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月神夜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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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後來又說了什麼，雪冽聽不清，從震驚裡回過神來時，兩道身影已經走遠，顯然一直是邊走邊談話，正巧路過這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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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續蹲著沒動，雪冽一點一點地消化剛才聽見的。他們說，他母親消失是誰的責任？他母親......消失了嗎？兄姊們那些胡言亂語又在他耳旁過了一遍，聽了三年他從來不信，後來天衡說要下令神官們替他去尋回母親，當下那一刻他就相信了，因為......第一次有誰不厭其煩地日日來看他，關心他的傷，陪他談天說地，對著他笑得那樣開心，還說要護他周全。魔域也好，天界也好，天衡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待他這樣好的，究竟為什麼要對他說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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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神晝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也來擾亂他，方才想質問天衡是否欺騙自己的衝動，此刻如被澆熄的火苗，再燃不起來。兩道身影已離去好一會兒，雪冽仍弓身抱膝，止不住無邊的悲傷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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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腰間安靜了好些天的銀鍊不知為何突然有了動作，自主地往離去的兩位神族方向使勁拉扯，雪冽被它嚇了好大一跳，試圖用手拉回自作主張的腰帶，以腳的力量阻止伏誅鍊的拖拽，然而銀鍊強大的力量不給他掙扎餘地，一步步扯著他接近那才剛撕去偽裝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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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前方兩道身影與自己的距離正在縮短，雪冽焦急低喊：＂停！別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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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還沒有準備好與天衡面對面，害怕被天衡誤會自己來偷聽是其中一部份。雖然是無意中才來的這地方，並非故意，但若真要他解釋為什麼會正好出現在這裡，他又開不了口擺脫嫌疑。另一方面，自己內心其實畏懼得慌，那女性神族說了天衡一定知道真相，而他們異口同聲地認定母親消失的事實，什麼才是真相已經不需要查證，只要開口問，天衡便會告訴他......母親再也不會回到身邊，而雪冽還沒有準備好接受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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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停下，別拽我！＂雪冽手忙腳亂地跟一條腰帶對抗，神情又急又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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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的天衡感應到靈器近在咫尺，一個停頓收住腳步，喊道：＂夜良，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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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眨眼功夫，伏誅鍊把剛才他們談到的那孩子從天池邊拖了過來，那孩子扭動著欲掙脫，力氣卻抵擋不住伏誅鍊的力量，一點一點地被拉扯到他們面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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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張臉相覻，俱是一片空白，雪冽的模樣有些難堪，月神夜良則是面露驚詫，天衡是三者當中反應最平靜的，溫聲詢問道：＂你來了怎麼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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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被鬆綁，伏誅鍊這會兒乖巧地盤回他腰上，不動了。雪冽垂下雙眸，抿了抿唇，衝動地脫口道：＂我不想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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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孩子態度有些無禮，天衡也沒有因此生氣，反而伸手替雪冽整理了被伏誅鍊扯亂的衣袍和頭髮，溫和地解釋：＂天池不是能隨意進出的地方，是因為我在這裡，伏誅才帶你過來的，我若不在，你進來這兒可能就困住，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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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冽怔了下，沒想過自己可能會被困在這裡走不出去，倒是想起了老也找不著的天神居出入口，語氣生硬地問：＂天神居也是這樣嗎？不能隨意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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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神居？難道這孩子去找過自己了？也是，這幾日忙人間界的事忙得顧不上去瞧他，也沒來得及事先交代，這孩子獨自待在天界，無父母親人陪伴，又被神族和仙子們背地裡一口一句半魔給劃分開來，肯定是孤立無援的。天衡心軟了下，摸摸他的頭，卻被雪冽伸手推開。天衡收回手，並不介意對方的反應，輕輕點了下頭，回道：＂是，天神居也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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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這幾日如何也找不到天神居的門，那麼以後豈不是非得等著天衡來才能見面？雪冽深吸一口氣又吐出，感覺胸口堵著好多東西清不出去，沉沉的，悶悶的，說不清。這一場掙扎過後，他手腳不麻了，頭也不昏，眼睛能瞧得清了，就是胸口堆的東西又變多了，更沉，更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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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衡瞧他臉上隱約的鬱悶狀，補充說明道：＂你若是想找我，直接開口喊我就行了，天界哪兒我都能聽見的。聽見了，我一定會去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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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被揭穿了想法，雪冽感到一陣難為情，立刻搖了搖頭，出口一句：＂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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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孩子脾氣呢，天衡無奈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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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夜良在一側聽著，瞧著，忍不住手指雪冽教訓道：＂你怎麼回事呢你！鬧什麼脾氣，孩子不就該坦率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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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最厭惡被叫作孩子，雪冽一聽便怒了，回嘴道：＂你又怎麼回事呢你！神族就該善良點，怎麼能胡說別人母親消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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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不，剛才聽到什麼，自己都說出來了。月神夜良氣笑了，呵了一聲，刻意當著天衡的面指責道：＂就知道你是來偷聽的！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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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怕被天衡誤會自己來偷聽他們談話，雪冽一聽指責就急了，忙辯駁道：＂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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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望向天衡，有口難言，面色裡盡是焦慮，紅色的眼眸中有著若隱若現的恐懼，唯恐天衡也是這麼認為。他不擅長解釋自己的行為，從前也沒這個必要，然而現在卻不是，他非常在意天衡對自己的看法，說不清為什麼，只確定自己絕對無法承受被對方嫌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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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夜良半是玩笑半是戲弄地說：＂裝傻還說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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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否認的聲音堅決而激烈，話音裡能聽出他的緊張、在意和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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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沒有就沒有嗎？那剛才是誰偷聽我胡說的？＂她這會兒就是完全的捉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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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衡輕咳一聲，道：＂夜良，別欺負他了。他就是霜汝的孩子，名為雪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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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將雪冽拉到自己身旁，為他們介紹道：＂雪冽，這位也是神族，司職月，月神夜良。夜良是她的名字，她與你母親從前是很要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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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夜良將視線自雪冽臉上移開，對天衡道：＂帝君，這孩子只有臉像霜汝而已，性格完全不像，霜汝善良溫柔，才沒有他這麼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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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堂堂月神跟一個小孩子吵嘴就懂事了？深知夜良性格的天衡無奈地搖頭，輕聲嘆息，大概能預料到以後的日子不安寧。天衡的注意力轉移到日後教導孩子方面，單顧及月神夜良所隱藏的強大靈力運轉模式，以及她和孩子可能處不來的個性，不小心忽略了身旁那張逐漸由焦慮轉為失落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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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夜良開始了指導雪冽的日常，正如所想，這倆一見面就吵，不僅吵，還鬧得別苑仙子們一個個排隊去天神殿外等候告狀。天衡無計可施，曾來瞭解過情況，對孩子溫和地說明夜良是月神，性格一直陰晴善變，希望他作為學徒能多加包容。雪冽答應了，作為交換，希望天衡可以日日來陪他說話。天神帝君笑著答允，才隔兩日卻食言了，被闖進別苑的水神星川叫走，又是好幾天的不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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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神星川是為了人間火災頻傳和大量凡人死亡一事而來。由於水神與火神向來不合，水神星川和火神融炎因為凡人死傷大量已經打過一架，這回是來找天神主持公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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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神本就是災難神，是天道為控制凡人數量而生的神族，他也是為盡一己之責。＂聽完水神星川的控訴，自認不偏不倚是為公正的天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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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什麼責！你站哪邊的？＂非但一點兒安慰也沒有，這主子兼好友還幫敵方說話了，水神星川怒上加怒仍不失優雅，具體指控道：＂根本無關職位，他想除掉那半魔不成，就把氣出在山林地，把大片的草和樹全都燒死了。你知道有多嚴重嗎？山土焦黑，山體移位，那山從原本的地方塌下來，阻了河道和溪流，造成大水災，多少凡人淹死！全變成我的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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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神造成的後果卻要由水神擔負，這便有失公允了，天衡問道：＂水災嚴重嗎？淹死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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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嚴重？淹死了六百多人，再說，山林地失火也害死了將近三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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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字絕無誇大，斯文的水神星川向來不屑狂言，天衡是知曉的，正因如此才苦惱，現下最重要的，是先設法安排神官們下凡救死扶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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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想想如何佈署，你把地點都標出來吧，請眾神上天神殿。＂天衡匆匆交代完，轉身想走，又想起身為好友遺漏的安慰，連忙拍了拍水神星川的肩，道：＂委屈你了，星川。要是沒有你在，這些凡人恐怕死傷更多，你真是幫了我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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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挺受用，水神星川收起了怨氣，答道：＂確實有點兒委屈，哪一次不是我幫你忙？你剛才還替火神融炎說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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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那是我不清楚狀況。＂天衡想了想，褒獎不能缺，他還指望著星川去救災呢，又拿出一副真心實誠的臉孔說道：＂你可是我最倚重的神族了，天界最精明厲害的幫手，救苦救難，凡人性命現在全都盼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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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起一抹滿足的笑容，水神星川被贊美說服了，全心全意救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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