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無生沿著爛泥路上的鞋印急起直追,心中暗忖道:‘對方既是徒步拿人,想必是礙於這段爛路不利馬匹前行,如此一來步伐必然不快,我若以此速度奔行,想來不出一個時辰便可追上。’心念及此,一顆懸著的心總算稍為定了下來,思緒也不如先前一般慌亂。
眼見泥路上駁雜的鞋印越臻清晰,想必大隊該在前方不遠矣,肖無生心下暗喜,更加連連催動足下勁力,詎料奔行正急間,天上忽降豪雨,事先竟無半點疾兆,肖無生慌忙躲到一棵柳樹底下避雨,他正嘀咕怎麼這雨來得如此突然,當下虛看了一下天際,果然一顆新生的地劫星正佔據正北方位,旁邊還有擎羊貪狼二星拱照在側,合共三星環抱,無怪這雨看來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了。
肖無生斗笠已丟,更枉論有油紙傘在身,他不欲走得如此狼狽,當下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向正北方位的那三顆星虛點了幾下,左手順勢向旁一帶,竟把擎羊貪狼二星硬生生的帶離那顆新生的地劫星。三星合抱之之勢既破,雨勢果然瞬間減弱了不少。肖無生對天哈哈一笑,雙手猛地向外一分,擎羊貪狼二星便按著原先軌跡返回其本來所屬的十二宮位之中。只見雨勢頓歇,陰雲盡散,白日重吐,肖無生對他逆天改命的作為十分得意,一聲‘咱家去也!’便從柳蔭下走出,重拾征途。
怎奈低頭一看,不由得一聲慘叫,只見剛才的傾盤雨水已在片刻間把泥路上的鞋印洗擦乾淨。肖無生背上登時涼了一截,回想剛才道上偶有岔路,自己全賴地上鞋印才能一直跟來不至走丟,眼下無錫未至,對方去向卻已因一陣失魂雨變得無跡可尋,試問由此間通往無錫城的道路阡陌縱橫,若無所依循,自己又能怎麼走下去?
肖無生正自焦急,忽然又想起一事,剛才那陣雨來得怪異,自己自前天臨凡後不時虛看天際,卻一直從未察覺這幾日來天象有何特異,眾星皆守在十二宮位中相應的位置,所以這幾天以來才會風和日麗,纖翳不生。要知三星環抱殊不尋常,其中需要三顆大利瀝澇的星曜剛好同時運行至正北方位,三者才會互為糾纏,招來滿城風雨。單憑星曜自身運轉便可短時間內使得三星集結,天下間焉有是理? 肖無生細思其中機要,斷定其中必有外力干擾所促成,稍加琢磨,他隱隱得出一個答案,就是無錫城中該藏著至少一個精曉變更天象軌跡的高人術士,以至招來這一陣怪風雨。但那人又為何要作此一舉?肖無生不得不把其企圖跟路上這些被抹去的鞋印兩者串連起來,難不成對方大費周章,居然便是衝著自己而來,好教他無法找到朱李季三人?
想著想著,肖無生不由得把矛頭指向馮步通身上,但若無錫真的暗藏高手,他進城之初便應察覺,為何卻一直無感,難道那高人是昨晚自己四人出逃後才到臨無錫城中嗎?
帶著滿腹疑竇,肖無生當下也頗覺無能為力,他昨日在無錫邊城的樹林中追逐李典承等人時,只因那木屋離他所處之地不遠,他才能運起天通之力感應其所在,從而戳破其陰謀,但眼下這裡離無錫尚有一大段路程,其中隔了好幾十里路,他現下可是肖無生而非那俯仰天地的諸神之首苟敦,自然無法探知城中的情況。
無計可施的他唯有先隨意選一條回城的道路,待得進城之後再謀解救三人,只是無錫也不算是彈丸之地,以他一人之力要從其中找出三人被困之處,他縱然藝高人膽大,卻也甚感頭疼。
既然不得要領,那就乾脆到時再說,肖無生懷著鬱鬱的心情走上回城的道路,待得昨夜闖過的那道紅色城墻映入眼簾時,已是個多時辰之後了。
肖無生不願跟守城官兵照相,免得再生事端,當下沿著小路走到一處疏於看守的城墻之下,趁著無人注意,便一個縱身越過城墻,無聲躍入城內。
肖無生拉過衣襟遮著半邊面頰,四下一瞧,自己似乎正身處一個大戶人家的花園裡。他冷眼橫掃了這裡的地貌一遍,見左側貼墻之處有一座假山,假山後隱隱聽得水聲流動,該是魚塘之類。毗鄰假山有一條以碎石鋪砌而成的花園小徑,蜿蜒通向假山之後。小徑旁邊又有一條歧路,其中以青石板鋪成,看樣子該是通往一處廳殿。至於最右側則立著兩所以草木建成的簡陋房舍,該是供下人使用的地方。
肖無生自然是無心觀賞風景,一心只欲找個清淨之所好好易容改裝一番,待得自己從頭到腳面目全非後,便設法出去打聽朱李季三人的下落。
他微一沉吟,決定先躲到假山之後瞧瞧,卻聽那方傳來細碎的談話嬉鬧聲,當即打消念頭,徑自前往右側的其中一所草屋先行暫避。
他甫推開身前那道木破門,一股刺鼻的臭氣當即從門縫間湧出,肖無生聽身後嬉鬧聲越來越響,估計聲音的主人們不一會便會從假山之後轉出,當下唯有硬著頭皮,在外面深吸一口氣,便跨步走了進去。
果然不出所料,此間正是一處供院裡下人使用的茅廁,環境之惡劣不堪自不待繁言而明,肖無生使勁捏著鼻子,卻似乎依舊擋不住那中人欲嘔的熏天惡臭。他暗暗咒罵著此間的主人,同時只希望外間那幾名路過之人盡快遠去,使自己能從這糞坑中得以解脫。
可事情接下來的發展卻讓肖無生大翻白眼,皆因又一組腳步聲竟自假山的另一邊響起,筆直向自己此處走來,他緊捏拳頭,心裡打定主意,不管待會進來之人為何許人也,自己也是一拳把他槌暈,免得自己剛返無錫城片刻,便要被別人給逮了個正著,屆時殺人之餘還要外加一條擅闖人家家宅的罪名。
只聽那組腳步聲到了茅廁外頭便停了下來,肖無生掄起醋缽大的拳頭高懸半空,下一刻只聽木門呀的一聲敞開,肖無生眼明手快,左手一把便把來者抓到身前,右手拳頭隨即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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