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8 - 第十一章自由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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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迷宫一样的舰桥之后，总控制室的最后一道安全门出现在金属栈道的尽头。充足的日光灯照耀下，函野面对的是一扇质感无比厚重的金属活动门，犹如银行金库外的保险门，外加需要多重生物认证特征以及密码的电子安保程序。

他打开大门左侧的安全锁装置，有电子音传来：

“警告，你在试图进入主机房，需要身份认证。”

“高级检察官，梁函野。”

“声音认证通过，进入指纹验证。”

函野把手指放在触摸屏上，指纹验证通过。以类似的过程，瞳孔验证也顺利通过。

验证的三个步骤均不涉及函野的工作身份。开始他还有些担心，在工作权限被冻结的情况下许愿机会不会让他通过，就结果来看是多余的担心。因为预见到这一刻，梁致仁把后门都留好了。

“认证通过，请稍等。”

电子音说着，安全锁装置的下方打开一个抽屉，里面躺着一个手镯形状的白色移动端和一把电击枪。

“请使用。”

按照系统的要求，函野戴上移动端，只有他能听见的电子音通过移动端传到脑海：

“‘救世主模式’开始启动。”

手枪上膛，方正铭瞄准函野的后背，扣下扳机，子弹击中机房大门，发出刺耳的撞击声，由于房间过于安静，函野听得见弹壳落地的沙沙声。

“放下武器，双手抱在脑袋后面，转过身来。”

函野照办，他把电击枪放到地上，转身面对方正铭。对方刚从入口处进入，双手持枪，一步步朝函野逼近。

方正铭的出现并没有出乎函野的意料。弥赛拉说过看见过方正铭，外面又只有赵铁泉一个人出现，他就料到方正铭是埋伏在了机房附近。

“方正铭，你知不知道分行长对我下达的通缉令违背了许愿机的命令？”

“把电击枪踢过来。”

函野犹豫了一下，他虚起眼睛。电击枪只能使人失去意识，而手枪可以要人命。权衡利害之后，函野朝脚边的电击枪踢了一下，电击枪顺着金属地板滑到方正铭跟前两步左右的地方，方正铭保持枪口瞄准函野的姿势，拾起电击枪插进腰带。

“我都知道。”确信对方解除武装之后，方正铭说道，“许愿机给你下达了保护约翰的命令，而你竟然没有拒绝。”

“我也没有接受。”

“默认就是接受。”方正铭喊道，“那个移动端也给我踢过来。”

函野对新的要求有种抵触感。可是在电击枪也失去了的情况下，无法违抗方正铭的命令。

“但那不是出于我自由意志的接受，是系统决定的。”

“不要再狡辩了。伙同恐怖份子攻击警察，叛国罪铁证如山。”

“为了立功真有这个必要吗？”函野觉得没必要再客套下去了，“不惜违背许愿机的命令把自己的拿去讨好董厚英？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你应该晓得许愿机的命令是让我进去。弥赛拉刚刚在外面许的愿。”

“对于他们的叛国行为，会根据《刑法》审判。经监署被叛徒黄建港搞得乌烟瘴气，是该进行一次内部清洗了。”

“对你们有利的就听许愿机，对你们不利的就按法律，你们到底以什么为标准？”

“以人民的利益。”

函野不明白“人民”这个借口还要被独裁者利用到哪个世纪。苏联、纳粹德国、南斯拉夫、朝鲜、特朗普时代之后的美国、共产党中国……但凡独裁国家的政府，都是打折为人民服务的口号为统治者的利益服务。

“你有没有听见人民在唱歌？”函野对方正铭报以鄙视的目光，他发现这是自己想说的话，无需想象约翰会说什么，“嘴上说为人民服务的同时，你有没有问过香港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以逃离核泄漏为契机，香港人走上了街，站到了政府的对立面上。

“中港。”方正铭纠正函野，“没有中港政府，就没有中港人民今天的幸福生活。”

函野看不透方正铭的思想。政府也好许愿机也好，当人对它报以绝对信任之后，万一它撒谎怎么办？

许愿机处理愿望的真相是国家培训基地里有人在投票；器官移植的真相是在基地里活摘低信用者的器官；封城令的真相是董厚英绕过了许愿机发出命令……

无论如何，如果他真的以为把政府吹得比上帝还万能就能愚弄民众，那这家伙就无可救药了；如果他是明知政府不是万能的，还为了从既得利益者那里得到好处而口是心非，那他同样无可救药。

“你知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

“管它是什么！”

方正铭又开一枪，子弹击中函野脚边。枪击的回音消散之后，方正铭露出令人厌恶的丑恶表情。

“把你后面那扇门打开。不要做多余的事。”

摆在方正铭眼前的是个大好机会，梁函野冒死闯进天鸿演算系统总控制室，必定有值得他搭上性命的目的。在把梁函野捉拿归案之前，尽量掌握一些人民银行上层也不知道的情报。

方正铭的眼睛，手枪准心，与函野连成三点一线，方正铭有种前所未有的权力感。用枪对准人就能把事情办成，完全不需亲自动手。

函野带着诡异的表情慢慢转身，差不多与总控制室的大门形成45度夹角时，电火花在方正铭的身后炸裂，方正铭发出无声的嘶鸣，冒着黑烟，正面扑倒，失去意识之后，手脚依旧在残余的电火花中抽搐。

背后放冷枪的人穿着防暴警察的制服，保持着单手持枪的姿势。确定方正铭失去意识之后，她摘下头盔，是分行长董厚英。为了确保函野无法轻举妄动，方正铭倒下之后她立即掏出一把94式手枪，继续瞄准函野。

函野虚起眼睛。董厚英是友军的可能性为零，故意遮住脸射击方正铭也是出于封口的目的。

“分行长亲自抓通缉犯？”

“少废话。继续照方正铭说的做。”董厚英朝着函野逼近。

枪声响过，函野的左臂麻辣辣的，钻心之痛一直爬到肩膀，肌肉部分血流如注。子弹擦着肘骨打穿了他的左臂，所幸没有陷进骨头里。他立刻从衣襟处撕下一块布条，绷住肘关节动脉，算是临时处理。

“动作快。”董厚英抬了抬枪口，“要不你就失血过多死掉。”

她在方正铭身旁屈起膝盖，搂开方正铭的衣袖，取下白色的特殊移动端，戴在自己左手腕上。

暂且不论董厚英不惜对友军开火也要进总控制室的目的，这女人是玩真的。函野别无选择，回身把手指按在解锁装置的触屏表面，金属门上的锁亮起绿灯，大门左右收进墙壁后。9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BePWjRVG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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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厚英谨慎地走在函野身后进到总控制室，保持在一个既能保证弹无虚发，又给她自己留足给了安全空间。

半球形的总控制室被充满未来感的白色充满，袖珍天文台外形的主机置于正中，各式函野看不明白的电脑以及仪器呈换装分部在这件圆形大厅。

“这就是……许愿机的心脏。”董厚英露出职场新人一样的表情，“转过来面对我，让我看到你的手。把许愿机的钥匙放在地上，然后退到进来的门外边去。”

函野照做，他朝进去的门退后时，董厚英也开始朝主机的中控台移动，枪口始终指向函野。

“你到底想对许愿机干什么？”函野开口道，“绕开许愿机对我下通缉令，又让我背恐怖袭击的锅。”

“再废话一个字，你就用一条腿走出去。”

手枪的准心从函野的心脏挪到函野的右腿。

“你没有密码。”

函野吞下唾沫，他冒出冷汗，浑身冰凉凉的。还好，腿上没有传来麻辣辣的痛感。

“耍什么花招？”

“耍没耍花招，你拿钥匙去开一下许愿机不就知道了。”

梁致仁在写给函野的信上明确强调，除了观星台，还需要口述密码，才能启动“审问”机制。但函野并没有实际操作许愿机总控制台的经验，只能放手一搏。

董厚英似信非信，亲自操作中控台的话，函野有可能借她转移注意力的机会逃跑，甚至从身后偷袭。经监署的特工多少受过实战训练。权衡下来的结果，还是让函野代劳比较安全。

她把头盔戴回脑袋，对函野放在地上的观星台扬了扬枪口。

“把它放进中控台，然后输入密码。不许做多余的动作。”

函野朝着董厚英的话做了。他把观星台从地上拾起，走到中控台前，用眼角瞟董厚英。防护服不但可以防弹，材质也是绝缘材料做的，电击枪也打不透。左手臂的下半截已经失去知觉，衣服全部被血染红，用得上的只有一只右手。除非奇迹出现，否则形势不可能逆转。

思索的同时，他把右手放在中控台的触屏上，输入指纹，触屏旁边的活动金属板缩回操纵台下，露出一个隐藏的圆形连接口。函野看了看手里的观星台，目测形状吻合。他把观星台插入刚打开的连接口，果然完美契合。

天文台外形的主机发出提示音，半圆形的上方投影出一条绿色的直线。

“救世主模式准备完毕。请验证声纹。”系统说话的同时，直线像是音乐播放器的声线图一样上下波动。

“你到底想干什么？”函野问董厚英。

“少废话。”

“声纹验证成功。”捕捉到函野的声纹之后，中控台投影出更多线条，形成一个只有线条、尚未填充的3D女性头像框架，“救世主模式即将开启，请说密码。”

“快说。”

“除非我知道你的目的。”函野转身面对董厚英，“你到底想用许愿机干什么。”

“当然是救世主权限。”董厚英更加小心地瞄准函野的脑门。

“你也是快死的人了，告诉你也无妨。”她微微抬了下左手，戴在手腕的白色移动端很快露出又消失，“救世主权限是许愿机的最高权限，可以自由操控任何人的社会信用系数，或者给人‘例外’权限。也可以自由实现或者拒绝任何人许下的愿望。拥有救世主权限的人就是神。毫不夸张。”

“神……？”函野虚起眼睛，“你没有疯吧。”

话虽如此，函野内心里不得不认可董厚英的话。在这个被许愿机统治的社会，社会信用系数决定着人的生活的方方面面，从购物、工作的选择甚至到择偶。能自由操纵人的社会信用系数，就真的可以说是无人能及的神。

“赶快输入密码。”

想成为别人的神。此般对权力的渴望，是何等难以置信。

“观星台。”

“密码正确。”

3D头像框架在一秒之内完成了填色，出现的是一个胶原蛋白满满的少女面庞。雪白的肌肤配上充满知性的大眼睛，样貌与函野有几分相似。它是根据函野的妹妹——梁函露绘制的虚拟形象。

目睹函露的头像出现，董厚英扣下扳机，食指发力的瞬间，扳机传来卡壳的声音，移动端的电子音传到她的脑海：

信用不足，无持枪权限，扳机锁死。

“怎……”

藏在头盔后面的董厚英露出惶恐的眼神。

“救世主……只有一个。”

函野发出宣告，董厚英立即扔掉手枪，伸手去够电击枪。忽然，麻木的感觉自左手腕贯穿身体，下一秒，防爆制服在头盔以及袖口的缝隙处冒出黑烟，董厚英跪倒后瘫在地上。

“假救世主！”酷似函露的虚拟头像对倒在地上的董厚英怒目而视。

释放电流的就是戴在董厚英手腕上的特殊移动端，原理与国家培训中心使用的能把人电晕的项圈相仿。它只认可函野的生物特征，任何人试图使用移动端启动救世主模式的人都会遭到电击的下场。

以防不测，函野弯下身子对董厚英进行搜身，把电击枪、警棍以及警用匕首都换到了自己身上。

“救世主模式已开启，天鸿演算系统进入‘审问’机制。我有语音识别功能，可以自由对话。”许愿机在他身后说道。

起身之后，她对自己妹妹形象的虚拟形象发问：“把你做成函露的样子，是梁致仁的决定吗？”

“许愿机的设定都是父亲决定的。”

“她说的是真的吗？救世主权限下，我可以自由操控任何人的社会信用系数。”

“不只是修改。”函露的形象撅着嘴想了一下，“你拥有读写许愿机的所有数据的权限，包括社会信用系数的修改。”

“那我自己的呢？”

“你的社会信用系数被强制固定在800或以上。任何消费行为都无法让你的信用下降到800或者以下。”

“原来如此……”

难怪大学一毕业就凭借超乎常人的社会信用系数进到经监署工作，原来一切都是函野的父亲设计好的。从信用不会降到800以下的角度来说，函野和约翰其实没有区别，两人都是这个一切建立在社会信用系数基础上的社会里的特例。

“也没有人能对我发起‘信誉裁决’了把，现在。”

“没有。救世主权限是天鸿演算系统是高权限。”

这就是董厚英眼里的“神”的状态。

函野虚起眼睛朝门外看去。他大可坐电梯到110楼，坐在董厚英的位置上，对人民银行和经监署发号施令。只要他想，甚至可以把北京的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变成他的私有物品——因为他掌握着许愿机的最高权限。

函野并因此获得力量感，反倒充满恐惧。靠掌握别人的生杀大权来主宰别人的命运，这不是神，这是魔鬼。

“许愿机……”

他盯住函露的形象，问出最重要的问题——

“万一你出错了怎么办？”

“我从不出错。”函露的形象出可爱的微笑，“在出现瑕疵的地方用舆论加以弥补。”

换言之，用谎言来掩盖过错。

函野开始灰心。由于失血过多，力量渐渐在身体流逝，他开始感到不支。如果约翰在的话，他会问什么问题？

答案闪过函野的脑海——

“人民银行塔有多少层？”

“110层。”

函野的右手握成拳头。

“撒谎……”

人民银行塔明明是108层，对外生成110层是因为刻意跳过了89与64两层。没时间也没必要去研究谁对许愿机录入了错误的信息。只要有一个信息是错误的，就有可能有十个、甚至一百个信息不准确。

“需要加以舆论修正吗？”许愿机天真地问。

“不用了。把外面的图像和声音连进来。你办得到吧。”

“马上就好。”

说着，半球形的主机投影出数百个画面，是从香港各地的监控摄像头收集来的影像。

可以看到香港人与防暴警察发生混战，烟雾弹接连滚进人群，人们举起雨伞驱散烟雾。防暴警察追赶落单的抗议者，无论男女，摁住之后挥其警棍进行殴打。

在现实边境的画面上，解放军驻港部队的枪口瞄准了试图下海或者从诸如1号路在内的主干道离境的人，也有铤而走险的人，立刻倒在解放军的枪下。

声音接通后，函野听到的是一片混乱，人群的惊叫声刺痛着他的耳朵，有玻璃碎裂的声音、警车的警报声，还有开枪的声音。在混乱的声音之下，他听到微弱的歌声，人们还在高唱《愿荣耀归香港》。

“许愿机，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人民在唱歌。”

“抱歉，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函野窃笑，“你又没有自由意志。”

“抱歉，我不明白。”

“那么，你觉得该如何处理现在的情况？”

“降低防暴警察和解放军的社会信用系数，重新从反抗者中选择政府首脑。”

许愿机的运算能力和深度学习能力再强大，始终还是基于已有的数据。因此，不是让这群人屈服与那群人，就是让那群人屈服于这群人。

许愿机不知道，人的决定往往不是理性的。也许许愿机的存在会让他们放弃一些对日常决定的思考，可是在对自由的追求方面，人都是感性的动物。没有人会问许愿机：我该不该拥有自由。

“是时候结束你幸福的谎言了。把自由还给人类，许愿机。”

“需要怎么做？”

函野似乎看见约翰在捧腹大笑。

万能的许愿机居然向人类发问。不是说许愿机是无所不能的吗？不是说许愿机从来不出错吗？现在看来，许愿机不仅会判断失误，也不是无所不能。

约翰的幻象带着嘲弄的微笑回过头：“函野，掌控你命运的就是那么个玩意？”

“不。”

函野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后，约翰的幻象不再。

现代社会是建立在名为许愿机的谎言之上。毁掉许愿机如同销毁谎言的载体。这并不能保证日后没有别的谎言载体出现，可这是揭穿谎言的必要手段。当人们都找回自由意志和思辨能力，就容易捣毁谎言的温床了。

他看回许愿机假冒的他的妹妹的形象。

“你没有资格假冒函露。”

他取出梁致仁通过约翰交到他手中的晶体盘，插入总控制台的接口，启动自毁程序。

“将删除一切数据记录。你确定吗？”

“我非常确定。”

“数据无备份，删除后不可恢复。你确定吗？”

“确定。”函野答得很干脆。

“硬件将进入自毁模式。你确定吗？”

“我说了确定！问多少遍都是确定！”

投影在总控制台后方的函露的形象一瞬间失去了眼神，接着失去填色，恢复成一团绿色的投影线条。

“数据删除中，自毁进入倒计时模式。”语音也失去了抑扬顿挫，成了呆板的电子音，“救生舱开启。”

总控制室的灯光被忽明忽暗的红色警示灯取代，有嘟嘟的警报声传来：

警告！警告！自毁模式启动中，请大楼内人员立即从救生通道离开

尾声

警报拉响后，总控制室的两点钟方向升起一道金属门，出现一条隐藏的逃生通道。

“外面……”

函野朝总控制室的入口回头，一个小巧的女性身影踉踉跄跄走到门边，摔倒在门框里。

“艾……”

“抱歉……阁下。”

失望的目光在函野的眼里转瞬而逝。他跑到黑泽身旁，只见她浑身是血，长发因为凝血打了结，肌肉里还插满玻璃碎片。

“艾隆娜……很勇敢……她带走了……大个子……”黑泽用虚弱无力的声音呢喃着，她把手伸到身后，拿出一个被采扁的伏特加罐，沾满血迹的罐身是粉色的，还带小熊图案的。

“快别说了，我们走。”

函野用右手扶起黑泽，他尽量不去碰她被玻璃渣扎到的地方，却很难办到。进到逃生通道之后，一个胶囊外形的逃生舱出现在眼前，它的前方是对应的轨道，轨道尽头预置好了弹射装置。

看起来是安装许愿机的人为了以防万一留下的活命手段。

“上去吧。”

函野搀扶着黑泽进到逃生舱，把她放到沙发座椅上，合上了舱门。他翻找了一会，果然在壁橱里找到应急用的医药箱。他先给自己左手上的伤止血消毒，然后让黑泽服下止血剂，用镊子慢慢取出她身体里的玻璃碎片。

三分钟后，人民银行塔面朝维多利亚港的一侧打开了一扇隐藏的出口，胶囊外形的救生舱滑过轨道，获得加速之后被弹射装置狠狠推了一把，在天空画出完美的抛物线，落到维多利亚港，沉到水下。

从冲击力中缓和过来之后，函野解开安全带。

“我们回日本。”

他按下推进器的启动装置，逃生舱的后部打开，燃烧氢化燃料的推进器启动，逃生舱以接近鱼雷的速度在水下窜出，留下一串白色的气泡。

气泡漂到水面，消失不见。水面之上，可以看到擎天柱般的人民银行塔整个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好像大楼本身就是一竖警灯。前台的安全门早都打开了，晚上也坚守岗位的人民银行和经监署工作人员全都疏散到了楼外。

救护车闪着警灯，医护人员把失去意识的方正铭和董厚英抬上救护车。他们是弥赛拉带领的经监署小队在最后排查许愿机总控制室时发现的。

人群撤离到安全地带之后，80楼的玻璃碎了，过了几秒，爆炸声传到地面。自毁模式启动后，最先发生爆炸的是总控制室，接着是位于地下的天鸿演算系统主机房。主机房爆炸后，维多利亚港南侧的人们的脚下有地震般的晃动感。

人民银行塔并没有倒塌，自毁模式仅仅是炸毁许愿机本体。紧急模式触发后，人民银行塔从下往上失去电力并遁入黑暗。在第108层也黑下去之后，作为经监署标志的手心环抱太阳的标志也熄灭了。

在维多利亚港的对岸，人们的目光被人民银行塔的爆炸声所吸引。约翰带着优雅的微笑看向人民银行塔，他看到，经监署那只盯着人民的眼睛陷入长眠。

一根警棍挥下，约翰洁白的身子倒在地上。

一个月后的星期五，一个带着手铐脚镣，并且套了头套的烦人走在石板路上。在两把步枪的威逼下，囚犯上到大屿山顶。

中港政府在选址大屿山作为新的死刑场，并以中国速度在两周之内完成建设。

囚犯走到执行地点，身着公安局长制服的方正铭走到他身后，扯下头套，露出一张样貌美到不可思议的脸，不管是放到男人还是女人身上，都能迷倒一片异性甚至是同性。天生优雅的气质加上眼睛里无时无刻不再流露的领袖气质，不仅让人怀疑公安局长和囚犯是不是站错了位置。

方正铭取出智能手机，确认时间。没有了天鸿演算系统，移动端和经济监察署均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你还有一分钟的命。有遗言就快。”

“……是自由的空气。”约翰挂上迷人的微笑。

“再自由你也活不久了。”方正铭冷笑，“闹了半天，最后还不是死路一条。”

“我不是被许愿机判死刑。你扣的扳机再也不会被锁死，你打的每一发子弹都是出于你的自由意志。”约翰迎着风微微抬起下巴。

“就这些？”方正铭的鼻孔愤愤地一张一合，用手枪抵住约翰的后脑。

“吾虽身死，自由永存。”约翰开始平视前方，视线飞向天边，穿透苍穹，抵达凡人无法洞察到的未来，“撒谎可以掩盖真相，但是真相改变了吗？”

头一次，他高声地呼喊——

“为了自由的香港——自由的台湾——自由的中国！”

方正铭扣下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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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自由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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