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草和趙晨見江凌接連五天都沒從陰影走出,滿腦子只關心老翁和少年們的身體狀況﹐勸也勸不聽,於是到山洞外討論如何才能幫江凌解開心結。
水漪在旁偷聽兩人講話,眼珠子一轉,悄悄走回山洞,躡手躡腳走到江凌身旁,嘴角微微翹起,眼珠轉動得更快。
「下雨啦,下雨啦!快躲雨喔,躲雨囉!」水漪忽然向山洞外奔跑,大聲呼叫,提醒眾人避雨,眾人不及細想,便跟隨水漪向外跑去,山洞外萬里無雲,一片晴天。
江凌則似沒有聽到提醒,仍面無表情坐在地上。剎拿間,大雨似一桶水,似水柱,直接澆灌在他頭頂。
感受到水的冰涼,江凌回過神來,聽到躲雨的呼喊,看到眾人向外跑去,便也起身向外狂奔,雙腳因許久未動而有些痠麻,腳步緩慢,但仍躲過身後一陣又一陣大雨。
剛跑出山洞,江凌就看到趙晨、白草兩人一前一後,包圍住江凌,苦口婆心說道:「小江啊,你終於走出來啦,我就說嘛,人生沒有邁不過的坎,更何況,你又沒有做錯……」
「蛤,我們不是在躲雨嗎?也對,你們在山洞外並無雨,我們山洞,咦,山洞內沒有雲,怎麼反而有雨呢?」說到最後,江凌摸了摸頭髮,看看身上的雨水,不禁笑出聲。
「哈哈哈!」眾人也一起大笑,歡笑聲迴盪在整個山谷,似要把這幾日的苦悶笑出,越笑越大聲,越笑越大聲。
笑完後,江凌做勢要追打水漪,要求水漪道歉,水漪邊笑邊跑,不時還丟幾個水球戲弄江凌,兩人這樣一追一跑,翻過兩、三座山,來到一片一望無際的草原。
「呼,好累,不跑了,你也別追了,好好欣賞這處美景。」水漪跑得筋疲力竭,翻身躺在草地上,一頭水藍色秀髮因跑動而稍顯凌亂。
江凌坐在水漪身旁,鄭重說道:「謝謝。」
「用不著謝我,哈哈,這次是我第一次拿水潑人,結果那人還道謝。」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總做一些沒意義的事。我有時會想,教他們新知識和技術,到底是好是壞?我也會想,若我們不幫,誰幫?若我們不教,誰教?」江凌說得如瘋似癲,連說好幾句,向水漪說;向藍天說;也向自己說。
水漪沒有回答,閉上雙眼休息。
江凌躺在草上,看著水漪秀麗側臉,嗅著青草香,不再言語。
夜晚如期抵達,江凌和水漪起身準備回山,但因為追趕時太匆忙,沒有注意路邊景色、地標,忘記來路。翻過一座山後,兩人意見出現分歧,一人指著一個方向,僵持不下,最後,江凌選擇讓步,走上水漪所指的那條小徑。
走了很遠,路便走到盡頭,前方只剩樹林,而水漪執意要穿過這片樹林,山路狹窄,無法兩人並行,於是由水漪在前帶路、江凌走在後頭。
江凌感覺不太對勁,依稀能聽聞野獸的咆嘯聲,不斷勸水漪掉頭。水漪不肯,一路上兩人皆在鬥嘴。
「哼,剛剛就是我跑前面,我當然知道路。」
「你就是不知道路,不然我們已經回去了。」
爭吵到一半,江凌衝上去拉住水漪,遮住她小嘴,在她耳邊輕噓一聲,然後壓低身體,帶她躲入樹後。
眼前是一處範圍很廣的沼澤,阻斷山路,兩人無法繼續前行。
沼澤正中央長著一株怪草,紫葉長而上翹,包裹住中間的妖艷紅花,花上爬滿鮮豔毒蟲,沼澤外圍則有一獅一虎搏鬥,兩者戰得不相上下,似在爭奪怪草的所有權。
紫葉、沼澤、毒物,江凌想起洪峻和他閒聊時無意間提到的百毒草,葉子本身有百毒,但經烈火烘烤後便可治百病。
他欣喜若狂,困擾心中多日的麻煩迎刃而解,他知道如何救老翁了!
江凌向水漪表明要去摘百毒草,並叮囑她在旁躲好,不要招惹獅、虎。他從一旁拿起木棍,自嘲道:「想我教人做木器、做鐵器,到頭來仍拿路邊撿的木頭迎敵。」
汗從鼻尖低落,江凌屏住呼吸,一直在等待,等待獅虎兩敗俱傷、等待奪走百毒草的最佳時機。
就是現在,江凌趁獅、虎相撞,一同被撞飛時,衝到沼澤處,向前傾身,便欲摘走百毒草,但錯估距離,和百毒草相距甚遠,手勾不到,不由愣住,獅、虎也反應過來,張嘴嘶吼,逼近江凌。
江凌試著用戒指和獅、虎溝通,但牠們二話不說向江凌撲來,不到幾分鐘,木棍便被打脫。
身前兇獅猛虎,身後沼澤毒蟲,盾牌因走得太急而留在山洞裡,手裡也沒利器,他只好硬著頭皮頂上,使出半吊子的武功,再操控靈力,拳打虎,腳踢獅,看著威風至極。
獅、虎卻似不覺痛楚,伸出前爪拍擊江凌,江凌一躲一閃,短時間倒也無性命之憂。
水漪見到江凌、獅、虎互相被牽制住,無法脫身,她不再躲藏,現身迎敵。她嘗試操控水元素形成一條水繩套住老虎,卻發現空氣中並無水元素。
她隱隱感應到在沼澤深處有一股詭異力量吸引水元素,只要空氣中一產生水氣,就會被吸入沼澤內。
「去摘百毒草,快去!」江凌察覺到水漪出現,大吼,用出之前學會的摔技,蹲得很低,前衝,避開利爪,鑽入獅子腹底,雙手環繞,抓住一撮獅毛,用盡全力將獅子舉起,像舉巨石,轉身跨步,將獅子砸入沼澤。
獅子被拋飛時,後足用力一蹬,江凌閃退不及,被踹倒臉上,踉蹌幾步,跌到老虎的爪下。獅子落入沼澤後,並沒陷入,反而像冰融化成水般,被毒素侵蝕消融軀體,從皮、肉到骨,一點一點消失,只過幾秒,沼澤只剩慘嚎聲。
「快點,我快被吃了。」江凌額頭流血,血液流入右眼眼角,睜不開眼,側滾避過老虎的大口後,大聲吼道。
同時,水漪也在奔跑,靠近沼澤,看到獅子屍骨無存的一幕,嚇傻在原地。直到聽到江凌的喊聲,才開始採摘百毒草。她感應沼澤裡的水元素,右手前伸,試圖操控沼澤深部那奇特、變異過的水元素,卻徒勞無功。
水漪放棄這個方法,撿起地上枯枝,撥弄百毒草,想先把草上毒蟲撥走,誰知有幾隻蜈蚣順棍而上,爬行迅速敏捷,已爬到木枝中段,她驚呼一聲,把木枝扔掉。
意想不到的是,江凌在與老虎的搏鬥中漸漸佔上風,老虎被身上的傷勢拖累,行動漸漸遲緩,最終,江凌故技重施,將老虎抱起,撞上一旁大樹,老虎倒地不起。
看著手臂、肩膀等在戰鬥中留下傷痕部位,還有額頭上那道不用看也知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江凌被水漪叫到沼澤旁,一同研究如何摘走百株草。水漪忽然發現他先前失手丟下的木枝奇蹟的浮在沼澤上,沒有和獅子一樣被毒素消融。而原本爬在樹枝上的蜈蚣已憑空消失。
江凌又丟下幾根樹枝觀察,發現樹枝一樣沒有消失,在沼澤浮著。他們討論後,決定藉由樹木渡過沼澤,取出百毒草。
沒有斧頭之類的器具,江凌只能蠻橫衝撞樹木,期望用自己健壯的血肉之軀把樹木撞倒。
結果,樹還沒倒,江凌已頭昏眼花。
他轉頭正好瞧見地上那隻老虎,把牠抓起,語氣兇狠地傳音給老虎:「快點,用你的爪子把樹砍倒,你若不願意,我就把你的爪子剁掉,自己砍樹。」
老虎迷茫抬頭張望,聽到江凌慘忍的威脅,只得無奈幫忙砍樹,與其說砍樹,不如說是挖樹,牠用爪子重複抓同一區樹幹,直至挖出一個兩邊穿透的樹洞,才換個方向繼續挖,把樹幹切斷。
江凌溫柔撫摸老虎的頭,把樹幹拾起,擺到沼澤內。水漪則蹲在ㄧ旁用多餘的木頭製作出一個簡易瓢子,瓢子有個長長的握柄,淺淺的空間。
再三確認樹幹沒被消融後,江凌踏上樹幹,手上拿著瓢子,謹慎小心地挪步移動,一步一步,走到百毒草前則緩緩蹲下,用顫抖的手握著瓢子握柄,深入沼澤,撈起一瓢水和泥濘混合物,向百毒草潑去。
他總共潑了三瓢,其上的毒蟲就消失殆盡,化成縷縷輕煙。
江凌拿出準備好的寬大樹葉,隔著樹葉觸碰百毒草,連根拔起,再用另一片樹葉包裹外圍,隨後不慌不忙沿著樹幹走回岸上。
離去時,老虎發出悲鳴,用楚楚可憐的眼神看著江凌,跑向江凌用頭蹭了蹭他,江凌思考後,摘了一片百毒草的葉子遞給老虎。
老虎用嘴銜著,伏地,似在叩首,然後跑走。
事實證明水漪記錯路,兩人往反方向走,走了三、四小時,終於回到休息地。
如若回首,他們定能看到那並行的腳印,由遠至近,由寬至窄。
回到山洞後,江凌想要提早去救治老翁,又覺得那老嫗不會同意,便約同水漪,夜探火部,找到火玲會合後,請她用火烘烤百毒草葉子後,便前往老翁的住家。
一株百毒草一共有三片葉子,一片贈予老虎後,剩下兩片,葉子經烘烤後,沒有原本的惡臭,反而散出一種宜人香氣,聞之神清氣爽。
夜深人靜,由於火玲身子輕盈,且較熟悉環境,便由她去餵藥。
隔日,老翁身體痊癒,醒轉過來,他發現身體比生病前更加健康有力,當他聽到部族對江凌等人的處置後,大感懊悔,心知族人誤會江凌等人,不顧老嫗阻攔,要外出尋找江凌道謝。
其他族人看到老翁痊癒後,想起過往對江凌的苛責,也感到愧疚。
尤其是少年們的父母,少年們其實前幾日就恢復意識,醒來後和大人們講述戰鬥經過,原來四人最初因經驗不足而在與黑熊對戰中愣住,被打傷,但最後以趙晨所授的技術把黑熊殺死,只是一個不慎,被黑熊臨死反撲打傷。
大人們聽完敘述無不震驚於趙晨等人的狩獵技術,要知道,以火部過往的技術,圍捕黑熊至少要出動二十人才有機會成功。
明白錯怪江凌等人後,火部族人一個接一個,跟隨老翁腳步,來到江凌等人的山洞前,路上族人遇到後就加入隊伍,人越來越多,幾乎傾族而出。
趙晨以為火部是來找碴的,喝道:「在幹嘛呢?」喊聲同時也使得眾人走出山洞。
老翁和老嫗沒回話,面向江凌,鞠躬敬禮。
少年們彼此攙扶,一跛一拐走到老翁身旁,面向趙晨,鞠躬敬禮。
火玲鞠躬敬禮。
身後一排排族人也鞠躬敬禮,整齊俐落,是為了道謝,也是為了道歉。
江凌熱淚盈眶,無怨,無悔。
趙晨用衣袖擦拭眼角,其餘眾人似乎明白江凌的執著,默然不語。
隨後,以江凌為首,回敬對方,從此,盡釋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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