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學習魔法。」依洛絲.索恩說,看著眼前的女巫師,眼裡閃著堅定如光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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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美。這是女巫師在那過於寒冷的昨夜裡發現她時,腦中浮現的第一句話。
爐灶上的鍋子還在冒著沸騰的泡,柴火劈啪作響,當她看見她的時候便知道,自己終會因為這女孩受盡折磨。「妳為何想學習魔法?」
「我想留在這裡。」依洛絲說,柴火的光在她臉上跳躍,「我想學習如何幫助我的家人脫離詛咒。」她直視女巫師的眼,發現她的眼睛呈現乾淨透徹湖水藍,卻冰冷得像塊寒冰。及腰的長髮一片雪白,脂粉未施,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但依洛絲卻在那氣息中嗅到了一股寧靜平和的沉穩。那是她從來沒見過的。
女巫師點頭,即使百般不願收她為徒,她能感受到這女孩有著一股強大的力量。是月神賜與她的恩賜。她不能對它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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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時的時候,月亮會升起。」女巫師開口,「請做好準備。」
依洛絲開心的點頭,踩著歡快的腳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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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師將浮在鍋子裡的一層泡沫與渣舀起,大釜裡頭的不明液體呈現濃稠的藍綠色。火光映照在她臉上,卻張牙舞爪,彷彿要將她的臉撕碎。
在這靜謐的森林裡住了許多年,她第一次感受到黑夜對著逃離的她拋出引信,引導她再度墜入深淵裡。不。她拒絕再度重回黑夜的懷抱。當初她有多努力掙扎,黑夜纏繞得越緊,幾乎要她窒息。
不會再有第二次了。女巫師立下誓言。我要帶著她去向月神學習,獲得她應得的恩賜。帶她見識魔法與森林、城市的連結,月亮與太陽,自然與生物,這是她應學會的。
確保她學會那一切後,她會放手,到那時候,黑夜便能擁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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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朝爐灶添了些柴火,火焰燃起的同時像是在燃燒她的心臟。瞥了眼幾乎要被煙霧燻黑的牆,時鐘緩緩來到十二點,新的一天開始。
依洛絲必須做好準備。她拍了拍裙擺沾染上的灰,將雙手洗淨,來到門邊的衣架旁拾起深藍色的斗篷,披到身上。
戴上兜帽的她拿起桌上的煤油燈,一推開門,只見依洛絲穿著黑色斗篷站在屋外,秋天的落葉掉了滿地。「我準備好了。」她牙齒打顫的說,用雙臂抱緊自己,看著面色平靜的女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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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師將門鎖上,緩緩走上前,握住她的左手。當煤油燈昏黃的燈光緩緩接近,她發現導師的雙唇呈現烏鴉般的黑色。女巫師垂眸,將煤油燈放到草地上,另一隻手輕輕拂過她幾乎凍僵的手掌心,無視她手掌的傷痕,呼出一口熱氣。依洛絲感覺有什麼東西被放進了她體內,正在燃燒。她不會覺得冷。
「把柴火拿進去燒。」女巫師抬起頭,湖水藍的眼睛注視著她,眼睫毛如扇子般,月光替她的臉綴上了白。依洛絲來不及反應,女巫師早已拿起煤油燈往森林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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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在深夜中的森林行走,走在前方的女巫師腳步幾乎無聲,依洛絲總是弄出一堆聲響,一下踩到枯枝,裙擺擦過小草,腳印留在厚重的枯葉上。女巫師依舊往前,腳步從來不曾因為依洛絲停下,直到她們來到了一座小山丘,整個山丘寸草不生,將整座森林拋在後頭。
山丘下除了茂密樹林,靠近森林邊緣有座小村莊,煙囪飄出的煙霧裊裊,竄往天上的月,卻總是在半途中消失。
女巫師坐到了其中一塊大石上,並請依洛絲坐下,一同遠眺整個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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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問妳一個問題。」半晌,女巫師緩緩開口,「如果我教授妳魔法,帶著妳見識一切,當妳回到家,回到屬於妳的地方,人們並未會接受這樣的妳。妳有這樣的決心嗎?」
她暫停了幾秒,在她拋出這個問題之前,就已經害怕聽見她的答覆。發現她的那刻,就代表著她與她的生命中某一個階段的結束,開啟新的篇章。
「請妳誠實回答。」她說,這句話暴露出她的軟弱。
依洛絲垂下頭,勾起唇角,「當我來到這裡之前,我就已經知道他們並不會接納這樣的我。」她看著手掌那幾道疤痕,它們重新癒合、流血、刺痛,最後麻木。這是她從杜鵑窩裡帶出來的記憶,也是她想忘記的事實。
女巫師的視線緊盯著她,伸出手蓋在她那傷痕累累的手掌上,依洛絲感受到一股暖流,如冬日的太陽。當巫師的手移開,她看見手上的疤痕正逐漸淡化、撫平,而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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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先認識自己,才能進入黑夜。」女巫師說,「看著我。」
依洛絲轉頭看著她,發現一向冰冷的女巫師眼裡泛著溫柔,「妳說了實話。我會當妳的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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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洛絲花了一些時間,滔滔不絕地訴說自己的過去與魔法相關的經歷,讓導師更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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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有次我在睡覺的時候,身體會浮到半空中。」她說,「然後護士發現了,會叫管理員來要我『聽話』。」依洛絲笑了,笑的苦澀,「他們覺得我是個很難處理的病患,電療、鞭打,把我關進地窖裡……樣樣都來,只差沒有開腸剖肚。」
巫師只是聽著,沒有說半句話。
「後來,我聽其他人說,比爾斯頓森林裡住著『月神的巫師』,可以治療所有的詛咒。」她看向她,「從那天起,我就決定有一天我要離開杜鵑窩,去找這位巫師。」
女巫師點頭,冰冷的眼裡沒有情緒。「妳認為發生在妳身上的魔法是詛咒。」
「不是。」依洛絲搖搖頭,「受了詛咒的人,是我的弟弟。我想幫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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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娓娓道來索恩家的歷史。她的父親,索恩伯爵在她出生以前從祖父那裡接下了爵位,成為新的索恩伯爵。從她出生的那刻起,便注定要成為未來的女伯爵。三年後,弟弟路卡斯出生了,卻天生不良於行,必須依靠拐杖行走,身體也比她還要脆弱。
索恩伯爵請來了許多醫生與學者,試圖找出路卡斯的病因與治療方法,卻始終不見好轉,更沒有結果,直到伯爵請來了一位吉普賽靈媒。
吉普賽靈媒一來到路卡斯的房間,便指著站在床邊的依洛絲尖叫:「女巫!萬惡之源的女巫!魔鬼的化身!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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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洛絲嚇壞了,無法明白為何自己成為了萬惡不赦的罪人,靈媒抽出繫在腰間的小刀,朝她的方向衝去,依洛絲連忙閃躲,此時窗戶卻突然粉碎,靈媒閃避不及,摔出四樓窗外,就此失去性命。
因為靈媒的死,依洛絲接受了警長的偵訊,原先以殺人罪判處死刑,但伯爵盡全力守護寶貝女兒,替她爭取最輕程度的刑罰,最終送往精神病院治療。但她始終掛念著路卡斯,期望有天能夠找到治療他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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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知道他在破除詛咒之後,會感謝妳為他做的一切?」這是女巫師在聽完她的遭遇後提出的問題。
「我就是知道他不會。」依洛絲的眼裡閃爍著和星星一樣的光芒。「我愛他。」
女巫師點頭。「妳要堅持著這股信念,它能夠在黑夜裡引導妳。」她說。「在第一堂課開始前,我想提醒妳,無論前方的道路是什麼,一旦妳找到屬於自己的路,不要怕。妳會需要有足夠的勇氣去闖蕩,去犯錯。失望與挫敗是月神用來指引道路的工具。」
她清楚這些工具的目的,她也曾飽受這一切對她身心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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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會阻擋我。」依洛絲堅定的望向巫師。「請教授我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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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師站起身,黑夜早已全然籠罩並掌控大地,等過了一定時間,黎明自然會升起。
「請站起來。」女巫師說,依洛絲服從她的指令。「去感受月神在妳身邊構築的一切,學習建構與魔法的橋樑。」
依洛絲點頭,閉上眼睛,夜晚的氣溫微涼,但女巫師在她體內放著的柴火仍在燃燒,使她不再感到寒冷。她深呼吸一口氣,冷冽的空氣灌入肺部,她睜開眼,發覺女巫師早已離去,留她獨自一人待在寂靜的山丘上。
這是考驗。她對自己說。她不能讓女巫師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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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生來就是混沌的。一道聲音在她腦中響起。妳必須去相信,每個事物都有著引導它們前進的光。就連黑夜,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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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見古老的語言在夜色裡對著她低語,黑夜降臨,恐懼淹沒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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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精神病院的那段日子,依洛絲聽過人們對於那位月神的巫師的許多觀點,卻從來不確定哪一個才是真的。鮮少人見過她,只在教堂,當人們談論起的話題中出現女巫師的身影。精神病院裡的薇塔是個虔誠的教徒,她對依洛絲說過,月神的巫師是她所見過最強大的人,甚至能與路西法抗衡;只靠著思緒便能改變一切事物,無須借助外力。但也有人說,她是不被受到祝福的女巫師,動用禁止的黑魔法,只為了摧毀她所痛恨之人,遭到放逐,在孤獨的森林中度過餘生。
依洛絲知道,孤獨會使人發瘋。當她被關在地窖時,只有自己能夠與自己對話,那沉默的空氣幾乎摧毀她的神智,直到警衛將她從發著霉味的地窖中解放。她無法再經歷孤獨,那是把無聲的武器,一點一點地奪取人的性命,直到不再對這世界充滿期望,最終消亡。
或許,女巫師知道怎麼與孤獨抗衡。至少,在她見到她的時候,當她睜開眼,坐在床沿的女巫師看起來十分冰冷,一點也感受不到孤獨在她身上引發的效應。
她必須相信她。依洛絲下定決心,除了女巫師,沒有人能夠解除路卡斯身上的詛咒,她幾乎成為她的希望。
她現在是女巫師的學徒,她不能被突如其來的恐懼擊垮,在這種時刻,哭泣與害怕都是沒用的。她再度閉上眼,倚靠著女巫師坐過的那塊大石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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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黎明升起,黑夜褪去,依洛絲不知道的是,女巫師從未離開她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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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藏匿於樹林中,清澈的眼望著那發著抖的女孩。她已經把柴火給了她,確保直到太陽升起都能維持她的溫暖。曾有幾次,她一度想衝出樹林抱緊她,告訴她別擔心受怕,但她忍住了。她必須相信依洛絲,信任這位女孩並不會在進入黑夜時背叛她。
一股強烈的東西在她的喉嚨沸騰,女巫師皺眉,捧著胸口,嘴裡吐出黑色濃稠的液體,在滴落至草地時呈現黑壓壓的黑色,液體如沸騰的水般冒著煙,那一小片草地隨即腐朽,寸草不生。
這是神給她的懲罰。女巫師接受,乘載罪惡的軀體度過一次次的春夏秋冬。
她知道,解藥在依洛絲身上。從她第一次見到她的那刻起,就知道時機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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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學習如何成為一位導師,傾囊相授,直到那女孩度過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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