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醫療室,已經能夠聽見吵雜的叫喊聲和記者的相機快門聲。要不是保安拼命擋住,看怕早已湧進了後台。而依這股氣勢,要是沒人給個現身說法,保安也擋不了多久。
周諾寧秀眉微蹙,語氣不耐,「保安就這麼少?」
總會會長微弓著腰,畢恭畢敬地說,「已經在安排增援了,請周總放心。」
「不要讓任何一個人進來。」她警告的眼神睨了睨總會會長,知道他也不是太靠譜,加重了語氣,「不然我不保證新賽季的合作案會落在何人手中。」
「是是是!周總放心,我們會確保方學選手能靜心休養,安全送達醫院!」總會會長忙不迭給旁邊的助理使了個眼色,那人又匆匆去安排增援了。
周諾寧雙手交疊,又下了另一個指令,「帶我去南翠那邊的醫療室。」
「好的好的!這邊請這邊請!」總會會長清楚做點門面功夫,去給對方慰問一番確實少不得,免得後台的情況給爆料出去她不好解釋,也不多追問,直接就帶路,往走廊的另一個盡頭走。
林經陽本來背靠著牆垂首,聽見門聲瞬間站直身子,門後周諾寧身邊跟著一堆人,他沒有表露太多情緒,簡短打了聲招呼,「周總。」
「其他人先出去。」她給了林經陽一個眼神,讓他處理好無關痛癢的人員,逕自走向白簾那邊。林經陽溫文笑著,禮貌地請總會會長帶著一眾隨行人員離開,只留下負責治療的醫生。
總會的人倒是沒甚麼,對於兩人的傳言而有所耳聞,心想要私下解決事情他們也管不了。當中就屬Nova的職員最尷尬,這前上司跟自家老闆的緋聞還沒滅下去還獨處一室,傳出去也不知道怎麼收拾。何況兩個人的實際關係他們根本不清楚,萬一鬧起來驚動外面的記者那更難說得清。
「放心,沒問題的。」林經陽預想等一會兒周諾寧可能會有些情緒波動,還是不便有太多人在場,鎮定自若笑笑,「我還不了解你們老闆嗎?」
這句話倒是讓他們無話可說了。論熟悉程度,林經陽自然是無可比擬。眾人只得乖乖轉身出去,帶著哀求的小眼神,眼睜睜看著林經陽把趟門拉上。
而周諾寧無瑕顧及身後,艱難地邁開腳步,一步步走到站在白簾跟前停下,捏緊了拳頭,深深吸了一口氣,穩住呼吸,才慢慢伸手撥開簾子。簾後的景象映入眼簾,簾紗從指尖滑落,手懸在半空,心臟幾乎停頓。
膝蓋和手臂做了包紮,表面看不出嚴重程度,男人的臉色卻說明了一切。他臉色發青,嘴唇煞白,痛苦地緊閉著眼,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不斷冒出,似是跟內裡某個惡魔在鬥爭,意識隨時會斷線。
周諾寧眼眶發疼,怒氣噌一聲湧上來,轉頭厲聲質問,「到底甚麼情況!不是說已經做了治療,人怎麼還是這幅樣子!」
醫療室的醫生戰戰兢兢地上前,「周總⋯⋯初步檢查是半月板撕裂,需要到醫院做更精密的檢查⋯⋯我們現在只能做緊急措施,沒有其他⋯⋯」
「救護車呢?」
「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給他打止痛針!」
「這⋯我們已經打了⋯⋯」
「再打!」
周諾寧無間斷的怒吼,嚇得醫生差點就把針拿出來打了,但基於醫德,他還是硬著頭皮小心翼翼說道,「這已經是極限了⋯藥量太大⋯可能會落下後遺症的⋯⋯」
周諾寧咬牙,拳頭在身側捏緊,側過頭不再看司徒辰。
站在萬人之上,權力唾手可得又如何?再能幹,此刻卻無法減輕他一絲痛苦,為他分擔一絲痛楚。
林經陽看了眼神色有些疑惑又耐著不八卦的醫生,上前柔聲勸道,「周總,謝謝你關心我們家的球員,接下來就交給醫生吧。」他又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量道,「他會沒事的,這裡耳目多,讓我處理。」
雖然已經併退左右,林經陽始終擔心隔牆有耳,更何況這裡已經站了一個外人,還是別賭會傳出甚麼為好。
周諾寧眼底一片猩紅,但還是聽進去了,強壓下憤怒,睨了主治醫生一眼,「出去告訴他們,如果5分鐘之內救護車沒來,明天我讓他們通通消失!」
「是⋯是!」醫生雖然遇過大牌的選手和難搞的管理層,卻從沒看過她這種不高興就威脅人家生死的,嚇得馬上往門外撲。
林經陽確保醫生離開醫療室且關好門後,才走回去緩聲道,「諾寧,你在這裡待太久了,剛才也不知道他們聽到多少,外面的人會起疑的。」
「我不能走。」周諾寧背對司徒辰走到窗邊,語調沉靜了幾分,「我要確保他能跟著去醫院。」
「諾寧⋯⋯」
「我已經讓人在天舟安排好房間和醫生,到時候會跟方學一起送去。」
天舟醫院,同舟集團和日本天野家族共同投資的私人醫院,針對運動醫學成立的跨領域團隊專門接待運動選手,每一個醫生都是領域頂尖,選手恢復速度和效果放眼亞洲無人能及,因此運動選手都視天舟為治療傷患的首選之地,稍缺名氣的話也不用奢望能得到一張病床。
「如果去了天舟,肯定會驚動你爸的。」
「我只信得過那邊的醫生。」周諾寧雙手撐著窗框,語氣堅決,「如果要動手術,更不可以去別的地方。」
「可是⋯⋯」
周諾寧冷冽的眼神掃向他,渾身散發寒氣,「我說了——」忽而一頓,耳朵靈敏地抽了抽,捕捉到一個微弱的波動。
「周⋯諾寧⋯」司徒辰微弱的聲線飄來。
周諾寧嗖一聲就閃身到病榻前,臉上的陰冷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填滿眼眶的心疼。她撫上他早已大汗淋灕的額頭,聲線柔和的說,「怎麼了?是不是很疼?」
司徒辰微微動著嘴巴,周諾寧湊近。
「⋯⋯方學⋯」
她一聽便沉了臉色,厲聲道,「這個時候你還關心他死活?」
「他⋯⋯沒事⋯⋯吧?」
周諾寧忍著怒火,咬著牙回答,「沒,他好得很。」好得她都想親自打斷他的腿了。
「那就好。」司徒辰扭曲的臉容上,居然露出了極違和的微笑。
她臉色繃緊,語氣想要責怪,卻在出口後軟了下來,「你還笑得出來嗎?」
他勉強著掀起眼皮,卻還只能瞇著眼,擠著氣音安慰說,「都是意外,不要怪方學。」
周諾寧撇過臉默不作聲,喉嚨間堵住一股氣,卻又不能發洩在眼前的人身上。
司徒辰看不清,但也感受到她壓抑的怒氣,心頭抽痛了一下,「我怕疼⋯⋯給點鼓勵吧⋯⋯」他學了她那一句,想讓她安心。
奈何他那蒼白的臉色,還有氣若游絲的聲線,只讓周諾寧的怒火越發滾燙。
「不能!」周諾寧的臉色黑如深海,司徒辰聽出她語氣中的責怪和擔憂,心底又疼又暖,很想再說甚麼,身上的痛楚卻勒住他的理智,意識逐漸模糊,只能從喉間發出幾個音節。
周諾寧看他極力隱忍,強要裝作自己很好,卻每每抵不過疼痛的模樣,不由得心頭一揪,纖幼的手已經伸前撫上他額前濡濕的髮絲,輕輕順過,也不管自己手上沾了多少汗水。
「別怕,我陪你。」
————————————————————————————————————————————————————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tGdeBBbuN
作者的話:心疼死寧姐啦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