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假日天氣十分晴朗,因此內湖國小裡又來了滿滿的人潮,校外馬路塞車的情況幾乎是每週都會重演的戲碼。
好不容易下午起了霧之後人潮變得比較少,我巡邏完後山,正打算繞回警衛室休息時,就看到黃裳一個人站在生態池前面,手上依然是一疊資料。不過這次資料是翻開的,她正用筆在資料上寫東西,不知道是在寫什麼。
我出聲喊了她之後便往她那兒走去,她一聽到我叫她,便順手把本子闔上,轉過身來與我交談。
蕭頌:「黃小姐,又來學校休息散心啊?」
黃裳:「是啊。蕭先生每個假日都要留守管理遊客,應該覺得很辛苦吧?」
蕭頌:「還好,學校是旅遊景點嘛,總是得有人留下來應付一些特別的狀況,老師都放假去了,當然就是我得留下。」
黃裳:「是嗎?對了,聽說蕭先生對於內湖國小的校史相當熟悉,方便向您請教幾個問題嗎?」
蕭頌:「當然沒問題,服務群眾是我們的職責嘛。那就到三四年級前的平台坐著聊吧。」
黃裳笑了笑點了點頭後,便隨著我的腳步來到三四年級前的平台。
其實我對她的懷疑一直沒有褪去,上次見到她時所帶的資料,很明顯就是在調查內湖國小校史裡所隱藏的秘密,這次又在生態池前駐足,而且又是在我取出烏金硯之後的第一個假日出現,就時間點來說也未免太過巧合。
因此我刻意帶她到當初發現藏寶詩竹簡的平台,想看看她是否會無意間顯示出對竹簡藏匿處的興趣,暴露其目的。
我們兩人沿著活動中心旁的道路走到了平台,我請她坐在竹簡藏匿處旁椅子時,她的眼神確實有瞄了藏匿竹簡的破損木板一下,但也僅僅是一瞬間而已,不太能確定她是否真的知情。此我藉故去餐廳倒水,因為餐廳的飲水機離窗戶不遠,想藉此順便從餐廳內觀察她的行動。
因為內湖國小餐廳的玻璃平常不貼近看是看不見裡面的,因此我一走進餐廳之後便閃身躲在窗戶後,觀察她的反應。只見她再度打開手上的本子,看向竹簡藏匿處,並且在本子上寫了不知道什麼東西之後,又很快地回復原本的坐姿。
眼看她很快速的完成了一系列動作,我也沒耽擱太多時間,趕緊倒了水往外走去。打了個招呼並將水交給她後,便開始讓她詢問問題,她也不囉唆,開口便直指問題核心。
蕭頌:「黃小姐,有什麼想問的您儘管問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會盡量回答。」
黃裳:「謝謝,那我就直接切入主題了。蕭先生,請問您知道有關於內湖國小校區內藏有寶藏的傳說嗎?」
蕭頌:「咦?原來是要問這個啊。我確實是知道有這麼一件事,不過這不就只是個傳言而已嗎?應該不是真的吧。」
我沒想到她竟然會如此單刀直入,猛然聽到她這樣問,我還真有點愣住。不過我很快便回復輕鬆自若的神情,應該不至於被她發現異樣才是。
黃裳:「是嗎?原來蕭先生覺得這只是個傳言,不過也許有一些人認為是真的,而且覬覦這批寶藏已經很久了,您覺得有沒有這種可能呢?」
蕭頌:「是……是嗎?難怪最近時不時到了晚上警報器就會響,哈哈哈哈……不過我想學校裡應該找不到什麼寶物吧,畢竟只是鄉野傳聞而已,應該是不用太擔心啦。」
黃裳:「說得也是。話說您可以說說您所知道的鄉野傳說嗎?我想和我收集到的資料做個比對,不知道方不方便?」
蕭頌:「方便,當然方便。我想想要從何說起呢?嗯,應該要從明朝的寧靖王朱術桂說起吧。」
由於這些鄉野傳說只要查查文獻並且跟附近的鄉紳做點訪查,就能知道的十分詳細,因此我也就不多做隱瞞,把目前流傳與內湖國小相關的傳說版本全向她說了一遍,但關於找到溪湖散記短籤之後的相關事件我則是隻字未提,因為這並非是鄉野傳聞,要是多說了恐怕會暴露出破綻。
黃裳在聆聽的過程中不斷地露出各種沉思的表情,時而皺眉,時而微笑,但過程中一句話也沒說,實在很難參透她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一直等到我把所有的傳說資訊都說完之後,她才點點頭開了口。
黃裳:「嗯,我瞭解了,大致上與我所查到的資料都很符合,謝謝您抽空幫忙,最後還有個問題想請教您。」
蕭頌:「嗄?這麼快就到最後了喔?」
黃裳:「呵呵,已經是傍晚五點十分了呢。」
經她這麼一提,我才發現已經這麼晚了,連忙向她致歉。
蕭頌:「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到已經這麼晚了,那您還有什麼問題我會儘快回答您。」
黃裳:「嗯,這是一個假設性的問題。如果這批傳說中的寶藏真的存在,而且有一天被您所發現了,請問您會如何處理這批寶藏?」
黃裳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語氣與姿態突然變得很嚴肅,眼神裡透露著一股英氣。這時讓我感覺她的態度十分正面,不像是為了奪寶而來的盜寶者,反倒像是為了保護這批寶藏的守護者。而她話中所帶的似乎知道我已經找到部份藏寶要件的語氣,使我想到了那名始終在遠方觀望著藏寶處的黑影。
或許,那名黑影真的是她也說不定呢?那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因此,我覺得不能隨意敷衍她。我稍微沈澱了一下,仔細思考之後,說出了我心中真正的想法。
蕭頌:「我是這樣認為的,這批寶藏並不屬於任何私人團體,它應該屬於國家,不!應該是全世界共有的,帶有歷史價值的珍貴資產。因此倘若我真的找到這批寶藏的話,我會設法找到一個能公平公正公開處理這些寶藏的獨立機關,希望他們能以世界資產為前提處理這批寶藏。其次這批寶藏必須儘快移出內湖國小,如果這批寶藏的總價值真的很巨大,那只要多存在於內湖國小一天,就會對內湖國小的師生們產生多一分危險,能儘快移到公開且安全的地方是最好的處理方式。最後……」
說到這裡我停了停,因為我看到黃裳的嘴角微微地笑了,雖然我不知道她的笑點是什麼,但我想我說的話應該沒有什麼差錯吧,就繼續把最後一項做法說完。
蕭頌:「最後,我會希望該機關能略為撥出一筆款項捐給內湖國小,作為內湖國小長期保存這項明朝遺產的補償金,畢竟就算在銀行租借保險箱也是要付租金的嘛,您說是不是?」
黃裳:「確實是如此,不過您都沒想過將寶藏佔為己有嗎?就算只是其中一部分,應該也夠您一輩子不愁吃穿才對。」
蕭頌:「這個嘛……我其實挺崇拜廖添丁的,我深信即使是盜賊也應該講究道義,盜亦有道才能彰顯公平正義。既然這批寶藏本來就不是私人財產,也不是什麼非法所得,那我當然就沒有從中取走的理由,而且我也只是個過客,真要從中取用也應該是由內湖國小的師生們決定才是。」
黃裳:「原來如此,我了解了。」
說完這句話後,黃裳站了起來,整理一下儀容之後,伸出手來示意要與我握手。能跟美女握手我自然是不會拒絕,只是當我握上她那只看似柔弱的右手時,卻發現有著與外表完全不相稱的堅毅力道。
蕭頌:「哇……黃小姐,您一定是個認真而且擇善固執的人吧。」
黃裳:「您見笑了。嗯……時間似乎有點晚,蕭先生,我該下山了。」
蕭頌:「喔……喔!抱歉抱歉!真是失禮了。」
握著握著握上癮了,我趕緊鬆開手,並且送她回到校門口,臨走前她回過頭,遞給我一張名片,上面只印了她的姓名、電話,以及頭銜「亞洲分部組長」,背面則是以浮水印的方式印了七個英文大字「UNSCIDA」。
黃裳:「這是我的名片,你如果臨時遇到難以抉擇或是緊急的狀況,可以撥電話給我,我會盡我所能的幫助你。」
蕭頌:「哎呀,真可惜我沒有名片能跟你交換,是說怎麼會這麼突然想給我妳的名片?我們應該不太有機會再遇到才對。」
黃裳:「這個嘛,就當作是你給了我一個很有趣的答案的回禮吧。至於會不會再見面的問題,我想會的,而且應該很快就會再見面。」
一邊說話的同時,我便送她到她的座車旁邊,沒想到是台瑪莎拉蒂的敞篷跑車,三叉戟標誌以及大型鰓狀排氣孔相當引人注目,是說如果是一般商業公司的亞洲部門組長,應該也很難買得起這樣的跑車吧?她的身份真的是越發啟人疑竇。
正當我在思考的同時,轉眼間她便坐上了車,我也就只好簡單做個道別,身份的問題還是之後再說吧。
蕭頌:「是嗎,那就祝黃小姐一路順風囉!對了,下次再見面時直接叫我的名字吧,畢竟到時候也是第三次見面了,這樣感覺比較親切。」
黃裳此時挑了挑眉,說道。
黃裳:「哦?不如我們來打個賭。下次見面的時候,看誰先開口喊出對方的名字,就算誰贏。」
蕭頌:「這倒有趣,那就一言為定囉。」
黃裳:「嗯,再見。」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她就快速地踩下油門,揚長而去,只剩下半舉著手道別的我站在路旁,像個看著自己女友被別的男人載走的傻子一般。
不過現實更殘忍的是,對方就算沒男友,一樣也是飛也似的走了。
張逸凡:「你什麼時候有『她是我女友』的錯覺了?」
蕭頌:「嗚啊!張逸凡!妳不要突然跑出來嚇人好嗎?人嚇人會嚇死人啦!」
張逸凡:「拜託,我站這裡很久了好不好,是你自己像個傻子一樣怔怔的看著那位姊姊的車尾燈,以尊駕的外型啊,想要賴蛤蟆吃天鵝肉,我看還是省省吧你!」
張逸凡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就站在我的身邊,嘴裡還吃著學校入口外面常來擺攤的那家冰淇淋,早就告誡他們別吃校外攤販的東西,再繼續買下去那些攤販會變得趕都趕不走。
蕭頌:「怎麼?再怎麼說我也是走智慧文青路線,妳不懂得欣賞就算了,別把大美女的眼光拉到跟妳一樣的高度啊。」
張逸凡:「哼!」
蕭頌:「還有不是跟妳說過別買攤販的東西吃嗎?妳這樣我很難趕他們遠離校門耶,真是的,都不知道身為清潔人員的辛苦之處。」
張逸凡:「好啦好啦!囉唆欸你。哎!話說你破解那個女鬼之謎了沒有?」
張逸凡突然把話題轉到四寶身上,頓時害我有點緊張,為免被其他有心人士聽到,我便先跟她回到警衛室裡,再向她解釋。
蕭頌:「要死了,小心隔牆有耳。妳說的女鬼之謎,是指有沒有找到藏在生態池裡的寶物,還是指女鬼的真實身份?」
張逸凡:「廢話,當然是指寶物啊!誰想管那個女鬼是誰?」
蕭頌:「噓!小聲點啦。有啦我有找到,但是我所看到的女鬼,跟剛剛那位美女長得一模一樣,妳不覺得這很奇妙嗎?」
張逸凡:「是喔,可是我聽說之前那個役男看到的是他過世的阿嬤耶,他的阿嬤應該不可能長得這麼年輕啊,而且早就過世了……」
張逸凡說到這裡突然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好像我遇到鬼一樣。這種事情再怎麼想也不可能吧!比較合理的解釋是烏金合磚的光芒會映照出觀者心中印象最深刻的異性,只是這麼一來可怕的恐怕是當年那名役男……
蕭頌:「咳咳!這種事情還是別繼續往下想比較好。總之我已經找到了第三樣寶物『烏金硯』,但是聽說最近覬覦這些寶物的人正在蠢蠢欲動,因此還是等第四樣寶物找出來之後再一起給你們看吧。」
張逸凡:「是喔?好吧,就不要是被美人計給迷惑了才好。」
蕭頌:「不會啦,我為人正直。」
張逸凡:「呿!真無聊,那我要回家了,東西別被偷了喔。」
蕭頌:「知道啦,路上小心。」
默默等張逸凡上了公車離開之後,我才關上大門回到宿舍。今天來的一大一小,完全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真的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只希望在湊齊四寶之前,不要發生什麼事情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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