番话是说给罗佳茵听的。
他暂时没打算把后门的事告诉兴中会,组织里人多事杂,就算没有中国政府的间谍,也难保以后没有人叛变。
“他们绝对不会发现吧。”隔着函露,罗佳茵从沙发另一头抓住丈夫的手臂。
“系统不会给他们机会的。”梁致仁温柔地把手搭在妻子的手上,“如果有人到处去寻找系统的后门,就会触发自动防御机制,用‘煽动颠覆国家政权’来对付。中华为只能修复明面上的系统漏洞,系统的本体是不让他们看的。”
中国当局想用一个不容别人怀疑的集权系统来进行独裁统治,当系统成为绝对以后,再让函野受到系统的庇护,不夸张地说是BUG般的安全。
“时间长了也不是长久之宜。”梁致仁说出心里话,他看着函露,“爸爸答应你,一定会把哥哥接回来的,好吗?”
“哥哥大人会帮我照顾熊本吗?”
“就是她抱的这个。”
“哦,会连你一起保护的。”
梁致仁亲吻女儿的额头。6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yMDiZJfTR
次日,梁致仁赶到圣巴别塔本部。办公地点在东京港区的写字楼高层,来自中国各界的流亡人士经常在这里进行信息交流。
会议选择的是一件布置得像欧洲议会一样的大会议室,透过窗户能直接看到东京塔。虽然没有迟到,但是梁致仁到会议室的时间算是比较晚的,其余的二十来个与会者大都提前到场。
梁致仁同大家打了招呼先坐下,古隆肖最后一个进到会议室,会场立刻就安静了。
“既然在外国,我们就不搞中国那套假得要命的客套了。”古隆肖以一种开门见山的方式开始会议,“今天我们圣巴别塔中国分部回来了一位成员,你们可能已经认识了,不过我还是再介绍一下。”他把手打向梁致仁,“这位是梁教授,天鸿演算系统项目的首席科学家。对梁教授不熟的人不要急着打人,梁教授设计的系统是被中国政府强行霸占过去的。梁教授设计系统的初衷是为了进一步用科学技术来提高现代人的生活水平,可是中国政府现在居然拿它和社会信用系数绑定,打压不喜欢系统推荐的结果的百姓。”
“没错。”梁致仁跟着强调,“我带的团队开发的只是大数据分析消费行为的部分,中国政府拿来和它绑定的实现国人愿望的部分连我都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
接着,古隆肖简单介绍了梁致仁之外的会者的身份。
“梁教授,你是在场最后一个离开中国的,介不介意第一个来说说中国现在的情况?”
“不介意。”梁致仁看了一圈,深吸一口气,“如同大家担心的,从四年前开始,天鸿演算就已经在各个一线城市上线了,小地方后来也上线了。中国政府把人的消费记录和信用系统绑定,让天鸿演算来做分析。但凡不服从系统的决定的人,都会被降信用。社会信用系数大家都熟悉我就不多说,总之,信用降到300以下,就要被送国家培训中心……”
“前身是新疆阿克苏再教育营的那个集中营?”周正不敢相信。他是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人,欧洲区华人的代表。
据说曾经关押过上百万新疆穆斯林,对他们进行思想改造,意图让人放弃信仰的集中营式机构。因为中国政府从来不公布真实数据,所以究竟关押过多少人变得很难查证。
“现在成为正式的国家机构了。”梁致仁回答,“信用不够的人就送进去培训,信用恢复到300以上才能出来。不过从再教育营的‘返社会率’来看,估计一成都不到。总而言之,顺系统者昌,逆系统者亡。中国人彻底失去自由了。”
“梁教授知不知道什么实例?”古隆肖问。
“很多,难就难在,哪些人是真的信用不够,哪些纯粹是因为忤逆系统,我们说不清楚。总而言之,我是坚决反对把人关再教育营的。现在系统上线时间还短,还有不少漏洞,政府设立了经济监察署来人工解决系统不太能解决的问题。”
“十几年前才设立个监察局,现在又来个经济监察局,真的不心疼维稳费啊。”拉美区代表光林讽刺。
“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经济监察署。”梁致仁说,“我有个安全机关的老友,据他说,经监署可能获得手动调节人的社会信用系数的权限。换句话说,经监署可以绕过天鸿演算把人送进再教育营。”
“公检法都不用了。”光林一个劲摇头。
“你们也各自讲讲当地的情况吧。”古隆肖还是一脸严肃,“反正都不是好消息。”
“我先说。”周正头一个自告奋勇,“欧洲三年前爆发的金融危机梁教授应该有听说吧。后来欧盟官员证实,欧盟央行在布鲁塞尔的总部遭到黑客入侵,黑客的源头就是中华为。获取源代码以后,中华为抹除了欧洲各大商业银行的欧元,就那一下,引发欧洲企业连环破产,导致金融危机,经济水平至少倒退二十年。”
梁致仁对经济不熟悉,但是只要获得源代码,确实可以对系统内部的程序为所欲为。
“南美和非洲也不是新闻了。”光林接着说道,“什么一带一路、海上丝绸之路布置的那些债务炸弹还在爆炸,有几个非洲国家耍无奈,不过中国修的大坝控制着它们的上流水源,口渴几年之后这些穷国也乖了。”
“英联邦呢?”梁致仁忍不住问。
“基本上是中国人在掌权了。”英联邦的代表郑雄回答,“中国政府对自己的这套渗透精得要命,想再把加拿大或者澳大利亚的本国政客安排回议会恐怕太迟了。”
梁致仁还以为情况不能再坏了,直到古隆肖开口。
“中国占领了台湾。”
意简言赅的几个字。
阴云笼罩会议室,没有人敢抬头,生恐面对别人的眼睛。中国政府垂涎台湾不是一两天了,从共产党政府建立之初就宣称台湾是其领土,其从来没有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承认。而军事占领的行为……
又是多少生灵涂炭。嘴上别人是同胞,手里却沾满同胞的鲜血,还一天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最可气的是他们称之为“解放台湾”。
“美国人太不够义气。”
“不够义气?明明是背信弃义!”
“美国曾经放任土耳其屠杀库尔德人!从那个时候起就应该警觉了,我不是没有提醒过。”
“不靠美国又能怎样?靠欧洲?”
“欧洲也完了。”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开倒车居然开到今天这种地步……”
可以感到消极的情绪蔓延开来。梁致仁用眼角瞥了古隆肖。他跟这位精神领袖谈不上深交,可他知道,一个合格的领袖,往往能在追随者陷入绝望的时候说出鼓舞的语言。古隆肖具不具备这样的领袖才能呢?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古隆肖摸出一部手机,解锁后对着屏幕划了几下,随后把手机扔到会议桌中间。
手机屏幕显示的社交应用“青鸟”,是早已不存在的推特的现代民间翻版。发帖者看起来是个很年轻的人,还用着卡通头像,帖子就一句话:6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sEyJeF0zo
第一次翻墙,想认识外面的大家6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47W2BLrXB
“哪怕是在最黑暗的中国,也还有追求光明的人。哪里有防火墙,哪里就有人翻墙。”古隆肖拍案而起,声音字正腔圆,“昨天是你周正、郑雄,今天是梁教授。天鸿演算系统的研发者也加入到反抗系统的抗争里面,哪个还敢说我们的力量不够雄壮?中国境内还有那么多冒险追求自由的人,我们在外面的还有什么理由说丧气话!”
“对!”周正刚才还在说丧气话,“用中国自己的技术打倒中国!”
“打倒天鸿演算!”有人跟了一句。
梁致仁很不喜欢“打倒”的说法。历史上喜欢说打倒的口号的,往往都是独裁者或者他们的走狗。
他的心思被古隆肖发现了,精神领袖对他递了个眼神,意思是把话留在心里。
梁致仁会意之后,古隆肖笔直地站起来,做了个捶胸的动作。
“为了自由的中国!巴别塔永不倒!。”
“巴别塔永不倒!”
“巴别塔永不倒!”
与会者们纷纷起立回应。宗教口号一样的宣言,往往在绝望的黑暗中激发凝聚力。比中国那个为人民服务的口号有气势多了。
“巴别塔永不倒。”梁致仁跟着站起来。
他没有锤胸。6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HFMYUOx7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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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进单人号子有一段时间了,函野被电视荧幕晃着眼睛醒来。电视上24小时交替播放毛泽东与习近平的照片,宣扬着这两人分别是社会主义新中国和共产主义新中国的缔造者,背景全是通红的旗帜,旁白讲的是标准普通话,填鸭一样日夜不停向人灌输中国特色的共产主义,背景音乐也充满红歌风格。
“恶贯满盈的资本主义已经失败,为民畅福的共产主义千秋万代。”
“伟大舵手习近平,引领共产主义大船开进现代化新港湾。”
“解放日本是全世界人民的共同愿望。”
“战无不胜的中国特色共产主义为宇宙指明前进的新方向。”
“身披共产主义的科学战衣,把反动派消灭在娘胎腹中。”
“……”
“……”
诸如此类的口号,听过了不下百遍吧。函野感觉,即便能离开这鬼地方,多年之后还是会记起电视里讨厌的旋律。
不仅如此,关他的号子里没有窗户,四壁都是白色,密不透风,还做了棉絮垫加护,以防在押人员自杀。
失去自由以来的这段时间有种不真实感,导致他记不清被抓的过程了。从人民医院出来后,警车已经等在外面了,他被一个不认识的公安送上警车,艾隆娜求情也没用,公安只看信用系数。被扔进培训基地之前,警医给他打了麻醉针,睡着期间,所有的衣服以及别的私人用品都被收走,包括手腕上的移动端,然后给他换了身海军蓝的卡其布制服,制服的背后和胸前均大大地印着他的基地序号:
00002048
除此以外,脖子上多了一环项圈,是橡胶与金属的复合结构,开始函野戴得不习惯,时间长了也就没有太不舒服。戴项圈应该是出于安全目的,目前尚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工作的。
最难熬的是,由于看不到时间,连昼夜交替也无从知晓。加上进来时全程都处于昏睡状态,甚至不知道自己被关进了哪个分基地。
他只知道,被扔进号子以来,没有任何人跟他说过话。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人把一盘鼻涕一样的流质食品从门缝下塞进号间。函野是饿极以后才发现,如果不把喝干的盘子推回门缝外,就不会有装满的盘子送回来。号子的狭窄空间只容得下一张床,函野刚好一米八的身高,必须蜷着脚睡,马桶在床头,比寨城还恶心的恶臭是家常便饭。
他等待着与基地的工作人员交流的机会。函野很清楚自己的信用系数是被约翰恶意篡改,经监署那边用不了几天就能将其修复。只看信用系数的话,公安并没有抓错人,但系数是被不法份子篡改,就是另一回事了。加上自己也是国家安全系统的执法人员,这件事应该由经监署全权处理才对。
被电视洗脑不知洗了几天,函野的希望赢来一丝盼头。单间的门开了,函野面对刺眼的日光灯光挡住眼睛。
逆光之中,一只黑色铁靴先迈进函野的单间,走进来一个工作人员,身穿类似白色宇航服的宽松制服,手上带着黄色橡胶手套。这人剃了个光头,笑容满面,是让人再生气也无法对他动怒那种笑面虎面相。
“2048号学员,感觉如何?这几天学到很多新东西了吧。”
光头走上前,热情地与函野握手。他的态度非常和蔼,函野感觉自己是不是对电视屏幕里重复播放的共产主义口号误会了什么。
函野很快捕捉到光头胸口的工作编号,SP7764,是位于四川省的分基地。
国家培训基地总部位于新疆阿克苏,在黑龙江、甘肃、山东、安徽、四川、以及广西下设六个分基地,负责收容全国各地的地信用人员,并且指导他们边学习边生产。每个分基地下,又以省为单位下设分基地办事处。办事处一方面负责临时收容并转送地信用人员,一方面也起到集散对应的分基地送出来的货物的作用。至于再往下的基地仓库,就根据需要来设立了。函野上次去的广州的仓库,就是隶属广西的分基地下属的广州办事处。
关于国家培训基地的包括所在地在内的所有资料均不对外公开,国家安全机关因为工作需要——比如如何根据工作编号辨识基地工作人员的属地——也仅仅是作为内部资料进行一个大致了解。
“跟我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培训岗位。”
光头大方地推开门,走到外边的走廊上,函野跟到走廊,发现自己身处一栋建筑内部,墙壁雪白的一片,如同科幻电影里的单一色彩,上看不到顶,下看不到底,走廊前后全是住人的单间。隔着十来步的空隙,对面是另一栋建筑内建筑的走廊,其情形与函野待的这栋相似。大概是上工时间到了,穿蓝卡其布的学员步履匆忙地朝着走廊的同一边尽头走。
“跟上,2048号。”光头在前面挥手。
“大哥,你们搞错了。”函野跑上去解释,“我是经济监察署的高级监察官梁函野,我的信用被约翰做了手脚才被误抓。请你帮我联系监察长张道穆,他能……”
“哈哈哈哈……”光头大笑着打断函野的话,“你为什么不联系国家主席呢?”
“黄监察长是我的上司……”
“是又如何?2048。”光头搂住函野的肩膀,“国家花钱送你进来改造,你要一门心思改过自新,才对得起国家。”
“为人民服务!”函野条件反射似的站直了答道,“不过,我的信用并没有问题,犯罪份子黑进了经监署的系统,恶意更改了我的信用系数。”
“基地理解你的难处。”光头一脸愁苦的表情低着头,“声称被陷害的学员多了,我们没时间一个一个查。你要真的被陷害,你上司肯定会找上门来。不过在那之前,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眼下可能是最好的办法,函野思躇着。如果过了几天经监署那边还没有消息,再找基地的人商量也不迟。
函野答应光头的提议,随后,他在光头的带领下走到走廊尽头的升降梯,前往集合地点。升降梯出来后是培训基地的主工作车间,面积足以横放几个足球场,高近百米,被钢铁栈桥平均分成二十来层,每一层都沾满了穿蓝卡其布的学员,目测也有成千上万。一排排配有电脑的小隔间紧挨彼此,学员走进车间后,开始寻找自己的电脑。
广播里的女声不厌其烦地重复一句话:请学员各就各位,即将开始唱国歌。因为空间巨大的关系,广播的音乐在室内引起回声。
“工作间到了。哪里有空电脑坐哪。叫你旁边的人教你。动作快。”光头丢下那么句话,就回了升降梯。
函野一头雾水地走向数量多到不可思议的电脑隔间。他在外面时就了解过,培训基地的学员必须从事生产工作,但培训基地一向注重保密,它们具体是生产什么还不得而知。况且他是第一次上工,如果别人有固定位置的话,占了别人的座会不会不太好?
离升降梯较近的电脑都有人坐了,他跟着人群朝前继续走了一段,终于找到空位坐下。
“帅哥,新来的?”
才坐下就被右手边的女人搭话了。她的长发都疏到左边肩膀,年龄上看有三十出头了吧,基地里不允许化妆,素颜的她看上去仍旧有几分韵味。
“我叫梁函野。请问你是……”
“名字?果然是新来的啊。”女性哈哈大笑,“名字我收下了。”
“请问……”
“鬼在乎你叫什么名字,2048。”
女性朝函野制服胸口上的数字递了个眼神,函野反应过来,刚才光头喊的2048原来是名字代号。这么想着,他目光立刻落到女性的胸前:
00003711
“三……三七一一?”
“害羞的类型?我喜欢。”女性把手指放到嘴里抿了一口,“来,给你搞个特殊,以后可以叫我‘姨姐’。”
“啊,好……”
函野竟然有种第一天上班的怪异感,明明不是自愿跑国家培训基地来的。既然进来了,就得和同事搞好关系,熟悉工作环境之类。
“你怎么进来的?”
“我算是被人搞进来的吧。”函野回答,“被犯罪份子篡改了信用系数……你呢……可以问吗?”
“我?”自称姨姐的女同事姨姐望了望天花板,歪着头,“忘了。”
“忘了……?”
“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二零宝宝。”姨姐挂上怪异的笑容,“你知道国家培训基地的结业率吗?”
“不高吧。”
“万分之一都不到。”姨姐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似的,“进来就不要想着出去了,会让你好过点。习惯了吃屎,屎就不恶心了。”
函野不喜欢她的比喻。
“我们的工作是做什么?”
“投票。”
“投票?”
“你烦不烦?自己去看。”姨姐对工作的事显得不怎么耐心,“想找乐子了再来找我。”
在许愿机的时代,中国连人民代表大会都不需要了。许愿机包揽了许多过去的繁文缛节的工作,包括对国家领导的任命与罢免。而国家培训基地竟然让如此数量的人来做投票工作,到底是投些什么?
广播里的女声重复几百次准备唱国歌之后,忽然改口。
“起立,唱国歌。”
学员唰啦啦站起来,《共产党万万岁》的节奏响起,众人一致高唱这首取代了《义勇军进行曲》的新国歌。之所以启用新国歌,是因为国家觉得中国人如今已经迈入共产主义新时代,再用“起来”作为国歌的开头不再符合国情。
唱完,学员异口同声:
“感谢国家!感谢党的培养!”
与此同时,有可以看到远处有几个尚未赶到电脑前的学员。几人突然像癫痫一样开始抽搐,然后倒在地上。
“开始工作,二零宝宝。”姨姐把函野摁回座位,然后在他脖子上的项圈周围摸了一把,“别迟到,不然钢圈会让你爽到高潮。”
虽说还是一肚子疑问,可函野有种问题多了,反而懒得问了的微妙感受。
他把注意力放回电脑荧幕,面部识别解锁后,后台发来今天投票的第一个问题:
黄小姐想要购买一辆红旗A3,同意还是不同意?
问题的下面出现两个按钮:
同意 不同意
函野瞪大眼睛朝姨姐看过去。
“看什么?我们就是许愿机。”6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ClSeK8QF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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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参与圣巴别塔的会议后,梁致仁有几天没见到古隆肖。秘书说,精神领袖每天过的都是初创公司CEO一样的时间表,时间是以十五分钟为单位,从早到晚排得满满当当,就连一日三餐都是一边吃饭一边与各国的联络人讨论局势。
忙成这样,还亲自去码头等梁致仁的船,梁致仁仿佛有点受宠若惊。
最近几天不断有台湾的难民船抵达日本,最多的来自冲绳,大阪、横滨乃至札幌都有收到报告。
工作方面,梁致仁被安排到圣巴别塔总部的数据实验室,实验室是用原先兴中会的会议室改造的,位于圣巴别塔大楼的地下。
一连几天,穿过熙熙攘攘的大厅,梁致仁算是白了兴中会改名圣巴别塔的原因。这个原先只有中国人出入的地下组织,如今已经汇聚了来自全世界的人,男女老少,黑皮肤白皮肤棕色皮肤,人们讲着不同的语言,在反抗独裁的道路上殊途同归。
那天下班后,梁致仁刚好遇到古隆肖从电梯里出来。眼神对上之后,古隆肖对秘书耳语了什么,便打发走了对方。
“我要去机场。车还没来,我们出去聊几分钟?”
古隆肖说明情况之后,两人踱到楼外。外面是一片舒心的广场,可以看到来自各个国家的人在这里小坐,三五成群正在打闹的儿童也是各种肤色。
“怎么样?实验室的环境还习惯吧。”
“老样子,和电脑打交道。”
“生活方面呢?梁教授在日本生活过,应该还适应吧。”
“还行,就是日语得温故一下。”
“对了,今天算是有个好消息。”古隆肖加快了语速,“今天我同以色列国防部长谈过话了,台湾沦陷的消息一出来,以色列马上就有动作,对我们的武器和技术支持加大了。明天开始就会有一批无人战略拦截机送过来,以色列根据我们圣巴别塔的称呼把它们命名为‘BBT二型’。”
犹太人从古至今多灾多难,促使他们对灭族的威胁的直觉总是比别的民族敏感。
“他们居然认可巴别塔这个名称?”
“哈哈,我们又不是反抗他们的神。有了这批拦截机,我们一段时间之内就不用担心中国的导弹打过来了。”古隆肖笑过之后,用试探的语气说,“今后还会有战斗机和电子干扰武器送过来,打倒中共的日子不远了。”
他刻意强调了打倒二字,梁致仁皱了下眉。前几天开会的画面还留在梁致仁脑中,他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讲。
“我知道你不太喜欢他们的态度,教授。你这人还是什么都写在脸上。确实,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冷静。”古隆肖看出了梁致仁的心思,反倒好像自己做了什么惭愧的事来道歉似的。
“反抗精神还是可圈可点。”梁致仁顺着话说。
“我想这就是民主和言论自由的意义吧,不管我们愿不愿意,都得维护反对者讲话的权利。”
梁致仁哑口无言,只好自嘲:“看来我在中国待的时间长了,也被洗脑了。”
“不存在不存在。”古隆肖笑着拍拍梁致仁的肩膀,“醒过来再想睡回去就不容易了。”
广场中央的骚乱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可以听见小孩子的尖叫声,还有各国妇女发出的惊叹。
“Oh my……”
“好残忍。”
“恐ろしい……”
“Increíble.”
梁致仁和古隆肖挤到人群前方。
骚乱的根源是跪在地上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年龄和函野相仿,清瘦的身材,头发散乱散,背后还背着个站满泥点子的开口书包。
这孩子拧断了一只广场鸽的脖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拔毛,两只手和衣服上都沾上了血迹。如此粗鲁的行为,在文明国家绝对不多见。难怪引起广场的骚动。
梁致仁忍住想吐的冲动弯下腰。
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拔鸽子毛的是个英俊的少年,长发下面是一张极美的面容,乍看之下很容易把他误认为美少女。充满违和感的是他那双没有灵魂的眼睛。时间仿佛在他的眼里停下了流逝的步伐,明明长了一张美得让人无法直视的脸,却无法专注于“现在”。
“听说是刚从台湾来的孩子。”古隆肖一边说一边叹了口气,“父母和别的亲人都死了,医生说可能是受到的刺激太大,精神创伤怕不是三两个月的事。”
“可怜呐……”
梁致仁才说出口,立马想到了函野。同样是见不到父母,函野好歹还有个盼头,而这孩子……
“好像在这里几天了。”古隆肖也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行为古怪的少年,“今天也会被警察带走吧。”
“不会无缘无故古怪。”梁致仁拍了古隆肖的肩膀,“差不多该上车了吧,我去和这孩子谈谈。”
古隆肖做了个挥手再见的动作,上了等在广场外的车。本着科学家的探知精神,梁致仁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少年的面前。
“为什么要弄死它?”
“我饿。”
少年迅速回答,梁致仁差点没反应过来。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梁致仁的身后,几个孩子手上还掐着喂鸽子的面包。
这孩子没了父母,一个人流落日本,估计也没有钱买食物。
“为什么不去工作?”
“我还不会日语。”
梁致仁没有想到语言不通的问题,毕竟这孩子是台湾出生的,才来日本没几天。加上最近难民越来越多,安置问题也越来越滞后。
“要不我带你去救济站?里面够你吃饱的。”
“不去。”少年一口否定,又扯下一把鸽子毛。动作还很生疏,以前肯定没有干过类似的活。
“那也不能在广场抓鸽子啊。”
“靠自食其力有错吗?”
梁致仁有点无言以对。我有什么权力阻止他呢?只因为广场是公共场合,法律规定公共场合不能捕杀动物?
他又联想到驱赶印第安人的美国人。本来美国的土地就是印第安人的猎场,殖民者来了之后,国界一划就不允许别人打猎了。
好在看得出少年不是什么疯子,饿成这样还能保持逻辑思维,搞不好会是个人才。
看少年的样子,肯定是不会接受施舍的类型。他决定先跟他缩短些距离。
“你叫什么名字?”
被问话后,少年抬起头,眼睛仿佛看进了梁致仁身后的宇宙。
“我叫梁致仁。”梁致仁决定先自我介绍,“我们……差不多,我也算是中国出来的难民。你是哪里来的?”
他故意问。
“你在问我来自哪个国家吗?”少年好好说话的时候,的声音相当悦耳,仿佛是跳过了耳朵直接传到脑海里的声音,“你把我问住了。我的出生地是中华民国,现在中华民国给中华人民共和国占领了,你说我应该算是哪国人?”
梁致仁不敢回答。
“根本就无所谓。”少年把头埋下去,“世界上少我一个又会怎样呢?上班的人还是上班,吃饭的人还是吃饭,站在权力顶峰的人一样逍遥法外。别可怜我了。你好不好笑。”
梁致仁注意到,少年的书包里排着几本书。趁着少年弯腰的机会,他虚着眼睛瞟最前面的一本书。6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GxnnQ6kYO
《數學科》6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cliN94gOK
近几年,台湾被中国大陆的军事力量频繁骚扰,上学对学生年纪的台湾孩子来说是件奢侈的事。而这孩子,在失去亲人,自己也沦为难民之后,还带着书包课本,不仅如此,在被问到为什么不工作以后,他的回答是“还”不会日语。
梁致仁按捺不住内心的澎湃。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孩子的身体里有股巨大的潜力,是连函野都不具备的对知识的强烈渴慕。稍加培养的话,搞不好能成为圣巴别塔的中坚力量;反之,放任自流的话,搞不好会变成圣巴别塔的强大威胁也说不一定。
梁致仁下意识地捂住劲口,隔着衣服挂在他脖子上的,是从中国偷带出来的宝贵晶体盘,盘里存的是天鸿演算系统的源代码,是开发毁灭天鸿演算系统的软件的核心数据。
开发出了毁灭程序,也还是需要一个信得过并且有能力的人把它亲自带到系统的主机面前,将代码输入。
“你怕我干什么。”少年捕捉到梁致仁的目光。
“你觉得我是在怕你?”
“有三分吧。”少年猜到了梁致仁的下一个问题,用无所谓的语气回答,“你是不是在盘算如何利用我?说出来吧,万一我同意呢?”
是梁致仁喜欢的性格,直来直去,不像很多中国人,说话总是喜欢暗示。
“你知道我给谁工作,孩子。”梁致仁回头看了看圣巴别塔的总部大楼,“你怎么看待中国?”
“杀死我家人的人。”
头一次,少年的眼里出现聚焦,黑洞般深邃的眼球里,放射出仇恨的光芒。这使他回忆起网上流传多年的一张照片——某个地摊小贩的孩子,半回头的同时眼里放射出融化太阳般的仇恨光芒。只有经历过地狱的人,才会怀有如此强烈的恨意。
那一刻,梁致仁下定了决心。
他掏出一张1000日元,少年一脸失望地埋下头。
“卖给我。”
少年抬起头停下手里的动作。
“鸽子卖给我。”
少年抬起头,他似乎明白了这张纸币不含施舍的意义,等待梁致仁给个更有趣的理由。
“把鸽子卖给我,然后去吃顿饱饭。”梁致仁的语气变得强硬了,“我给你份工作,我的人都讲中文,你不用把日语讲得太好也可以自食其力。你自己选择,要么一边工作一边学习,要么每天来抓鸽子。”他终于感觉在这个自己儿子年龄的孩子面前掌握了华语的主动权,“谨慎选择。你是想跟我去那栋楼里面工作,还是想跟警察去拘留所?”
“废话半天,你到底是谁?”
少年的目光具有穿透人的思维的力量,在他面前撒谎只会适得其反。
“我是天鸿演算系统的的开发者。可以说是……所有向往自由的人的敌人吧。”
“你还敢来日本?不怕被人打死?”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梁致仁耸耸肩,“总得有人为自己犯的错负责吧。”
“我给你干活。”
少年接过1000日元。6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B1gW9DTN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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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的工作结束,函野感到前所未有的精神疲惫。上工后,单间的电视荧幕上多了一个24小时制的电子表,只显示时间,不显示日期。
他第一天工作了十小时,中途只有十五分午饭时间才得到些许休息。这天学员们一共唱了四次国歌,分别是每次打卡上下班后。
工作时间内,系统只给他4秒钟的时间回答每个发到电脑上的愿望,许愿者的背景资料从来不提供,只知道对方的姓、性别以及愿望本身,根本谈不上分析,实不实现对方的愿望全凭感觉。加上只有4秒的时间做决定,一天下来总共做了9000个愿望,到后面完全是处在头晕眼花的状态,都懒得读是什么愿望,上手就点同意或者不同意。
每个愿望被随机发到一定数量的学员的电脑上,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同意的人多,愿望就实现,反之则被拒。函野犹如挨了当头一棒,被中国大众看得如此深不可测的许愿功能,竟然是靠人工投票投出来的。
第二天和第三天的生活都在重复第一天。
他还得知,不论是因为走神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每天要是因为读秒结束而漏掉超过三个以上愿望,社会信用系数就会相应地降低。降低到一定程度之后,学员会被转移到内部基地。主工作间这边没人知道内部基地里面是干什么活,但肯定没有在电脑前面实现别人愿望舒服。
如此高强度的工作量,导致学员之间在工作时间内根本没有闲工夫说话。下工后,若不立即返回单间,就会尝到钢圈的厉害。结果,下工后不仅精神疲惫,还没有与人交流的机会。
开始工作的三天来他没见过任何一个基地工作人员,经监署也没有消息传来。函野发现自己悲哀地对第二天那十五分钟的午饭时间有了期待。在那十五分钟里面,他是自由的,可以一边吃流质食品,一边同姨姐或者别的学员说几句话。人毕竟是社会动物,成天不能同别人说话还是难受。
“听说培训基地的结业率出奇的低?”
第四天的午饭时间,老学员又拿内部基地的话题吓唬函野。
一起吃午饭的是姨姐和编号00004363的男性学员,这家伙才20岁,长相清秀的一个小伙子,进基地的时间还不长。他进基地的原因是对弓箭运动感兴趣,东拼西凑地买了一些可以用来制作弓箭的材料之后,触发了天鸿演算系统的暴力犯罪警报,就进基地来了。4363说起话来是个相当机敏的人,没有进基地的话可能会是个对国家有用的人才。
“过去三年来只有一个吧。”姨姐咬着勺子说。
“你们还能如此淡定?”函野不解,“至少也要争取一下吧,又不是没有可能。”
“出不出去有区别吗?”姨姐冷笑,“大监狱的小监狱罢了。”
“至少在这里说话还自由点,不用担心一不讨许愿机好就要被送基地。”4363帮腔。
“待在这里还掌握着别人的愿望。心情好就多实现几个,心情不好就几天不给实现一个,谁管我。”
要是外面的人听到姨姐这番话的话,问题就大了。
“死心了,2048。我们这种人出不去的。”4363劝导函野。
“何出此言?”
“你现在知道了许愿机的真面目,他们怎么可能放你到外面乱说。除非你能战胜自己,爱上老大哥,忘记你在基地里看到的一切,才有可能出去。”
一旦知道了许愿机的真面目就出不去了,得把它忘掉才出得去……
“简直是矛盾。”
“对吧。”4363爽朗地笑起来,“何况在外面做投票工作也不是太坏,只要不沦落到生产车间就问题不大。”
“那边吗?”函野对着工作间深处伸了下脖子。
“别把自己弄进去就行了。”姨姐提醒他。
进了国家培训基地信用还持续下降的话,就会被安排去干繁重的体力劳动。性质上来说与中国过去的劳改营并没有区别。而今国际人权机构均不复存在,劳改制度的卷土重来根本不足为奇。
“我到想进去看看。”4363说。
“你不怕死就试试。”
姨姐看了看头顶,天花板上密密麻麻都是监控摄像头。不仅如此,内部基地与主工作间是用生物识别的大门隔离开的,就连基地工作人员也得有相应的权限才能进入。
“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说真的想去还是有机会的。”4363自己挑起的话题,自己很来劲,“2048你还不知道,内部基地里面经常都在出货,有时候他们人手不够,四哥就从外我们这边抽几个听话的进去帮忙推车。”
四哥就是之前给函野开门的SP7764。培训基地对学员也保密工作人员的姓名,学员为了讨好工作人员就根据他们的工作序号来取别称。SP7764在四川分基地任领班职位,据4364说,领班在基地内部基本上畅通无阻。
“出的什么货?”
“不晓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除非你有透视眼。”
“你去嘛,小心钢圈教你做人。”
作为学员,无论做出什么违规行为,都是钢圈电刑伺候。
“说实话,我也好奇。”函野说道。
他绝不会想再进一次培训基地。他有预感,如果经监署的救援再迟几天,他的精神意志就坚持不住了。不论是经监署的救援先来还是他的精神先垮,不在那之前洞察一下培训基地的秘密,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还有件事情哽在他胸口,就是美食家孙朱莉。她吃的人肉是从国家培训基地的仓库里运出来的,意味着基地本身就是人肉产地。
函野看向主工作间的另一端,只见成排的电脑隔间和人肉,连内部基地的大门都看不到。不得不承认,沦落到培训基地当学员不是他的本意,可既然进来了,就想把基地看个遍。
约翰,这些都在你的计划中吗?
“你马上就有机会了,2048。”4363注意到了函野的目光,“四哥在你第一周的工作结束之后要给你做评估,到时候你有机会见他一面,嘴巴放机灵点,四哥开心就有机会了。”
“四哥要是不开心了你也可以进去,出不来那种。”姨姐用玩笑的语气警告,摸了摸脖子上的钢圈。
接下来的三天,函野陷入矛盾。他忍受着高强度的工作带来的压力,拼命说服自己,经监署的救援到来之前不能精神失常。与此同时,他又想看看内部基地的面貌,竟然有点希望救援等到他实现愿望之后再到来。
他在矛盾中过了煎熬的三天。第七天结束后,他如期在面谈室见到SP7764。
面谈室的布置与安全机关的审讯室简直如出一辙。以往函野坐的都是对面的审讯员位置,这次是SP7764坐那,函野只能坐嫌犯位。
即便如此,函野还是抢在对方开口之前操起训练过的审讯嫌犯的语气。
“我听说大家都叫你‘四哥’,我也随大流吧。不管我表现是好是坏,你只管讲。好的我发扬光大,坏的我及时改正。只求四哥保持客观公正。”
SP7764的谈话技巧是工作过程中自学的江湖把戏,函野则接受过经监署的专业训练。这个喜欢被人叫四哥的家伙露出他最擅长的微笑,可嘴角的颤抖出卖了他。
“放屁……”四哥说话的语速比常人慢,每个音阶都拖长半拍,“外面一个个风光得很,到里面不都是拍我们马屁。”
“也不排除有这样的人。”函野先顺着SP7764的话说,“我不一样,我是真心在培训基地接受教育的。”
SP7764噗就笑了。刚才的一通鬼话连他都不信。不过,函野需要达到的就是掌控对方情绪。
“我给四哥提过吧,我是冤枉进来的。这几天我观察过了,有点感慨。国家那么信任你们,让你们在这些偏远山区确实有点委屈你们。你有所不知,经监署作为如今的国家安全系统,可以做的事情比别的国家机关要多。比如人工调节社会信用系数……”
SP7764张开嘴,正要说什么,又靠回靠背。透过他那张天生的笑脸,可以看得出他对函野的暗示开始心动。不论是担心房间里有录音还是什么,他没有表露出来。
“经监署还没有联络过基地这边?”
“联络过。”SP7764不温不火地说,“中港人民银行打电话来过,询问一个名叫梁函野的探员。”
“看来我就快出去了。到时候在人民银行那里替四哥美言几句……”
函野没有过分激动,这倒不完全是表演。确认了他身处的分基地之后,离营救就不远了。在那之前,他还想至少看一次内部基地是什么情形。
“脚没迈出基地大门就是学员。”SP7764的笑容变得诡异起来,“你自找的,前探员。”
他点开手腕上的移动端,输入命令。
下一秒,函野的脖子传来酥麻的感觉,电流很快传遍全身,SP7764的笑脸如同噩梦般近在咫尺又触而不及,时间的流动仿佛都慢了下来。随着下体漏出液体,函野摔在谈话室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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