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然明日還要與田明環拜堂,今晚卻大剌剌賴在我房裡,他躺在我的榻上隨意翻著書。
我哭笑不得「還不回去?難不成明兒要掛著兩眼烏青在達官貴人面前一整天。」
「就不回,本就不喜那樁婚事。」漠然紋絲不動,挪也不挪,甚至雙腿一瞪,呈大字形賴著就是不走。
既然漠然耍無賴,我索性也耍起無賴拉起被子倒頭就睡「那我睡了,你自便。」
漠然掀開被子躺了進來「那我也睡了。」
左手握拳打了漠然一拳,笑罵「你臉皮太厚了。」
漠然哼了兩聲卻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我莫可奈何,反正床夠大任由他睡去。
我轉過身去裝睡,實際上卻毫無睡意,前兩日曾自以為得體的和漠然說過「田明環是個可憐人,她也只是權力鬥爭下的犧牲者,雖不能給她承諾,但至少別讓她受到太多傷害。」可明日他們便要拜堂了,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內心是多麼抗拒漠然納妾,也僅僅是表面強裝大度寬容罷了,天快亮時漠然輕手輕腳的離開了。
鎮國大將軍府因為辦喜事,一大早便熱熱鬧鬧、鑼鼓喧天,大將軍府和田府皆是紅帳高掛,相比外頭的喜氣洋洋我卻怎樣也開心不起來。
雙手撐著下巴坐在椅榻上發愣喃喃道「薇娘是不是說過西湖一生得去一次才不算白活?」
「西湖離這裡不遠呀,小姐想去?」
西湖景致我嚮往許久「想歸想,不如付諸行動。」我起身收拾簡便的行囊。
此時家僕來報「小姐,鎮國大將軍府的老將軍派人來接小姐去參加漠府與田府的婚宴。」
睜一眼、閉一眼已是最大的退讓,老將軍還想叫我去共同見證?我內心是掙扎的,臉色也顯得頗為難。
采英看了看我的臉色,小心翼翼問「小姐這是去還是不去?」
我是漠然未過門的妻子於情於理還是要去參禮的,漠然懂我脾性早就吩咐過可以不必去,可如今老將軍派人來請就不能不去了,我三年後還是要嫁入鎮國大將軍府的,如果今日不去就駁了老將軍顏面,可去了就得煎熬的親眼目睹漠然和別的女人拜堂。
「自然要去,還有不去的道理嗎?」我苦笑了笑,勉強挑了件鮮豔亮麗的衣服同老將軍派來的人一起走了。
心裡苦可臉上卻要掛著賢惠的笑容實在讓人鬱悶,埋頭喝了好幾杯酒,采英連忙阻止「小姐少喝幾杯,小心醉。」
等拜堂禮結束後,就藉著不勝酒力的理由先行回府,三哥不放心我也先行離席送送我。
本以為自己想明白了、做足了心裡準備,就不會太難受,但親眼見到漠然娶旁人時,心裡還是一陣一陣劇烈的疼痛著。
「小娜酒量一向很好,妳這是借酒澆愁愁更愁?」三哥扶著走路歪歪斜斜的我。
揮了揮手傻笑著「我活了二十五歲還沒去過西湖,以後我要春天去、夏天去、秋天去、冬天也去。」
三哥糾正道「妳今年才十九。」轉頭又吩咐采英「妳好生看顧著小姐,我去煮壺醒酒湯。」
我抬著手步伐凌亂的跟著三哥「二五了,去年也該大學畢業了,教授說要替我辦演奏會。」
采英拉住我不讓我跟著三哥出屋,采英嘆了句「看來小姐是真醉了。」
覺得酒在胃裡翻滾難受的緊,捂著胸口乾嘔著,三哥提了醒酒湯進來又親手替我灌了一大壺,我被嗆的不輕連咳好幾聲,眉頭皺得差點解不開,倒是沒方才那麼頭昏腦脹了。
「別死去活來的,小娜妳是聰明人,聽得懂木已成舟、情非得已這句話嗎?」
我低著頭不說話,采英彎腰替我擦嘴。
三哥抓著我的肩膀搖了搖「放眼看,上至皇帝下至有錢人家,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妳又何苦過不去,就算沒有田明環還會有別人。」
你們哪懂一夫一妻的偉大節操,眼看著自己愛的男人和別的女人拜堂,我還必須笑容滿面,表現的寬懷大度,難道私下我連一點傷心的權利都不能有嗎?為了不讓漠然得罪溫熹貴妃我逼自己和漠然去接受這樁婚事,已經很努力不想傷心,也很努力的擠出笑容了,我不想哭的可卻不由自主的潸然淚下。
「怎麼哭起來了,是三哥錯了,不該此時說這些讓妳添堵。」三哥嚇了一跳,一改長篇大論轉而安慰道。
「三哥沒有喜歡過一個人吧,若有一天你喜歡上一個人,你會捨不得他難過、捨不得他受傷,你會想擁有他的全部,想和他經歷人生種種。你也絕對不會希望他身邊還有個旁人。」我說罷笑了笑不再講話,昏頭轉向的走進裏屋,三哥就算再怎麼脫俗不羈終究生長在清朝,骨子和靈魂都是老的,是我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采英替我換好衣服我也已經平躺在床榻上。
三哥跟了進來,開口卻又住口,最後嘆了一句「罷了,妳好生歇著。」便走了。
茫然的盯著天花板問著采英「采英妳也不懂,對嗎?」
「眼看心上人娶了別人肯定難過,小姐會傷心是難免的,但漠將軍心裡眼裡只有小姐,小姐就不要自己和自己過不去了,當心身子。」采英替我滅了燭火又道「過些時日會好的,我已經幫小姐整理好行李就放在桌上,小姐明日便可啟程西湖散散心。」
「好。」我沙啞的應了聲閉上眼,想要保全身邊所有人就該知道這是改變不了的事,也知道漠然心是向著我的,可為什麼就那麼難釋懷。
雖說我酒量向來不錯可到底喝了不少胃有些不適且睡得不踏實整晚翻來覆去,我覺得有些渴,因為酒勁還沒過身體有些乏力,用力撐起了身子,憑藉著屋外些微的月光,踱到桌邊添了一杯茶一飲而盡,這茶泡濃了,太苦!
喝一口吐三口,這茶是三哥的手藝,比醒酒湯更苦,我咳了大半會兒才止住,臉和裏衣都髒了,拿帕子簡單的擦拭過後,又換了件乾淨的裏衣。
不想打擾采英清夢,所以打算自己去院子打盆水洗臉,披上披風拎著臉盆,門一推開映入眼簾的是漠然,他雙手背在身後佇立在門前,銀色月光灑在他身上,亮晃晃的,漠然聽到動靜轉過頭來,臉上淨是訝異,我同他一般驚訝,想來雙方都沒料到會在此時此刻此地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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