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睜眼後一片漆黑,一度以為自己失明。他稍稍動了動已結痂的手腕,發現藤蔓鬆動許多,趕緊用力割破藤蔓。
把藤蔓隨手扔下,雙手緩慢把遮住眼睛的東西拿下,許久未見光明,雙目一時無法適應,微微刺痛,但他難掩笑意,確認四周沒有妖獸後,快速把捆在腳踝的藤蔓割斷。他自言自語:「幸好我未卜先知,早知妖域處處是凶險,提前將盾牌套在手上。」
江凌四處走動,查看周遭環境,知道自己身處一個陰暗潮濕的地洞,空間狹窄,只有上方有洞口可以出去,他奮力一躍,試圖抓住洞口邊緣,爬出去,但勾不到上方洞口,手指和洞口有將近一個手臂長的距離。
果子堆在石壁旁,位在他原本坐倒位置旁邊,是在他還沒解開藤蔓時,能一口咬到的位置。
江凌吃幾顆果子填飽肚子後,便又試著跳了數十次,一次比一次高,仍無法觸及洞口,感覺距離漸近,他也沒別的逃出方法,索性當作訓練,不斷跳躍。
總有一天會碰到洞口,正如有一天會碰到天一樣,並非遙不可及。
一個月後。
「都已經過一個月了,我也該出去看看了。」江凌自言自語,捏捏大腿和小腿的肌肉,躍躍欲試。
洞穴的石壁劃滿一條條直線,這段時間江凌每見到一次日月輪替,便劃一痕。他平時跳累了就休息,休息夠了就跳。
大概每隔一天,上方就會傳來一個聲音,似在確認江凌是否還活著,而他也會虛弱地回應一聲。
江凌默默計算時間,巡查的妖獸差不多是這時候過來,他拿起一顆碎石,在壁上寫下「江凌到此一遊」六字,拍一拍屁股的灰塵與小石子,聚精會神等待妖獸過來,他打定主意,在妖獸巡邏後就逃離這囚牢。
「呼嚕卡啦?卡利沙魯!」 江凌透過戒指,明白了前者是「你死了沒?」;後者的意思是「好好待著。」
「我在。」他隨便喊了聲,並未用戒指回應。
在等一會,等牠走遠,屆時將海闊天空,江凌戴好草帽,穿上護臂,手指指節不耐煩地敲在石壁上,每一下叩聲都剛好被上方巡邏小妖的腳步聲蓋過。
腳步聲遠去後,江凌兩腳蹲低,一躍而起,雙手扒住洞口邊緣,使勁一撐,用一個簡單的不可思議的方法逃出地牢。他驕傲說:「當初設計這地牢的妖獸也太笨,輕輕鬆鬆就能逃出。」
江凌不知道,當初設計地牢時,對象大多以粗壯、矮胖的妖獸為主,所以洞口不高,但洞口縮小,一般妖獸很難逃離。
外面是一大片廣闊無際的草原,草原有無數個坑洞,看著千瘡百孔,江凌走過一個又一個洞口,每個地牢裡都關著一個妖獸,不時傳出嘶吼。
他心想:時間還很多,巡邏小妖一天也只會出現一次,而今有得天獨厚的機會能看到各式各樣的妖獸,就四處參觀。
江凌一排排地看,每過一個洞口,就駐足,繞著洞口轉,從各角度仔細觀察各妖獸的外型,靈光一閃,攤開藏在護臂裡的獸皮,並尋找各色草葉。
獸皮極大,皮上分成許多區塊,有一區上面有各式花草,另一區則是風景,大多是江凌在前往妖域的路上所畫,獸皮平時則被江凌收在護臂裡,千幸萬幸沒有被妖獸搜走。
江凌走到第一排第一個,邊看邊畫,畫得極為逼真,還幫牠們取名,有些用吼叫的發音命名;有些用特殊外型命名,逐個記錄在獸皮上。雖有些妖獸蜷縮在角落陰暗處裡,不易觀察,江凌還是大致畫出輪廓。
天黑,僅透過微薄月光已無法看清妖獸,亦無法作畫,而妖獸數量實在太多,仍有十幾排妖獸不及備載。
江凌心中有種莫名執著,希望把所有洞穴裡的妖獸記錄在獸皮上,但他又不想重回困住他多日的地洞,於是走出草原,在附近林子裡隨意尋一處休息。
次日,江凌抱著一棵大小和他相當的樹幹回到草原,裁減樹枝,只留下類似四肢的幾根枝幹,丟進他的那個地牢,又重新回到林子裡躲藏。
差不多的時間,巡邏小妖經過江凌洞穴,照慣例喊聲,卻沒有得到江的回應,牠以為那人類在牢裡太過虛弱,以致暈倒,瞥一眼地洞後,只看到陰影處有個人影,也不以為意,繼續巡邏。
又是一個月過去。
「這是最後一排了。加油,晚點就能看看妖域了。」江凌即將要把各妖獸畫完了,他邊嘀咕邊走向附近的洞口。
往下一瞄,江凌一時控制不住情緒,發出驚呼。底下的妖獸抬頭往上看,一人一妖,三隻眼珠遙遙相望。
「巴拉卡莫?」江凌有些結巴,沒有想過會在這裡遇到牠。
江凌跳下地洞,剛好落在巴拉卡莫身上,巴拉卡莫因身形巨大,在地洞裡幾乎沒有活動空間。江凌快速幫巴拉卡莫解開藤蔓,跳回草地,催促巴拉卡莫爬上草地。
巴拉卡莫爬了幾下,高度太高,無法逃出地洞。
「你等等,我晚點來救你。」江凌傳音給巴拉卡莫,跑回自己原先的地洞,抱著那粗樹幹跑回,一端雙手緊緊握住,另一端扔給巴拉卡莫,一點一點把牠拉上來。
時隔數年,巴拉卡莫背後佈滿猙獰傷痕,有些傷口尚未癒合,鮮血淋漓,頭上獨角斷了半截,獨眼黯淡,少了幾分英氣,江凌看到此景,撫摸牠的斷角,傳音道:「沒事的,我會叫先知救你的,他一定可以治好你的,我們部族每次有人受傷都是他救的,你就算不相信他,也要相信我。」
巴拉卡莫聽到聲音,沒有回應。牠眷戀地磨蹭江凌,似在訴說思念,但又怕頭上斷角不慎刺傷江凌,動作遲緩而僵硬。
敘舊一會後,巴拉卡莫將背後長刺縮起,同時,小心翼翼地用斷角把江凌舉起,甩到背上,一路狂奔,江凌輕柔撫摸傷口,從護臂拿出備用的傷藥塗抹在牠背上的傷口上,低聲說道:「很痛吧……」聲音很低很輕,細若蚊蠅。
他們邊奔跑邊對話,從對話中,江凌也得知巴拉卡莫的本名是魯加哈,不過他還是習慣叫巴拉卡莫,至於巴拉卡莫的意思,每次江凌詢問時,魯加哈都只顧著傻笑,不願意說。
戒指畢竟不是萬能的,只能讓江凌聽到牠想傳達的意念,牠不想傳達的,江凌也不會聽到。
江凌一路上用傳音向巴拉卡莫敘述前段時間的旅程,巴拉卡莫聽到精彩處便會昂起頭上斷角,發出一聲長嘯。
一路奔跑,在草原上奔跑,在林子裡奔跑,迎著風跑,逆著風跑,一人一玩得欣喜,跨越了物種的隔閡,成為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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