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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燒到我的背啊。」
葉澄薰溫聲叮囑，確認手中夾著半截香菸的秦艾坐穩坐好，便出發了。
啊？去哪？秦艾心裡覺得莫名其妙的，卻什麼也沒能問出口，再一次，數不清第幾次，任由葉澄薰為所欲為的牽著自己的鼻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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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自穩定心緒，秦艾將殘餘的半支菸舉到唇畔，深呼吸，尼古丁安撫著焦躁的神經，如此反覆數次，不斷飛掠的景色之中，肩膀緊繃的力道終於能夠鬆弛下來。
就這樣漫無目的的看著，慢慢的，慢慢的，靠上了葉澄薰的後背，閉上眼睛，雪花軟軟的、無聲的落在他的髮梢、側臉，肩頭，可是葉澄薰身上的熱度，讓那些通通都無所謂了，不值得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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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鬆手，煙頭隨意的扔飛，無聲降落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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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麽不想承認，這個人，棲住在他的軟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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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真心話」與「謊言」這兩種東西秦艾向來是想說就說，隨意切換，信口開河，謊言沒有任何的成本，是多麽的好用，既然所有人都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任何人，就這樣隨心所欲編織修改自己想要的真實，反而樂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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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葉澄薰的面前，秦艾發現自己最擅長的武器失去了控制，違心的反話脫口而出，該說卻梗在喉嚨，剝去了那些嬉笑怒罵的攻擊，某天，他忽然發現——自己再也無法運用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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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裝作不在乎，卻無法做到，他絕望的發現自己自誕生以來，或許就不曾知道，也沒有學過該怎麼去喜歡一個人，該怎麼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喜歡與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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蹣跚焦慮的索求著，索求著，因為不如意而使殘酷的話語脫口而出，再次陷入自我厭惡與後悔，如此反覆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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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他感到恐慌。就像此刻，口袋裡的重量明明算不上什麼，明明不需要隱藏，卻沈甸甸的壓在了秦艾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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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頭，眼角餘光葉澄薰在風中翻飛的碎髮又讓他腦海中的幻想浮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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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伸出舌尖不安份的舔舔雪花，眼前，黑色的細絲在雪白之前鮮明勾引著自己的目光，他想要親手撩起來，想要用梳子仔細的打理成一束，鄭重繫上屬於自己的標記，用銀色的項鍊就此纏繞束縛住這個令他煩惱不已、捉摸不定的男人，虔誠的親吻那光裸潔淨的後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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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標記，綑綁帶走，從此，就是屬於他的，他一個人的，秦艾的，誰都不准碰，誰都不准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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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擴散的涼意讓他從脊椎底竄起一陣電流般刺激的顫抖，前方的葉澄薰敏銳的注意到了，「怎麼了，冷嗎？我騎慢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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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沒有回話，只是抱緊了葉澄薰的腰。
——像這樣，對方本性裡的善意，又或者教養良好而總是細緻周全的替人考量，對他來說就已經溫暖的足夠將自己燙傷，溫暖的足夠他身陷在錯覺之中，被誰放在心尖的錯覺，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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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仰頭，無聲抽吸，冰涼的空氣收縮氣管，像是有誰掐著他的喉頭，制止一切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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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抵擋無數的訕笑怒罵，可以瞬間回擊排山倒海的惡意，那些對於一般來說讓人噁心作嘔的事情，他輕鬆就能聳聳肩不屑一顧，唯有溫柔，溫柔輕易刺穿了秦艾，讓他丟盔棄甲，束手無策的投降，在葉澄薰面前，不知不覺變得赤裸，無處可逃，甚至不願意再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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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愛情，懷抱希望，即使不斷的失望傷害反覆，卻還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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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人是這樣無可救藥的生物呢？為什麼就連自己，也無法逃脫俗套的渴望？為什麼，直到現在才意識到，說著噁心，死命嘲諷抗拒的自己，只是習慣說謊罷了，欺騙自我，欺騙他人，隱藏對人與人之間聯繫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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唾液交融了雪水，染上了腦海中浮想聯翩的妄想，他一口吞嚥而下，秦艾將臉埋在葉澄薰的外套裡蹭了蹭，臉上泛著一絲被風暈染病態的紅。他笑了笑，肯定沒人有這個榮幸被小少爺騎腳踏車載吧？別人搶著載都來不及，所以，自己是第一個準沒錯，第一，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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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就太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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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就這樣平穩的騎著，阻擋掉絕大半凜冽的寒氣，游刃有餘，臉不紅氣不喘——
早先秦艾自個兒吭哧吭哧踩著踏板時，臉分明像是被刀片刮過一樣的刺痛，寒風灌透袖口奪取一切溫度，太不公平了，不是個細皮嫩肉的小少爺嗎？為什麼啊，他也想要這樣帥氣，這樣溫柔的，讓對方迷戀到暈頭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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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吸了吸鼻子，臉頰靠著葉澄薰的毛呢外套，柔軟之中微微刺的發癢，難得乖巧一動也不動的靠著，直到兩人份的溫暖開始在這之間聚積傳遞，他甚至開始有些昏昏欲睡。
……如果沒有下雪，葉澄薰或許會哼哼歌吧。秦艾有了這樣的直覺，於是開始用指尖敲著葉澄薰的肩膀打節拍，立刻聽見了低沉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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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啊。這是讓我吃冷風嗎？要不你唱吧。」
「我才不會即興作曲呢。」
「試試看，總有第一次的不是嗎？唱好聽了，我回去幫你編成完整的曲子。」葉澄薰停頓了會兒，又補充，「送你當聖誕禮物。秦艾之歌——情愛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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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啊。土死了，我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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搥了一下葉澄薰的肩膀，秦艾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有一瞬間心動。
他緩緩睜開眼，恍惚接收著眼前閃過的景象，乾枯延展的路樹，穩定間距著路燈，上坡逐漸稀疏的建築物矮化成了平房，熟悉的灰白無趣配色，對，要在這邊拐角，接下來左轉，再右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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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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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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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景色。
秦艾猛地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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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帶我去哪？」指尖一時失控了力道，關節發白的掐進了葉澄薰的後腰，猝不及防的讓對方低哼了聲，秦艾的呼吸開始加速變得急促，像是小時候，從恍惚的夢境中失速墜落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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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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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不要亂動——」
「我不！你帶我去哪？這是哪？你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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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頭扔進零下十幾度的冰湖之中，透徹心涼，血液都要凝結了，這才是真實、這才是真實——不是的，喘息著喘息著，最終剩下了細弱游絲，不可置信的氣音，哀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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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跟你說過的吧。對吧？我住哪，你怎麼知道我住哪？」秦艾顫抖的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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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你告訴我，為、為什、麼會要把我送回去！你怎麼知道我住哪裡！」激動的忘記狀況似的，他從後座站了起來，整台車因此跟著在路面危險的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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