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这是什么?”年少的函野仰着头问。
梁致仁身着研究室用的白大褂,把一个外形很科幻的圆形容器拿在手里。函野看不清盒子的外貌,只能肯定它的顶盖是一片玻璃。
“名字还没有想好……”梁致仁拿回盒子犹豫了一下,露出捉弄孩子的笑容,“你觉得呢?它看起来像什么?”
这是小时候的事吧,函野的思维清醒了一些。记忆中父亲的工作是从事一些神神秘秘的研究,他很少带他去上班的地方,前后最多两三次吧。
很快,清醒的思维再次被梦境吞噬。
“像观星台。”函野兴奋地回答,“里面能伸出望远镜看星星。”
“观星台?”梁致仁一开始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想到什么之后,他露出无奈的笑容,“对啊,观星台。观察天鸿演算的观星台。就是它了。”
他把被函野命名观星台的白色圆盒拿到函野面前。
“想玩吗?”
“要玩!”函野用小手抓过观星台,像扳魔方一样摆弄起来,“它能干什么?”
梦到此为止,函野在医务室的床上睁开眼睛。
由于梦被打断,他脑袋有点懵,不过还是依稀记得,他是回来做适应性测试的。为了大脑活动不受感官的干扰,测试者在测试过程中会被放入睡眠状态。
为什么会梦到小时候的事呢?他再次睁开眼睛,这次清醒多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做了两次适应性测试,似乎有点过于频繁了。考虑到才被关了一次国家培训基地,适应性测试的的确确是必须的……且不说还在培训基地里看到了一些在外界看不到的东西,对愿望进行投票、活摘人体器官什么的……
函野对测试结果多少有些忐忑。思维理解能力上次已经降过一次了,对天鸿演算系统再产生任何怀疑,都会体现为思维理解能力的进一步下降。情况严重的话搞不好会工作不保。
医务室的门开了,弥赛拉穿着高跟鞋的脚步声传来。函野做了个深呼吸,坐直身子,发现弥赛拉用看魔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猜猜结果?”弥赛拉把记录测试结果的文件夹反扑在桌上。
“快别卖关子……”函野吞了把口水。
别的项目连降两档都可以,只求思维理解能力不要下降!
“六!个!A!”弥赛拉一字一顿地说着,把文件夹丢到函野怀里,“你是魔鬼吗?六A的结果在我的任期里面是第一次哦。真是讨厌,也不说一声就把人家的第一次夺走。”
“不可能……”
函野带着满腹疑虑浏览文件夹里的报告。
身体以及体能状态:A
现场应变能力:A
统战以及领导力:A
任务执行能力:A
思维理解能力:A
总结创新能力:A
是我运气好吗?会不会是系统搞错了?或者把我的报告和别人的搞混了?但经监署现在应该没有哪个人能达到六A的适应性……不会是弥赛拉在结果上做了什么手脚吧……
他翻回思维理解能力那一页,又确认了一遍。
思维理解能力:A
“别看了,除非你是想炫耀。”弥赛拉座到床边,“你看,适应性都六个A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出去乐一乐了?”
“这和适应性有什么关系?”函野把文件夹放回医务室的桌上,盯着自己的两只手掌。
结果好一切都好……可以松口气了吧,不用再担心思维理解能力下降以及因为思维理解能力下降到来的一切麻烦。之后可以全身心投入到抓捕约翰的问题上。
“知道吗?你这家伙哪里都讨人喜欢,可惜有个地方不可爱。”弥赛拉背对函野站起身,“去塔顶吧,分行长有事找你。”
函野按下110层的按钮。这是他生平第三次碰这个按钮。第一次是在入职宣誓时,第二次是在升职时。算下来这是第一次不是因为人事原因去见分行长董厚英。
电梯迅速上升的过程中,函野的耳朵由于高度差传来发胀的感觉,很快又在抵达顶层时的眩晕下恢复正常。
电梯门打开,电视台演播室一样的分行长办公室展现在眼前。办公室是个规则的银杏叶形,左右分别是两扇巨大的玻璃幕墙,采光条件极佳,视野开阔到可以俯瞰三分之二个中港,若干个高清摄像机沿着墙角,便于各种视频会议。位于房间正中的是一张月牙形办公桌,办公桌后坐着石像般坚定的董厚英,她的身后是由二十个小显示屏组合起来的一张大屏幕,二十个小屏幕上分别显示着不同的实时数据图,不时因为数值的增减而上下游走。
张建港监察长弯在分行长的桌上在争论这什么,方正铭站在两人身后五六步的茶几旁边,想听貌似又听不到两个上司讲话,左脚一个劲地拍打地面。
“人来了。”董厚英分行长先注意到函野,然后把监察长扒开。
看起来她早都被监察长搞得不耐烦了,函野给了她一个不用回答监察长的问题的绝好理由,监察长也只得悻悻地退后。
“身体怎么样?”监察长问。
“没有大碍。”
出乎监察长的意料,函野径直在他面前走过,在离分行长的办工作只有几厘米的位置才停下,形成一种对坐着分行长居高临下的画面。
“函野……”
“发动信誉裁决解救中华为间谍的事就算了。”分行长先声夺主,“本来就是经监署和中华为的私下协议,传出去对两边的形象都不利。”
“谢谢。”
函野也简单明了地回答。他本来是做好了解释一番的准备,但既然分行长决定以轻描淡写的方式把大事化小,他就没有理由继续纠缠不清。
“分行长,我有个建议。”
函野无视掉监察长的提醒,他的眼睛清澈明丽,不带一丝浑浊。与其说是在提建议,不如说是在用发布命令的语气开启话题。分行长因为函野的无礼瞪了他一眼,考虑到形势对经监署不利,也就放弃了对繁文缛节的追究。
“说来听听。”
“约翰先是攻击人民银行的系统,然后又冒名盗取方探员的经监署系统使用权,都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谢谢,这些我们已经知道了。”
“所以,我敢大胆推测,约翰一定掌握人民银行内部系统的源代码。”函野解释,“盗取付天奴的信用那一次还可以用系统漏洞来解释,但是监察官对经监署的系统的使用权的保密协议可以说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为安全的,黑客手里必须有源代码才可能黑得进去。”
“所以呢?”分行长双手撑住下巴。
“为了避免信誉裁决再次被犯罪分子利用,我建议在追捕约翰的同时,关闭探员与经监署之间的全部权限。”
“说什么胡话。”监察长走到函野旁边面对分行长,“计划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先回去休息两天,多吃点。别管他,分行长,可能是在培训中心饿傻了。”
分行长本来就担心约翰与函野之间的联系,现在再提出切断探员与经监署的联系,只会加重分行长的疑心。
“我得听听理由。”分行长问出监察长最担心的问题。
“理由我解释过了,是怕探员又被约翰控制。”函野的眼神依旧坚定,“所以,我认为最适合胜任追捕约翰的工作的探员是方正铭。”
“方……”监察长连眨几次眼睛。
“具体细节我想就不用多说了吧。”函野先看看监察长,再看回分行长,“约翰掌握了不少我的个人信息,无论是从我的精神状态还是从避嫌角度考虑,我都应该避免与约翰直接接触。况且约翰没有社会信用系数,经监署也无法通过常规手段对其进行制裁.”
“那你打算干什么?”分行长露出让人不快的黠笑。
虽说把追现场接触约翰的机会拱手让出,但函野完全没有放弃追捕约翰的工作,不如说是权衡利弊以后打算做些更重要的工作。从方正铭的角度来看,抓捕约翰成功以后,他的工作评价也会直线上升,因此方正铭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认为是时候开始全面调查约翰的踪迹了。”函野回答,“到今天为止,我们还一直跟在约翰的屁股后面跑。如果不走到约翰前面并且制止约翰,那犯罪活动还是会持续。‘面粉事件’已经把中港闹得鸡飞狗跳,人民医院也被砸了个稀巴烂,天知道他还会干出什么。”
“你是不是有了什么头绪?”监察长觉察到线索。
方正铭也走到桌边。
“多亏监察长的观察。”函野看着张建港,“逃脱饭郑瑞的消费记录显示,他在犯罪前之前曾经买过两个汉堡。约翰一直是独身,几乎没有社交活动,买两个汉堡是非常反常的行为。”
“另外一个汉堡拿去喂约翰了?”分行长冷笑。
“约翰自己没有消费所以没有社会信用系数。”监察长补充道,“只可能是有人在背后养着他。我上次说过了。”
“我要看的是证据。”
“证据就是不花一分钱买食物还能在中港活几个月。”
“确实无法排除监察长说的可能性……虽然目前还没有证据。”函野抬起手腕,点击移动端,郑瑞、孙茱莉还有付天奴的照片通过分行长的办公桌面展开在空气中,“因此我以此为切入点,拜托弥赛拉交叉比与约翰有染的郑瑞、孙茱莉还有付天奴的消费记录,发现在案发之前,这三人的消费额都略有上升,异常值没有偏差到足以触发信用警报的程度,但共同点是上升的比例非常接近。随后弥赛拉推算出了异常部分的变量区间。”
监察长虚起他仅剩的一只眼睛。
“如果监察长的假设成立,那么那三个人前几个月多花的钱都就是用在了约翰身上。以此为前提,我们花了大量时间分析中港全部居民的消费记录,但凡前三个月的消费上升变量符合区间的,全部筛选出来。”
“说结果吧。”分行长接受了下属的假设,靠在椅背上。
“有两个名字值得调查。”函野再次点击移动端,三张照片收束回到桌面,另外两张照片随即展开,分别是中港医疗协会会长珍菲菲以及已经退休的建筑设计师叶世新。
“约翰大闹过医院了,珍菲菲的罪责以后再追究。”函野凝视着叶世新的照片,声音格外凝重,“至于叶世新……这个人三天以前自杀了。另外……”
函野对张监察长打开掌心。
“能不能把有我爸的那张照片还我?于公于私我都用得上。”
Part 2
天空下着小雨,地勤朝天空挥舞指挥棒,侧身印着手心捧起太阳标志的达索猎鹰2040小型客气降落到跑道上。
运输车驼着自动扶接通舱门,函野从走出飞机,差点被大风掀个跟头。他抓住扶手,眼前是建筑奇迹般的国家培训基地广西分基地,披着绿色的植被迷彩,人在它面前犹站在对科罗拉多大峡谷底般的渺小。函野揉了揉眼睛,心想才从四川分基地出来不到一天,又来到了广西分基地。不要去想这里面有什么,他提醒自己。
骨瘦如柴的分基地主任从劳斯莱斯上下来,毕恭毕敬地迎到自动扶梯下。
“安排好了?”函野尽量把音量提高,以战胜狂怒的风声。
“三个都安排好了。都在候审。”主任有点害羞地回答,“监察官快请上车。让我对付基地里的人绝对没有问题,不过基地外的风……”
看样子有五十岁了吧,嬉笑的表情就像个自作主张地做了家务之后希望得到父母表扬的小学生。
“幸亏我不对风问话。带我去审问室。”
以白色调为主的审问室与四川分基地的如出一辙。虽然这次是坐在问话的人一边,函野还是有点不自在,他把衬衫纽扣多解开一个,不然戳脖子的衣领会令他想起被项圈电到失禁的痛感。
学员通道一侧的门打开戴黑框眼镜的郑瑞走进审问室。他一脸不耐烦地在椅子上坐下,眼里闪过一丝敌意。一口浓痰飞朝函野飞来,却打在事先竖在函野面前的笔记本背面。
函野把笔记本从眼前拿开,郑瑞已经倒地踌躇了,黑框眼镜摔碎在旁边的地上。
“停下!”函野朝监控摄像头大喊,“我要问话!给我停下!”
郑瑞停止踌躇,喉咙里发出嘶声总算喘上口气。函野拿着笔记本蹲到他旁边,把笔记本背面在郑瑞的学员服上揩了一把,然后把郑瑞的头摁在地上。
“不要起来,郑先生。保持这个姿势,让他们以为你晕过去了。”函野放低音量,朝监控摄像头瞥了一眼,“有位很重要的先生让我向你传达一个信息。我不能说他的名字。”
话语起了作用,抵住手心的郑瑞的脑袋没那么有力了。
“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确认你是我要找的人,我可不能把局面搞得对那个先生不利。”
郑瑞以监控摄像头捕捉不到的幅度微微点头,但函野的手能感觉到。
“请大概描述一下,你对那位先生的尊敬。”
“你呢?”
函野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照片,放到郑瑞眼前的地上。
“这是那位先生带给我的我家人的照片。除了他无人能办到。”
郑瑞看了照片,又确认函野的长相。照片上的一家三口是梁致仁、罗佳茵和梁函露。好在毕竟是一家人,四个人之间的相貌总是有几分神似。
“中国已经不用照片了。”他提醒郑瑞。
“希望。”郑瑞的眼神变得空洞,“那位先生让我看到了自由地活下去的希望。”
第二个进审问室的是美食家孙茱莉。基地保卫给她加了把椅子,不然一把椅子无法容纳她巨大的身体。
“约翰是我的阳光、我的呼吸和我的希望。”一谈到约翰,肥肉纵横的脸上便泪流不止,像个狂热的邪教徒,“没有他,我一辈子也无法达到最高收视率……”
“约翰是许愿机的长子。”最后一个进审问室的付天奴侧着身子,单手靠在审讯桌上,“没有人比他解许愿机的想法,你们这些许愿机的狗给约翰舔鞋都不配。”
“你呢?”
“我最多只配给约翰倒酒。”
审讯结束,函野当天赶回中港,约了艾隆娜当晚就在太古花园见面。
约好的时间是晚上8点,艾隆娜差不多8点一刻才出现。每次有案子艾隆娜就兴奋到不行,不提前半个小时到现场不开心,哪怕前一晚蹦迪到凌晨3点。迟到十几分钟这种事在她身上非常罕见。
从警车上下来,艾隆娜无精打采,妆是前一天化的,烟熏眼妆竟然晕妆晕出鱼尾,即便如此,黑眼圈还是蔓延到了眼妆的掩饰之外。
“早上好。昨晚又去嗨去了?”
函野在叶世新住的公寓楼下对艾隆娜打过招呼,本来打算抓紧时间,见艾隆娜不在状态,他改变了主意。他小跑到大楼背后的自动售货机前,扫描移动端,机器里掉下两罐罐装咖啡。
“喏。”
一罐咖啡飞落到艾隆娜手中。
“喝吧。不会让你更好受,但是可以提起点精神。”
“别看我,我今天不能代表战斗民族。”
“别让我死了就好。”
说完,函野按下保安室的通话按钮。在他身后,艾隆娜还是听话地拉开易拉罐,用喝伏特加的姿势豪爽地一口气喝干罐里的咖啡。
“太古花园保安室。请问找哪家?什么时候了。”
“经监署高级监察官梁函野。”函野对摄像头出示了投影出来的监察官证,“还有公安局的艾隆娜·叶卡耶夫。我们奉命搜查叶世新的住宅,麻烦送我们去现场。”
“你们公安是不是太闲了?到底要来几趟?”
三十年前的“反送中”事件在香港住民和中港警察之间撕裂了一道永久的裂痕,时至今日,一代人的时间过去了,民间对公安部门的信任丝毫没有增加。
“给你们带来不便我们非常抱歉。”失去的公信力不是函野几句话就能修复的,但时间紧迫,他没有时间照顾保安的情绪,“不过案件紧急,是你送我们上去还是让经监署暂时覆盖你们保安公司的权限?”
“政府的狗!”
嘴上骂着,保安还是解锁安全门。
如果着家伙不是对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抱着仇恨的态度,应该能拿到更像样的工作吧。函野在电梯里思考着,人的思想会影响消费行为,进而影响社会信用系数,信用太低,就只能做吃力不讨好的底层工作了。不过反过来想,对政府不满的话,做底层的工作反而有更多骂政府的机会。
“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无声地上了十几层楼,函野回头问艾隆娜,“玩过火了没法大干一场了?”
“哼,战斗民族随时可以大干一场,无需准备。”艾隆娜逞强似的说着,“再说今天是背景调查吧,哪来大干一场的机会。”
“是我想多了吧……”
为了缓解沉默的气氛,函野接通了总部的通讯。
“弥赛拉,叶世新家里现在什么情况?”
“别那么猴急,还差一点。”弥赛拉在另一端敲打着键盘,“不过案发后她老婆暂时搬到娘家去住了,他儿子几年前也单独成家,等会叶世新家就你们两个,不许乱来。”
Part 3
函野听着弥赛拉介绍叶世新的情况,一边走进叶世新的公寓。
客厅里一张昂贵的皮沙发,面对嵌进墙里的巨型投影电视。作为客厅与阳台的隔断上盛放着名酒与古董花瓶。墙纸是符合客厅风格的蛋白色,墙上挂着世界著名建筑的相册,函野随便看了其中几幅,有9·11恐怖事件中倒塌的世贸双子塔,米兰大教堂,以及台北101。他从客厅到卧室走了一圈,总的来说,该有的家具和生活用品都有,是个正常的家庭住宅。家里打扫得非常整洁,是专门的家政人员所为。
“有什么发现吗?”弥赛拉问。
“无聊。”艾隆娜抢先回答。
“我同意。”函野跟着说,“不太像是设计师的家。从事艺术的人多少都有些自负,不可能在家里挂谁都认识的世界著名建筑。怎么说呢?太……烂俗了。对他们来说。”
“去书房看吧。”弥赛拉建议,“叶世新自杀的地方是书房,警方的调查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死因是开枪自杀。”
公安局的调查报告显示,死者是右手持枪朝自己的太阳穴开枪,开枪时面对的是书房的窗户,子弹穿过脑袋之后仰面倒下,血液喷了一书架。当晚叶世新说要招待特别的朋友,把老婆打发去了老婆的朋友家。邻居听到枪声后报案,警察和救护车赶到现场的时候人早都死了。
自杀案的现场调查已经结束,尸体被搬走,血迹也清掉了。原先尸体趟过的地方被白色胶带标记出了形状,书架上的血痕也被数字标记取代。函野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白色胶带,观察书架。不难看出,有关建筑、设计以及材料学的书籍占了一大半,其余的书籍也是与建筑设计相关的学问。
“弥赛拉,叶世新是不是特干?”
特干,特级干部的简称。算是一群活在许愿机允许范围内的不受社会信用系数限制的人。这是因为国家需要他们的特殊技能——诸如数学、编程之类的会降低人的社会信用系数的技能,就给他们开了例外。因此特干人群即使做一些会导致一般人社会信用系数下降的行为,经审核后也会给他们把下降的部分补回去。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逍遥法外。相反,为了保证特干不对国家安全构成威胁,他们面临着比一般人更严密的监控,可以说几乎没有隐私可言。
“还真是。”
“那就说得通了。”函野看着满书架的专业书籍,“叶世新应该是不满于这个社会的。看的书都是和专业领域相关的,家里的摆设也都是和生活相关的,实在是……”
“无趣。”艾隆娜替函野总结。
“只有被迫从事不喜欢的工作,人生毫无情调的人才会过……应该说不得不忍受这样的生活方式。否则不管去哪个艺术家家,总得有几件需要他来解释你才知道是什么来头的东西吧。”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个无趣的人?”
“从进到这家里就闷得发慌了。主人憋着一口气发泄不出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要是满足于现在的富足生活,也没有理由自杀吧。无论如何,叶世新自杀前招待的那个贵客让他重新看到了他忘却的理想。”
函野不觉屏住呼吸,天空飞机划过的声音和街道的吵杂声都听不到了。他告诉自己,不能拘泥于自己或者普通人的思维方式。如果是约翰站在叶世新面前,约翰会说什么?
“通常,人自杀的原因要么是彻底失去希望……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他半自言自语地分析。
函野的大脑模拟出了约翰与叶世新的对话。他的眼前,恍惚能看到约翰与叶世新面对面。
“把东西交给我,否则就杀了你的妻子和孩子。”
不,约翰不是使用暴力来达到目的的人。一般情况下,如果是被威逼,叶世新的下一个动作应该是报警而不是自杀。
通过利用许愿机,约翰让不同的人做出选择,先后实现孙茱莉提高收视率的愿望,实现付天奴满足肉欲的愿望,更早还差点实现了郑瑞脱逃的愿望。
函野眼前的对话画面回滚到两秒前,约翰的台词随之改变。
“把东西给我,剩下的都交给我吧。”
函野的眼神变得清澈了。
“约翰带来的都是希望……”
“高级监察官先生,我听得见。还有通讯是录音的。”
“叶世新的确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他看朝窗外,“不是因为他绝望了,他的理想传递给可靠的继承人了。”
“约翰?”
“我推测是叶世新设计的某栋建筑里面是一步关键棋子,约翰试图通过它来策划比‘面粉事件’更具破坏性的恐怖活动。”
“警方也提出过这个假设。”艾隆娜说道,“不过没有提到约翰……你说的没错,公安局到现在还以为叶世新是受到威胁被迫自杀。”
“所以我们之前都被约翰牵着鼻子走。”函野单手捂住耳朵,方便自己更清晰地听到弥赛拉的声音,“弥赛拉,请你准备一下叶世新参与设计……”
“又怎么了?”弥赛拉问道。
“如果说约翰根本就没有打算隐藏他的行踪呢?”函野朝看朝书房的门,站在书柜前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从电梯进客厅的门的一角。
“叶世新自杀应该没有出乎约翰的意料……”他半自言自语地把想法说出,“需要藏匿行踪的话,至少会告诫叶世新,事成之前不要做多余的动作。”
“看来你的情郎不太在乎设计师的死活啊。”
“那是因为他本来就不在乎我们发不发现……不,他故意给我们留了线索。”函野忽然心跳不止,“……很可能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说吧,要我干什么都行。”弥赛拉略带调戏地说,“看能不能帮你追得到令人烦恼的约翰。”
“查一下叶世新自杀之前最后一个进出他家的人的行踪。”
大约一小时后,赵铁泉协同方正铭连夜赶到九龙城,在寨城的一栋不是很显眼的楼下找到了弃置的轿车。赵铁泉的左边肩部肌肉在上次的医院事件中严重损坏,现在干脆把整条左臂换成了机械臂。灵活度方面比起肉身打了些折扣,但力量提升到了碾碎骨头的水平,同时也起到加强防御力的作用。
“没错,车内发现两个匹配指纹。”方正铭通过移动端向经监署总部报告,“一个是约翰的,另一个是约翰带在身边那女人的。”
轿车的行踪是弥赛拉沿着遍布全港的监控摄像头连同间谍卫星影像追锁定的。一番搜索之后,方正铭在副驾驶座下发现约翰留下的线索。一个晶体盘被用胶带倒贴在副驾驶座的座垫底部。
方正铭把晶体盘插入左手的移动端,读取数据之后,中港电网大楼的3D深度剖析图显现在夜晚的空气中。
Part 4
晚上11点46分,九龙湾的德福广场,伴随着火车的笛声,王志一边喝着纸杯咖啡一边不慌不忙朝中港铁路有限公司的总部大楼走去。他今年三十岁,靠许愿机的推荐在港铁一份操作员工作,负责监控中港的火车以及地铁的交通状况。过去这份工作是由上百人齐心协力操作,如今人工智能代管大部分工作之后,变成了一份只需六个人三班倒就能胜任的闲职,他和另外一名年轻操作员负责午夜0:00到早晨8:00的第三班。
手机响了,果然是同时李宏打的。5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kMNkvkxkQ
“杂种,你又要请假?”
他倒不反对别人的夜生活丰富,可三天两头搞得他一个人上班总不是好事。
“王兄,最后一次了好不。”李宏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估计又是大麻抽高了,“我保证,今晚一定把靓妹搞到。”
王志的下半身有点反应。
“扑街,你去泡妞,留老子一个人上班?”
“靓妹有闺蜜的啊,哥。你等我把这个搞定,我们都有好处嘛。”
最近家人催婚催得越来越紧,王志都不太敢回家了。虽然并不对李宏的嘴炮抱什么希望,但多一个渠道多认识几个妹儿总是好事。万一呢?
“滚滚滚,明天带不来靓妹给老子把鸡鸡割了。”王志挂断电话,气匆匆加快步伐。
“放了我……”李宏全身赤裸,四肢被绑在分别被绑在四条床脚,挣扎过后,有点二流子气息的侧偏发型显得相当凌乱,“我照你说的做了,快放了我……”
站在床末的,是一名只穿着内裤,皮肤如瓷器般白皙的少女。与之形成鲜明对比,少女的长发如窗外的长夜一般乌黑,垂到身前刚好挡住胸部。
“为什么美人计就是屡试不爽呢?”发出如是感叹,一个身材清瘦的美男子走进李宏的卧室,把事先准备好的外套放到黑泽的肩头,“明明是重要的铁道操作,却交给这种没用的男人。许愿机的预测真的美无缺?”
不仅拥有女人般美丽的相貌,约翰的声音也如圣人般清澈入耳。
“我是适应性全A的推荐!”李宏大叫一声,“快放了我!我要报警!”
“警察拿没有社会信用系数的人也没有办法,放弃吧。”约翰完全不顾对付能不能听懂他的语言,坐到床上,在李宏的脖子周围摸了一把。
“不要杀我……你让我干什么我都干……”
“约翰阁下,请让我来。”
黑泽语出,约翰的时间似乎静止下来。
“不劳你亲自动手。”约翰双手掐住李宏的脖子,“人是上帝根据自己的形象创造的,怎么忍心破坏这份神性的美。”
“你们在说什么话!快放……”
约翰不断朝手指加力,李宏的的喉咙被封锁,先是说不出话,剧痒之后传出气流勉强通过的声音,约翰的美妙面庞在他的眼前越渐模糊,最后失去意识。
他没有杀他。一来是需要李宏的生物认证,二来也没有弄脏手的必要。
“下个目的地,香港铁路公司。”约翰解开帮助李宏的绳索,若无其事地把奄奄一息的李宏抗到肩上,就像抗个烂麻袋,“黑泽,开车的事拜托了。”
凌晨0点28分,约翰把李宏的脸抬到扫描仪前,安全锁亮绿灯的同时发出悦耳的哔声,约翰就地扔下李宏,同黑泽一起进到港铁大楼内部。
交通行业是全自动化后改变最深的行业之一。有大数据基础,加上数十年的深度学习,人工只能能把交通状况计算到几近完美的程度,尤其是连路径都是既定好的铁路运输。除了发生人为破坏轨道等极个别的特殊情况,安排火车时间表的工作完全不用人为运作。
结果是,晚上的港铁大楼内空无一人。约翰没有遇到任何阻挠便上到二十一楼,刷李宏的工作卡开门,进到运营监控室。
眼前出现的是一件扇形的指挥间,三大块屏幕呈弧形显示出覆盖全港的地铁枝状图。大楼设计之初,监控室能容纳三十人同时工作,而今最多也只有两个人坐在这空荡荡的房间没事做。
“咦,你狗日的不是不来……”
听见开门声,王志站起身,黑泽的身影闪过,一击把王志打失去意识。
“入口就拜托你了。”约翰安排好工作,开始就着王志已经解锁的权限操作指挥台。
程序工作就算黑泽想帮忙也帮不上,她还不认识足够多的中文汉字。
香港是个海岛,依赖中国大陆补给各种日常物资,从食品、生活用品到工业原料。每天有不计其数的火车通过广东省开进香港,通常是在德福广场卸下货物,繁忙时也有停靠红磡站的火车。
也就是说,红磡站上空是香港的能源枢纽——中港电网大厦,车站里跑着火车,还树立着支撑中港电网大厦的三根地基。
约翰打开移动端,再次确认事先计算好的路线图。从三角锥形状的中港电网大厦的正下方竖直往下,三根基柱分别于位于上、左下、与右下,形成稳固的三角形。左下角的基柱往北,正好有一条直轨。
大屏幕上的火车时间表显示,下一班列车预计凌晨2:13进入香港,是载满修房用的钢梁的货运列车。按照提前安排好的轨道,这列火车的目的地是德福广场站。
约翰很快锁定这班列车,沿途变轨。每变一次,大屏幕上的枝状的末端就指向新的目的地。像玩益智游戏一样不断尝试不同的变轨组合,枝状图的末端跳过几个无关的站名,最后停留在红磡站。
改变了火车的目的地,剩下的工作就是取消火车的自动紧急刹车。拜自动化所赐,火车的驾驶也不再需要人类操作。中国最后一名火车司机于十几年前失业,今天不知身处何方。没了驾驶员,取消了自动紧急刹车便能确保火车出轨并撞上中港电网大厦的基柱。
大屏幕上方跳出警告窗口:
人工改变预订线路,确认?
“如果神没有创造光,人类如何欣赏夜的美?”
约翰抬起纤细的食指,点击Yes。
Part 5
约翰进入港铁大楼的五分钟前,函野靠在涂装成蓝色家用轿车的便衣警车边,利用移动端参与视频会议。时间紧迫,没有赶回经监署总部的空闲,就这样靠在太古城附近的鲗鱼涌公园开会。显示在他面前的是四个人:分行长董厚英,监察长张建港以及两名监察官:弥赛拉和方正铭。
“约翰的目标是中港电网大楼。”函野再次强调。
“全中港的安全机构这次都会协助我们。”分行长用当事人的语气说,“和小打小闹的黑客行为相比,攻击核电站可以提高到恐怖袭击级别的威胁。必要时甚至可以申请解放军协助。”
等到需要军队协助的地步,估计经监署和公安都束手无策了吧。连董厚英也把军队协助放入选项,可见危机空前严重。
“我把方探员发回来的数据和火车站的设计图做了对比。”弥赛拉的头像开始动嘴,“大楼西南角的基柱前方有一段直轨。”
“这么说来最直接的手段就是用火车撞击基柱了。”函野看向中港电网大楼的方向,“以基柱的质量,人工炸弹很难奏效。”
“铁路的总控制权在九龙湾的港铁大楼。”分行长说道,“但也不能排除对方手动变轨的可能。”
“那就兵分两路。”监察长说道,“一队去红磡站,一队去港铁大厦。弥赛拉,计算约翰下一步行动的可能性。”
“稍等……”弥赛拉低下头操作电脑。
“分行长,”监察长用试探的语气建议,“考虑到核电站的危险性,我建议考虑疏散红磡站周围居民。”
“往哪撤?”分行长一口否认,“珠三角加上香港的常住人口有一亿多,一旦发生核泄漏,一亿多人没一个是安全的,你打算把他们撤哪去?”
前苏联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爆炸事故造成周围数十公里不再适宜居住。中港乃弹丸之地,中港电网大厦又位于城市中心,一旦发生核泄漏,中港就成了废岛一个。
“当初建核电站的人怎么想的?”监察长拍着桌子,“居然把核电站放在市中心?”
“决定的做出是建立在高温气冷反应堆的绝对安全性的前提。”分行长回答。
“最后把核电站整个悬空?”
“核电站的设计是国家最高机密……监察长,对电站的选址不满的话请去城市规划部门投诉。”
“算出来了!”弥赛拉抬起头,“天鸿演算推测,约翰前往港铁大厦的可能性是93.22%。”
“那我去红磡站……”
“你的搭档今天好像不在状态。”分行长打断函野,“为了确保行动成功率,方正铭去港铁大厦,监察长另外找三个探员,一个陪同方正铭去港铁,另外两个去红磡站。”
“为什么把我排除在外?”函野的脸在发烫,脑子里冒出来几十个自己更适合此次任务的理由。
“你才从国家培训基地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修整。”分行长还是强词夺理。
“我适应性测试拿了全A,到底哪点不适合!你自己的我们面临着恐怖袭击级别的威胁……”
“打断一下……”弥赛拉在函野的怒火中插话,“有关于港铁大楼的系统警报,员工李宏今晚严重迟到,他一个人的生物特征解锁之后有两个进了大楼,没有发现需要带客人进入工作场所的申请记录。”
“约翰和黑泽……”函野握紧拳头。
“监察官,请服从命令。”分行长对函野说完,看向弥赛拉,“冻结高级监察官梁函野的移动端工作权限,解冻的时机听我命令。”
视频会议被强行切断,公园里的空气显得异常安静,身后的公路的汽车喇叭声像是另一个维度传来的。他扫视眼前的城市,隔着海湾,左前方是中港电网大厦,朝前看是港铁大楼,而他在海湾的对岸。
“你那个表情难看得要死。”艾隆娜从车子另一侧走过来,“不要那么郁闷好不好,我想高兴都不敢高兴了。”
“你高兴什么?大干一场的机会都没了。”让函野不解的是他竟然有股想来支烟的冲动,他少年时代之后就再没抽过烟,前后十年是有的。
“就算是战斗民族也有没心情的时候。你看不出来?”
“有心情也没机会。”函野看着左手腕的移动端。
工作权限被冻结之后,它与一般的民用希希没有任何区别。他还有驾驶身后的便衣警车的权限,但启动警笛之类的公务功能会因受限而无法启动。
“你晚上有别的安排吗?”
“哈?让我去你家是不可能的。”
“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不是你想的原因。”函野深吸一口气,想象着自己吸了口烟,然后慢慢吐出厌恶,“算我拜托你的。机会难得,想跟你聊聊你同约翰见面的事。”
沉默的气氛中,函野手动把车开到西环,回到香港大学附近的公寓。
开门后,客厅的灯自动亮起,适合夜间的暖色调灯光充满家中。这是间简约格调的公寓,现代化的玻璃装饰为主,客厅是错层设计,看起来很舒适的沙发与茶几并排摆放,厨房与客厅被吧台隔开。灯光虽然温馨,不过还是略显冷冰。看得出屋主虽然经常回家,却不警车烹饪。
脱鞋后,函野走到酒柜前,酒柜上面站着两个相框,其中一个是妹妹梁函露幼年时的照片,另一张是父母的合影。他把两个相框反扑在酒柜顶,取出一瓶伏特加,替艾隆娜倒满一杯放到茶几上,自己则开了一罐札幌啤酒。
“不要把这当成是鸿门宴……你懂鸿门宴什么意思吗?”函野坐下后说道,“如果弥赛拉没有报告的话,只有我和她知道。上个星期你去迪厅,遇到了装扮成女人的约翰对不对。”
“我是去了迪厅,但我没遇到什么约翰。”
“监控拍到了你们一起跳舞的照片。”函野心平气和地说着。
“你威胁我?”艾隆娜壮胆似的灌了一口伏特加。
“没有。这是善意的提醒。”
约翰不会心血来潮就去迪厅与艾隆娜见面。从艾隆娜最近几天的表现来看,约翰肯定对她说了什么,造成了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函野恨不得就地把约翰抓了正着,可他面临着一个更大的问题——如同他之前担心的——人民银行现在不信任他了——即便他在工作适应性测试里拿到了全A。
“我没打算往上报告。”
“你要什么条件。”艾隆娜的眼睛失去神采,一脸要杀要剐请随便的表情。
大概是妆掉得差不多了的关系,这家伙看起来还相当好看,身材较小却很丰盈,金发碧眼,五官也生得精致,加上一脸受欺负了的表情,非常容易激起男人身上那种没有来源的保护欲。
“我不图你什么。”函野咕咚灌下几口啤酒,打嗝打出二氧化碳,“有时候……我也觉得约翰的话有道理。”
艾隆娜的手抖了一下,她无法判断函野是真的在谈话还是在使用审讯技巧套话。
“人民银行塔倒底有几层?”函野看着天花板,重复约翰问过的话,“明明是108层,何必刻意抹去89层和64层?太刻意了反而显得此地无银。”
许愿机又能好到哪里去?说是大数据分析人的愿望,实则是人工投票投出来的结果。现代中国的繁荣是建立在人民对许愿机的绝对信任之上,如果许愿机这个社会的根基出现裂痕,那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自从美食家食人事件后,他一直不断地问自己:我究竟在保护什么?
“呵,你终于肯说实话了吗?”约翰从卧室走出来。
“约翰!”
函野与艾隆娜同时跳下沙发,酒杯打碎在地板上,摆出战斗姿态。几乎与此同时,黑泽双手持剑,挡在约翰身前。
函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约翰居然大摇大摆从出现在他的家里。美到无法直视的面庞、圣人般悦耳的声音、游刃有余的站姿,没错,就是约翰本人。
“想问我为什么在你家打盹?”约翰有恃无恐地说着,“经监署的人都朝火车站和控制中心跑了。中国不是句俗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我们还有话要说呢。我很感激你回答我的问题,梁函野。”
“艾隆娜。”函野朝艾隆娜递了个眼神,艾隆娜立刻封住通外楼道的家门。
“你终于决定自首了?”函野握住腰间的电击枪。
“非也非也。”约翰摇头,“我算是你父亲派来的吧。以你对你父亲的了解,他收留一个人,辛辛苦苦培养多年,就是为了把他送进中国的再教育营?”
“不要再提我父亲!”函野拔枪。
黑泽挡在约翰面前,加上电击枪是靠面积取胜,准心其实极差,不可能直接命中约翰。
“是啊,你对他的了解还停留在你的少年时代。”约翰继续把残酷的事实搬到函野的面前,“2034年你多少岁?14。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试过联系你?”
“住口!”函野的握着枪的双手开始发抖。
他按捺不住想要了解更多关于自己的家人的渴望,但理智在告诉他,必须立刻将约翰绳之以法。就是因为这些海外的反华份子,函野的就爱人才无法返乡。
“多说无疑。”约翰从裤兜摸出一个信封,折成纸飞机,飞到函野脚下,“至于如何处置我,为什么不等你读完你父亲写给你的信再做决断?”
“我不信你的鬼话。”
“我建议你还是读一遍。”约翰的眼神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施洗者的工作是找到救世主,而救世主手中有拯救世界的钥匙。”
窗外传来巨大的碰撞声,屋内外的玻璃发出剧烈颤抖。
电力紧急保护机制启动,以红磡站上空的中港电网大厦为起点,灯火通明的中港一片片遁入黑暗——九龙城、摩天轮公园、观塘区、太古花园……
“这是……”
“变革的钟声。”约翰露出恶魔般的微笑,同时张开双臂,好像在迎接他的信徒,“当人不得不把生死权交给许愿机的时候,许愿机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下一刻,屋内一片漆黑。5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76h5ZTQ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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