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n't Afraid To Die - 耳釘、笑容與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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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第一次和秦艾直面對話，秦艾一手正在同桌的抽屜裡，裡頭的物品全都被他翻的一團亂。

體育課中途回教室拿水壺的葉澄薰，就這麼毫無預警的和班上的刺頭打了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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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麼看。」別向一側的臉毫無悔意，染成金色過長的頭髮隨著動作滑落，遮住了半邊紅潤的嬰兒肥臉頰，兇惡的眼神與稚嫩的輪廓衝突地相反，也衝突的攻擊著葉澄薰所能理解的一切，「是沒看過？」

他望著眼前的人，腦中，難得的發白。

葉澄薰從未遇過這種情況，於是愣住了，對方因此嫌棄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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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麼表情。我嫌你都來不及，可輪不到你看不起我，」口中說著，秦艾手下動作不停，肆無忌憚的將不屬於他的錢包裡的紙鈔，一張張抽出團起塞進口袋，「喂書呆，你在老師面前敢露出這種表情嗎？虛不虛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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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同學的錢就心胸坦蕩了？」2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k5SPaNW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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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自認是個克制的人，虛偽這個詞，卻一腳踩在他的神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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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我可沒有做出標榜自己的人品這樣無聊的事，是吧？」秦艾無所謂的聳聳肩，滿懷惡意的嗤笑，「這位品、德、楷、模。」

「我勸你住手。」

「我勸你閉嘴。關你屁事。」

「我看到了，就關我的事，」葉澄薰定定看進那雙圓亮的大眼深處，謹慎地開口。

「哦，是哦，很了不起？」

「說不上多了不起，但我總得證明自己不是個虛偽的人。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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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往左一跨，擋住了秦艾的去路；面對面，身高的差距顯現了出來，秦艾警戒的仰頭看著他，雙手依然緊握著贓物。

葉澄薰以為他要揮拳，於是倉促的歪過臉，猝不及防，秦艾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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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釘的眉骨、嘴唇在午後窗邊反射的陽光下刺眼的發亮，這些痕跡，讓他一再反覆的被抓去教官室，銀色卻只是愈來愈多，「真偉大的情操。但你又能拿我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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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視的目光衝著葉澄薰上下掃視一番，「弱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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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過，」葉澄薰乾脆地回答，「但一直僵持在這還是做得到的，遲早會有人過來。到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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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瞇眼，窗外午後學生的嬉鬧聲，操場中央一致的體操口號，還有教練的吹哨聲填充了暖洋洋慵懶的空氣，全都像是在一瞬間凍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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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比起你，老師教官們，就各個層面都更會理解我一些，雖然這並非什麼直得說嘴的事情，但是，」理順了思路，葉澄薰整了整衣領，正要接續，「你、」

「煩死了煩死了！」毫無預兆的爆發，秦艾扭曲著滿臉的厭惡，擺爛的雙手一攤，紙鈔毫無重量的輕飄飄亂飛，葉澄薰卻再度側身擋住對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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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回原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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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瞪他，嬌小卻不會給人不足為懼的錯覺，氣勢驚人的可怕，深邃漆黑的雙眼，彷彿要將葉澄薰射穿透一個窟窿。

這樣的秦艾張開嘴，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那是蛇信一樣的紅舌。2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de91TEdvZ

「你就只敢對著我這樣的人橫，我都知道的，誰叫你——」搖搖頭，秦艾肆無忌憚仰頭哼笑，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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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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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拍掉鬧鐘鬧鈴，葉澄薰從床上坐起，吸了吸鼻子，早晨微微冰涼的空氣，將他一把拽入現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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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黑憑直覺的走到了書桌前披起外套，空氣之中，瀰漫著烤吐司和煎蛋的香氣，最近家裡的阿姨剛換人，手藝挺好，葉澄薰期望對方能稍微待久點，不過，他也知道，這只是奢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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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只要是個正常人——2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6HTEHTIu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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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說櫃子最上層要擦，你擦了嗎？」

「太太，我記得您昨天晚上說先清理先生的魚缸、」

是個、

「那你就不會自己應變一下嗎？我花錢不是請你來聽一堆藉口，你知道我一天要煩惱的事情有多少嗎？還要花心力來管這些本來就是你該負責的事情，真不懂林太太為什麼推薦你，她是看我笑話的嗎？氣死人了。你看，你看看你，你讓我很頭痛你知不知道！」

「⋯⋯抱歉。我現在就——」

「還有我兒子都還沒吃你吃什麼？是要讓他吃你吃剩的菜的意思嗎？你有沒有一點常識啊？我看你也不是那種油滑慣了的中年大嬸啊，現在年輕人就這樣、真是傻眼耶，我跟你說清楚了，你再惹毛我，我就要向仲介所投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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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正常人，就不會想過這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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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沈默地下了床，確認作業和課本都收進了書包裡，他拿起阿姨替自己燙好掛在門把上的校服，轉身進了房內的獨立衛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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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嘰。嘎嘰。沙——

將熱水開到最大，將外頭嘈雜漸劇的聲響通通關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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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敢對著我這樣的人橫。誰叫你啊，就是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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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軟怕硬的膽小鬼！』

夢中沒來得及夢完的話語，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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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今已是兩年多前的事了，抓到秦艾偷竊的那日，但記憶還是這麼的清楚，嗤笑的嘶啞嗓音在耳畔震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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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秦艾說得沒錯，為了讓內心好過一點，他向來對於他人的痛苦不聞不問，只求平凡的活在穩定延伸的道路上，與挑戰大人為樂的秦艾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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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關掉熱水，站著擰乾了頭髮。

是這樣的，沒有錯，所以說他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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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我為了什麼才在這啊，媽的你跪個屁跪給我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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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前——秦艾遭到禁足處分之前，揪著自己的領子劇烈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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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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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搞錯？現在幾點了？你有沒有一點身為高三生的自覺？我生一個兒子怎麼會這麼沒用，十八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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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下，若再不離開房間，多半也有誰要來捉著自己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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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底拖鞋墊踏在台階上本不該有聲音，來人卻硬生生踩出了台步般踩點撞擊的節奏，逐漸逼近，逼近——他迅速踏出浴室，三兩下擦乾，替換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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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了！十八歲！不是十也不是八耶，少爺，你是少爺我是黃臉婆行吧，還要我每天早上親自叫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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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對著鏡子將制服的領帶調整到對其領子正中，心想著，如果是秦艾的話，早就不甘示弱吼回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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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啦，是我命苦，就說養個叛逆青少年連條狗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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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那樣一個驕傲的、耀眼的人，為什麼會浪費精力在無趣的自己身上，他不太理解，事情是怎麼變成今天這個地步，腦袋因為睡眠不足而亂糟糟的，房門在走神的這一刻恰好從外而內推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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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媽。」

「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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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秦艾因為幫出氣，正遭到學校停學處分中，甚至當面對著老師嗆聲了，而反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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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你神經真大條這時間還跟我早安？你難道沒有別的話好說？」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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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狀若無事的繼續了日常生活。

很卑鄙，對吧。2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gFWDj1I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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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已有兩年多，今天一覺醒來，葉澄薰忽然頓悟了，這樣的自己跟秦艾，根本早不該有所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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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他受傷，害他停學，本來好不容易稍微走向正軌，又通通給葉澄薰一手打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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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身跟著母親下樓之前，他壓抑著呵欠，最後回頭確認的看一眼，穿衣鏡子裡的人，制服熨燙的完美而整齊，雙眼卻像是死魚一樣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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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臉乏味的人，此刻滿腦子只想著⋯⋯2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2fcvnsQ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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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跟好朋友絕交，但又盡量不造成傷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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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釘、笑容與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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