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熱的天氣不減反增,嘴裡含著冰塊消暑,在這裡冰塊是難得的奢侈品要不是真熱的受不了也不會如此浪費冰塊,采英在一旁替我搧扇子,我自個兒心裡妄想著若有一台冷氣多好。
炎陽炙人一點都沒有接近入秋時節的涼爽,外頭熱屋內悶更叫人昏昏沉沉想睡,遣退了采英,自己懶洋洋趴在榻上打盹,三哥一進屋就揚聲把我喊醒了「小娜,妳快些準備一下。」
「這是要去哪,爹准我出門啦?」我可以說是彈起來迫不急待問道。
「沒有要出門,是然公子要來了。」
望了望外頭有些模糊扭曲的熱氣,一屁股坐回床榻意興闌珊著「哎,這熱得要命,我連動都不想動,哪還有什麼力氣見你朋友。」
「妳可是答應過要與然兄弟見上面的。」
「沒說不見,那麼熱的天也不好意思讓人家跑這一趟吧。」此時連說話都懶怎麼還有閒情逸致去交際應酬。
「知道了,我去回了然兄弟,讓他擇日再來。」
草率的點頭敷衍三哥後,立馬倒回榻上打瞌睡,直到太陽下山入夜後才醒來用晚膳。
又過了幾日,天氣終於稍稍涼了一點,雖還是熱但不至於酷熱難耐,獨自坐在院子的樹蔭下吹風,采英手上拿著一卷東西進來。
挪了挪下巴問道「那是什麼?」
「薇娘樓主方才託人送來府上說是要給小姐的。」
說起來已被禁足超過一月,與薇娘和琅哥哥都沒有聯繫,不知薇娘派人送來什麼,我連忙道「拿過來我瞧瞧。」
接過卷軸二話不說便打開,這卷軸是我的畫像,出自琅哥哥的手,此刻只感歡欣雀躍。
「小姐怎麼傻笑呢。」采英被我傳染笑意卻又憋著不笑,好奇問著。
這才驚覺還有旁人在,難為情道「要妳管。」
「小姐越是這樣,采英越是想知道。」采英伸長脖子作勢要一探究竟。
手忙腳亂將畫捲好收起來「叫妳好奇,就不給妳看。」這才想起我是被禁足可還是能與府外互通書信,我怎麼就那麼笨呢,遂吩咐采英準備筆墨,我要修書一封送到彤管樓。
心裡有許多話想講卻不知如何下筆,愣在桌前空提著筆,這時三哥又來訪了。
「今日天氣不錯,不知小娜是否有興致與然兄弟見上一見?」
「漠公子這樣突然而至著實不太厚道。」
「妳上次可是回絕了然兄弟一次,這次又不見?」
「正忙著呢。」我一副名正言順的指了指桌上的筆墨。
「妳究竟是真忙還是打算想方設法避不見面。」三哥莫可奈何卻也不好太過強迫我。
「見,當然見,我答應過三哥了,上刀山下油海也會辦到,只是今天真不行。」以我和三哥的交情,是不能一直拂了三哥的面子,又保證道「下次一定見。」
「為防止妳又扯一堆理由,我請然兄弟選好日子再通知妳,這樣妳就不會感到唐突了吧?」
「還是三哥想的周道。」
「別我馬屁,本就是我自作主張先答應了然兄弟的請求,也不怪妳這樣推三阻四。」
我耍賴嘿嘿了兩聲,三哥束手無策擺了擺手就走了,再次提筆最後只寫下「一切可安好?」就差人將信送至彤管樓。
送出信後的這幾日都在等候琅哥哥的回信,回訊還沒消息倒是三哥先來了「小娜,沒忘記今日與然兄弟約好要見面吧。」三哥倚在門框邊,一副看妳還怎麼推託的神情。
「知道了。」
「知道了還不去準備準備。」
「不過見一面,哪需要準備,彩虹在院子不方便讓其他人看到,我去把彩虹暫時挪到空房裡。」
三哥拉住我胳膊道「雖說只是見一面,但人家至少是鎮國大將軍府的獨生子,基於禮貌,也不好太過隨便。」
我開口故意抱怨著「是,也不知道託了誰的福,害我這樣忙活,那三哥你替我挪采紅,我換身衣服就出去。」
把三哥打發走之後,偷偷摸摸吩咐道「采英,去把我的紅胭脂、紫胭脂都拿來。」
「小姐平常不用胭脂的,今日怎麼突然要。」采英雖不解,但還是動手翻著櫃子替我找胭脂。
「今日可要派上大用場了。」我得意洋洋的笑了笑。
洗過臉後換上一身素淨的衣服,采英站在我身後替我梳頭,特別交代采英不需要太過認真的梳,我臉上脂粉未施,原主的臉蛋本就長的好看,即使素淨也不失韻味,像這種母胎美女太好看也是種煩惱,看著銅鏡中的臉蛋嘆了口氣。
「小姐長的好,不管怎樣都是好看的。」
看來采英是誤以為我不滿意自己的容貌,我臉不紅氣不喘不要臉的解釋道「就是太好看才嘆氣的。」
見約定的時間將至不與采英多說,迅速的將紅胭脂、紫胭脂混合成紫紅色的胭脂,拿起箸子沾胭脂,一點一點的點在臉頰兩側,采英被我行為驚呆,忙道「小姐這是幹什麼,胭脂是塗在嘴上的。」
「我自有我的道理,妳看著就是。」時間有限,沒向采英多解釋只是專注手上的工作,一盞茶的功夫雙頰紅疹妝容已經大功告成。
采英先是被我的樣子嚇的不瞪口呆,良久才道「小姐...對方可是鎮國大將軍府的漠然公子。」
「與他素未謀面,他卻這般執著相見,以我看也是個風流浪子。」
沒多久聽見外頭有動靜,許是三哥領著漠公子進來了,采英說三哥和漠公子已經在正廳候著,我從正廳的後門進去躲在屏風後,沒與他們碰頭,開口就道「漠公子大駕光臨,多有怠慢請見諒。」
「是我唐突了,前兩次拜見都沒事先說一聲。」漠然公子客氣的回應。
這聲音似乎有些熟悉...想不起來便不再深究,剛要再開口就被三哥打斷。
三哥語氣略帶笑意提醒著「小娜妳就出來吧,又不是見不得人,躲在屏風後算不上是見面,然兄弟都已經三顧茅廬了,可不是為了來見屏風的。」
先暗自咒了三哥幾句「胳膊往外拐。」才緩緩開口道「我天生就長紅疹,怕是漠公子看了會嚇著。」
「咦,天生長紅疹?」三哥是聽懵了,轉頭與漠然疑惑的互看了一眼,兩人皆是不解。
邁開腳步走了出去,伸手揭開面紗,露出兩頰密密麻麻的紫紅斑點把三哥嚇了一跳,三哥還算穩重都被嚇傻,想來漠公子應當也是被嚇的不輕,我暗自得意著「這桃花今日斬定了。」
本來看著看三哥,語畢轉頭看向那漠公子,卻一時間愣住了,只覺得尷尬症要發作,眼前的漠公子不就是之前在彤管樓與我競爭七巧琴的謙謙公子嗎?
心裡暗罵自己自作聰明、假鬼假怪,沒想到早見過這位漠公子,漠公子若沒認出我便最好,如認出我,不止尷尬只有更尷尬,眼下只能故作鎮定,卡在一半的笑容不知道是收回來還是繼續。
氣氛一時間安靜了下來,我乾咳了一聲,心裡祈求著希望漠公子別認出我才好,安靜了良久終於冷靜下來,我嘴邊掛上一個氣淡神閒的笑容道「見過漠公子。」
漠公子看著我,似笑非笑道「前兩次見姑娘可沒有紅疹,怎麼如今就有天生紅疹?」
啥的,都畫成這副鬼樣子還認得出來?漠公子認出我也就算了,還故意笑話我...自知計畫敗露,裝不下去了,收了方才的笑臉,揮了揮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道「我去洗把臉。」表面上是保持鎮定,實際上很想找個洞躲進去了。
走回房裡,采英道「小姐臉色不好,難不成漠公子真是個登徒浪子?」
「別提了,倒不是登徒浪子,是個熟面孔。」
洗臉能拖就拖,走路能慢就慢,東摸西摸了好一會兒才不情願的走回正屋,見三哥和漠然聊得起勁,本想裝沒事默默的混進去,三哥卻不識時務開口了。
三哥一開口就戲謔道「小娜天生紅疹一轉眼便治好了,敢問哪位神醫。」
先是給漠然公子一個客氣的微笑,隨後劈了三哥一掌,咬牙切齒「三哥記憶力不好啊?妹妹紅疹洗臉就會消的啊。」面子上過不去只得強裝胡扯,事後想想簡直強詞奪理。
和三哥你一言我一語的鬥嘴著,猝不及防被漠公子爽朗的笑聲笑得有些不知所措,那日與他一面之緣,他表情淡然卻總掛著颯爽的神色,想不到連笑起來也英氣十足。
我轉了話題「不知為何公子說我們見過兩次?我只記得上次在彤管樓與公子品琴。」
「可還記得有次在大街上路見不平。」
仔細回想這憶起,驚訝道「原來是公子,是我糊塗了。」
「那日趕著入宮覲見皇上,沒有幫到什麼,不知那位大娘現況如何?」
「大娘好的很,現如今在府上學習管事。」
「那便好。」聽完我的話漠公子顯然鬆了一口氣。
和漠公子順其自然的聊了幾句,三哥卻詭異笑道「然兄弟難道就是因為大娘的事才來?」
漠公子這才道「那日與姑娘協議比琴藝一決勝負,勝者得琴,可姑娘並未彈奏,姑娘雖叫我不必介意,可我確實覺得勝之不武,素聞姑娘琴藝過人,可否今日在此比劃一場?」他又接著補了一句「這裡是妳的地盤,姑娘不必擔心會太過招搖。」
那日彤管樓相遇,我不彈琴確實也是怕太招搖曝露了身份,可漠公子怎麼知道我的心思?
見漠公子誠意十足且那日彤管樓對他印象不錯,如果他只是來求一曲切磋,那就當學術研究互相比劃琴藝「既然那日已說公子是知音,那彈上一曲也無妨。」
喚采英取我的琴來,采英應了聲是,正要下去取琴,漠然公子連忙喊停「姑娘且慢,我今日有帶七巧琴來,那日我用的是七巧琴,今日姑娘若用別的琴怕有失公平。」
漠公子說的也有道理,高手之間的切磋講求公允,一點小差異都可能造成結果的不同,我爽快應了句「也好。」取過七巧琴便開始彈奏,一曲過後,竟得到漠然公子的一句「巍巍乎若高山,蕩蕩乎若流水。」
果然是琴藝的知音,不由自主燦笑「那日聽公子彈琴,我也是如此的見解。」
「然兄弟,你可是有福氣,連我都沒親耳聽過小娜彈琴。」
毫不留情的白了三哥一眼,看熱鬧不嫌事大是我和三哥的共同愛好,可當自己成了被看熱鬧的對象時,就會深深覺得那確實是個壞毛病。
「姑娘琴藝我實在佩服。」
「公子的也不差,我也甚是讚服。」
「在下冒昧,姑娘可否與我交個朋友,既然知音難尋,我不想錯失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漠然這人確實值得深交,一來他琴藝我欣賞,二來他是三哥的好友品性必然不會差,三來前兩次見面對他為人處事頗為賞識,我爽快答應道「當然,良友自是多多亦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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