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瑛,妳到底在說什麼?保鑣?」楊靜困惑地反問,在她猜到墨芷瑛的動機後,她就已經有心理準備要面對這個狀況,只是沒想到對方其實沒摸透她的真正身分,因此那份困惑確實有著幾分真實。
或許是楊靜的表現十分誠懇,原本信心十足板起臉的墨芷瑛在這時有些許動搖,握著楊靜的手本來是為了確認對方被說中心坎時的反應,卻沒想到此刻變成把自己的動搖傳達給了對方,令她趕緊提出理據,比起讓對方屈服更像是要說服自己不能動搖:「這幾個星期妳一直和我形影相隨,距離近到超乎想像!」
「那是因為芷瑛妳對我很好,我也沒有其他這麼要好的朋友啊,假若覺得我太黏人的話……」
「就算再要好,會每次都一起去洗手間嗎?不只是小休或者午休,就連上課時都是喔!」
「那就真的只是湊巧啊,像是補妝之類,假若說上課的時候……我……也許因為害怕而有點緊張的生理反應吧……」楊靜在說到該害羞的地方就會變得吞吞吐吐,聲音也會隨著變小,看起來毫無破綻。
墨芷瑛沒有就此屈服,繼續提出其他理據:「那還有翹課去醫療室的事,剛巧同一週期不舒服?不只這樣,參加同一個學會呢?雖然是妳先提出,但既然妳是父親僱回來的保鑣,事先知道我的過去而配合也不奇怪吧?」
「不舒服的事情我也無法控制啊,至於我們就算參加的是同一個學會,我也不是打橋牌而是棋盤派,若果棋類學會和牌類學會分開的話我們也不會一起。」楊靜表現得有些許激動,看似遭到莫大的冤枉。
「嗯……」墨芷瑛仍然沒有放棄,「那推薦的咖啡廳呢?絕不去未調查過的陌生地方,可是下一次妳卻又覺得可以去,是因為調查過環境覺得安全了吧?保鑣們常常也是用危險地方來限制我們不能去這去那的!還有明明是我要推介妳化妝品,當時妳卻堅持要到百貨公司去看,那也是因為不知道我準備帶妳去哪家化妝品公司吧!」
「我不知道妳說什麼安全不安全的問題,只是那家書店是我剛搬來這座城市之後最喜歡待的地方,希望妳也能喜歡而已……」楊靜越說聲音就越小,頭垂得不能再低,「之後和妳們熟稔了,覺得沒那麼害怕,而且又是大家一起去,覺得可以努力嘗試一下其他地方;百貨公司則是能逛得比較自在啊,專門店什麼的我從來沒去過……」
接二連三的論點都被駁回,墨芷瑛陷入真正的動搖中,該不會自己真的錯怪了楊靜——她腦海裡開始被這個想法侵蝕,而挽救她的稻草則是剛才楊靜提及的內容,讓她得以暫時逃避這個問題而問:「妳說剛搬來這座城市嗎?」
雖然楊靜接受過控制感情訓練並聽過「眼淚是女人最強的武器」這樣的訓話,但要她突然就擠出淚水還是極為困難,她印象中上次哭已經是與母親道別的時候,如今就算想到這點勾起感傷,似乎與擠出淚水還有點距離,因此她最多也就以沙啞的聲音回答:「嗯……我沒說過嗎?我以前沒有上學而是聘請家庭教師來教導我學習的,但因為家人要到這邊出差,我也得要跟過來的關係,在家庭教師不願意來這邊工作的狀況下,最終安排了我入讀這家學校。」
為了完美完成潛入並暗中保護墨芷瑛的任務,楊靜的身分當然經過適當的虛構,某程度上來說就是為了用在這個時候,萬一被墨芷瑛懷疑時就會大派用場,因此楊靜才能夠回答得如此順利。
「看來我除了當特務,也有當騙子的資質啊……」楊靜還是沒有抬起頭,但從手上傳來的感覺、眼角偷瞧到的部份以及墨芷瑛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色,她認為自己已經成功說服了對方,與此同時她心中似乎也萌生起一種她自己也說不出的感覺。
或許是說謊的罪惡感吧——楊靜如此說服自己然後忽略這莫名的感覺。
而楊靜忽略的方式則是藉由思考一個無關痛癢的問題,雖然說這個未上過正常學校一直在家裡自學的背景,很適合拿來避免與銀樺高等學院的背景有所衝突,就算和那群上流學生「格格不入」也能勉強解釋得過去,再加上過度倚賴初次認識的同學也會變得有說服力,更容易合理地接近墨芷瑛,然而這個「設定」顯然與過往一年「像個普通學生一樣」的訓練不合,她曾經向組織提出過這一點但沒得到過正面的回應,之後也只能不了了之。
墨芷瑛可沒有神通到能夠知道楊靜正在透過理性麻醉自己的感性,此刻的她滿腦子都是關於自己過於輕率的想法,以為自己這招引蛇出洞——即是自己突然消失以觀察楊靜的表現來確認其真正身分,到楊靜出現的那一刻她認為可謂確信了,自己的計策十分奏效,卻沒想到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對……對不起,是我誤會妳了。」墨芷瑛在躊躇了短短一刻後,果敢地承認自己的錯誤,抬起了沒被楊靜抱著的那隻手,然後伸到楊靜的腦袋後,輕輕地把她抱到自己身邊。
「這個時候應該更激動地放聲大哭吧?」楊靜沒有反抗,但她也做不來這種事,心中像是有微弱的電流通過,令她感到一種鬱悶的酥麻,按捺不住這股感覺的她輕聲地問:「那個……按照剛剛的對話,所以芷瑛妳是什麼大人物的女兒,是個大小姐?」
「啊……這個嘛,女人可是有很多秘密的啊,況且妳沒來上過學所以不知道吧?學校裡有著不能打聽別人背景的潛規則喔,大家都是平等的普通學生。」墨芷瑛基於改姓換名的立場,自然不可能在這裡承認,只是緊急地隨便地編了一個藉口。
知道真相的楊靜自然不打算在這裡繼續進迫,過於深究並不是什麼好事,而這其實已經達成了轉移視線的效果,她決定繼續讓話題偏移:「那假若我是芷瑛說的那個……被僱來的保鑣,那妳會和我絕交嗎?」
「怎麼可能!」墨芷瑛答得非常果斷,就像要表現出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就像靜靜喜歡我,我也喜歡靜靜啊,所以若果妳真的是父親僱來保護我的保鑣,我也不會排斥或者討厭妳……嗯,不過至少應該會狠狠惡整一下妳吧,畢竟是懷著這樣的目標接近我,不好好報復一下怎麼行?」
「呀……」對話的感覺突然轉變得過於清爽,楊靜一時之間有點跟不上,體驗過這些日子被墨芷瑛無心地牽著鼻子走的她,實在不敢想像當墨芷瑛認真起來會變成怎麼樣。
感覺到懷中傳來輕微的顫動,這次墨芷瑛並沒有花心思去解讀,只是把心中的話語傾訴而出:「可是也就這樣吧,雖然只是短短幾個星期,但和妳相處的時間確實很愉快啊……嗯,有點像擁有一個妹妹嗎?」她不自覺地笑了笑,「詳細我無法跟妳說,但我家裡有兩個哥哥,他們都比我大很多,已經出社會工作了,全家人一整天都把我當孩子看待,總是想著照顧我,可是我也長大了啊,不想成為總是被照顧的那個人。」
「原來是這樣啊……可是我們同齡耶?突然被當成妹妹,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微妙……」
「哎,這種事怎樣都好吧,反正現在知道妳不是父親僱來的人就好了。」墨芷瑛大概很想就這樣把這件事當成沒有發生。
楊靜感覺到這一點,而她也沒有必要戳破,因為她內心深處似乎也有點慶幸,要是日後非得揭穿自己的身分時,應該也會得到墨芷瑛的原諒。
「不過經過了今天追加這麼多『謊言』,似乎還是很難說呢……至少我沒騙她我的確不是保鑣,而是一名特務。」楊靜在心裡如此說服自己,決定把未來的事留給未來的自己處理,畢竟一名成功的特務應該能完美地完成任務,不會曝露自己的身分,而她相信自己能當一名成功的特務。
二人各懷著各的思緒,寧靜地相依一會後才有點不捨地分開,時日雖短但感情半點不虛,二人心底裡都感受到這一點了。
至於後續二人被當作翹課而受到嚴厲的訓話與懲罰,則可以視之為二人共度一個小患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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