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道神功大會第一場擂台由折腰散人對決呂三娘。擂台掌櫃請兩人上台,隨即退到場邊,宣布比武開始。
「沒想到這場比武搶先出手的是折腰散人!所謂好男不跟女鬥,折腰散人毫不留情,可見不是好男人。」擂台掌櫃照例評論比武。「呂三娘可真不含糊,你看她左閃右躲,花枝招展,折腰散人連她裙擺都摸不到一塊兒。哎呀!這一扭身,好似沒骨頭般,呂三娘的筋骨鍛鍊異於常人,多半與她的職業有關。折腰散人一招一式打得清楚,手腳卻不夠俐落,十分容易閃躲,看來他的外家功夫並不到家。但是大家不要慌,莫以為他是濫竽充數的。你瞧他所有攻守都是右手為之,左手始終藏在袖管之中,蓄勢待發。據說他的炎涼神掌施展開來,可了不得。呂三娘投鼠忌器,始終有所顧忌,這才竭力閃躲,錯失不少良機。你瞧,折腰散人脅下破綻,她只消反手便能拍中,但卻就是不敢。咦?這回又換呂三娘賣破綻啦!哈哈,果然折腰散人也不躁進。他的炎涼神掌雖然厲害,呂三娘的陰陽訣也不容小噓。萬一中她一招,當眾噴精如血,高潮不斷,那折腰散人可就不用做人啦!」
上官明月看了片刻,知道兩人武功平平,均非高手之流,只是絕招厲害,偏偏又遲遲不出絕招。她微微恍神,轉向樓梯口,想看看血如冰來了沒有。坐在她右邊的燕建聲見她分心,探頭過去道:「就他們這點三腳貓功夫,也來參加神功大會。難怪月兒看不下去。」
上官明月搖頭:「如冰說折腰散人的大寒丹厲害非凡,絕不能沾。我本盼呂三娘功夫不濟,不須他出到炎涼神掌便能打發。想不到她骨骼精奇,能扭能纏,折腰散人若想取勝,非把她打成冰柱不可。你說她的陰陽訣如何?」
燕建聲道:「陰陽訣倒真有吸納對手功力之效,只是吸得不多,納得更少,與我大道神功不可相提並論。若遇到功力遜於己身的對手,她可以吸走約莫兩成功力,令人一時間筋肉痠軟,四肢無力,她便趁機擊倒對手。但若遇上功力相若之人,她便未必能收此奇效了。」他搖頭嘆氣。「可惜,太可惜了。她一介風塵女子,單憑自悟竟能練成如此奇功,實乃武學奇才,若自幼便有名師調教,定是絕頂高手。人生各有際遇,令人唏噓。」
擂台掌櫃突然大聲:「好哇!呂三娘自認看破對方手腳,開始搶攻啦!她轉守為攻,攻勢猛烈,折腰散人單靠右手,難以招架,肩頭、屁股連接中掌。屁股這一下,他左手本可輕易擋下,但卻反而縮手避開,可見他的炎涼神掌等閒不可出手,定是一掌分勝負的招式。折腰散人中了兩掌,身形窒礙,也不知道是受了傷,還是陰陽訣威力不凡。你看他急了,額頭冒出斗大汗滴,左掌蠢蠢欲動。此戰勝負就快要揭曉啦。」
上官明月右手掰下板凳一角,握在手中,專注凝望場上,隨時準備發難。
折腰散人向後翻身躍起,落在擂台場邊,使勁稍微再大一些便要摔出場外。他大喝一聲,雙掌平舉身前,說道:「呂三娘,貧道念妳造福仙寨,澤被紅塵,不願痛下殺手。妳若逼我使出炎涼神掌,死成一條冰柱可划不來!」
呂三娘道:「老娘風流大半輩子,如今已是殘花敗柳,無人光顧。若不趁此神功大會打響陰陽訣的名號,今後只會晚景淒涼。折腰,我看準你炎涼神掌只能出一掌,你要是一掌未能得手,非輸不可。為了下半輩子,老娘賭了!」說完身法詭異,欺身而上。
折腰散人拼著腹部中她一掌,右臂勾住呂三娘上身,高舉左掌,朝呂三娘天靈蓋拍落。
上官明月快如閃電,眨眼之間躍上擂台,一手拉退呂三娘,另一手抓著木塊對上折腰散人的炎涼神掌。就聽見啪地一聲,木塊變冰變白,當場化為碎片,濺落滿地。上官明月憑藉玄日宗轉勁訣的神奇運勁法門,木塊一對上對方掌力便即洩光所有力道,絲毫不受炎涼神掌的掌力,或大寒丹的藥性,帶著呂三娘全身而退。呂三娘以為勝卷在握,卻在轉眼間命懸他手,跟著又逃出生天,情緒起伏之下,竟在上官明月懷中暈了過去。上官明月朝擂台掌櫃揮手,掌櫃連忙派兩名伙計上台扶走呂三娘,隨即宣布折腰散人獲勝。
不少觀眾想起鬨說沒看到炎涼神掌把人打成冰柱實在不過癮,但在上官明月面前不敢造次,只好摸摸鼻子忍下去。他們不禁懷疑有上官明月在場,今晚本應精采萬分的比武擂台可能不會那麼精采了。
掃下擂台上碰不得的碎冰後,換神功客與韓不幹上場。韓不幹腰帶上插著一支大毛筆,神功客背上揹了把傘。兩人徒手抱拳,誰也沒先拔武器。
韓不幹面對只留兩顆眼洞的白瓷面具,笑呵呵說道:「神功兄,你這張面具做工細緻,那兩個洞挖得好呀。看來兄台手藝也挺好的。」
神功客的嗓音透過面具而來,絲毫不覺窒悶,清清楚楚傳開。在場高手全部神色一凜,知道此人內力深厚,絕對不可小噓。他嗓音危險滄桑,語調玩世不恭,說道:「是呀,本人心性不定,什麼都想學一點。這回來到仙寨,聽說那天工門江堂主要參加神功大會,一時技癢難熬,便想做幾個巧思機關跟他較量較量。哎呀,照這賽程來看,也不知有無機會對上他。」
韓不幹豎起大拇指:「原來神功兄也喜好機關,佩服佩服。卻不知閣下這回卻是為了何事入仙寨呢?」
神功客道:「我是來找徒弟的。」
「徒弟怎麼了?」
「走丟了。」
韓不幹搖頭:「一般外人在仙寨中走丟,只怕早已死了呀。」
神功客也搖頭:「我徒弟福大命大,不會這麼容易死的。」
「兩位聊完了嗎?」擂台掌櫃怕觀眾不耐煩,插嘴說道:「聊完便開打吧!」說完舉手一揮,宣布擂台開打。「好哇!韓不幹說幹就幹,一開打便衝向對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搞偷襲呢!神功客談吐清楚,氣度不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宗師級的高手。韓不幹擔心自己不是對手,意圖搶佔先機,可謂明智之舉。唷?瞧不出韓不幹沒沒無聞,打起架來還真不含糊。你看他右手剛猛,左手飄逸,竟然左右分使兩套不同的掌法。光這分心二用的功夫,能做到得心應手可不容易。好哇!這一掌差點抓到神功客的面具!不錯,不錯!倘若神功客戴面具是不想讓人認出來,揭開面具認上一認,說不定能判斷他武功家數。說起這武功家數,本掌櫃的見識不凡,但也不能單憑這閃閃躲躲的就看出神功客何門何派。我說韓不幹呀,你可得加把勁,起碼逼得人家出手,咱們才有看頭呀!」
韓不幹右掌上,左掌下,雙掌畫圓,兩套掌法合一,威力當場倍增。他大喝一聲,掌影狂亂翻飛,有萬馬奔騰之勢,只看得觀眾張口結舌,眼花撩亂。
「好哇!今晚號稱神功大會,終於讓人看到神功啦!小畫攤的潑墨雲手,果然是從畫馬之道衍伸出來的武功。一般練亂掌的人,雙掌能化為十六掌已經堪稱高手。韓不幹以其潑墨之勢,堪堪化為三十二掌,實力可居一流高手之林。可惜他功力稍嫌不足,每掌蘊含的內勁分了強弱,儘管掌勢綿密,還是讓對手能靠走位閃躲。哎呀,你瞧我說得這什麼呢?好像誰都能閃過潑墨雲手般。沒那回事啊!神功客能夠閃過乃是因為他武功卓絕,在場可沒幾個人閃得過這潑墨雲手的啊!」
燕建聲側頭低語:「此人武功不在妳我之下。」
上官明月揚眉:「你說韓不幹還是神功客?」
「神功客。」燕建聲道。「韓不幹武功雖高,還不是妳我對手。」
上官明月凝神觀戰,回答得心不在焉。「這潑墨雲手著實厲害,倘若對手是我,閃到此刻已然閃避不及,必須動手招架。這神功客遲遲不肯招架,究竟所為何來?難道他真擔心一出手會被人認出武功家數?」
燕建聲微笑:「韓不幹內力不濟,如此出掌出不了多久的。」
韓不幹身體疾旋,落在兩丈之外,雙掌反向畫圓,乃是潑墨雲手的收招勢。他深吸口氣,調節呼吸,問道:「神功兄,在下如此出招,你都不肯反擊,難道這潑墨雲手入不了閣下法眼嗎?」
神功客哈哈一笑,說道:「韓兄弟最厲害的還不是這潑墨雲手吧?」
韓不幹皺眉:「你怎麼......」
神功客一攤手:「你那麼大枝筆插在腰帶上,總不會是插好看的?」
韓不幹右手移到腰間,握住筆桿,緩緩道:「這筆上招式,多有陰險。再下等閒不拿出來使的。」
神功客搖手:「你筆都帶上台了,拿出來耍耍。」
「得罪了。」韓不幹拔出筆來,踏步搶攻。
「出來啦!出來啦!小畫攤出兵器啦!」擂台掌櫃大聲喝道。「此筆不出,我還不知道。這麼一出筆招,我就看出來啦!各位看到了,上一筆還插向對手眼珠,下一筆已經換戳對手下陰。如此陰險的招式,上代江湖赫赫有名,乃是『石墨才子』的『一筆破雙珠』。是破上雙珠還是下雙珠,總之都沒好下場啊。當年石墨才子書畫雙絕,文房四寶都入了武學。只可惜他人品不好,創出的功夫陰毒至極,縱橫江湖沒多久便讓正派高手圍勦,絕跡江湖之中。好哇,原來石墨才子有傳人。韓不幹帶了『魂飛筆』,但卻備而不用,人品已經比他師父高啦。不過在神功客這等高人面前,若不使奸耍詐,肯定毫無勝算!」
韓不幹人筆合一,內勁透過筆桿運轉,筆毛可硬可軟,若是讓他刷到一筆,可了不得。神功客不再托大,終於出手招架。但見他勾拐拿扣,盡是一般擒拿手法,畢竟不露武功家數。韓不幹連使幾筆陰招,專攻下陰要害,全都讓對手擋下。最後一筆若非神功客刻意容讓,只怕魂飛筆都要讓他奪走。韓不幹心知今日有輸無贏,只想知道自己敗在什麼人手裡。他把心一橫,大喝:「絕招來啦!」扣下筆桿上的機括,暗藏管中的毒墨水滲入筆毛,跟著拍擊筆底,筆頭的筆毛嘩啦一下,宛如雨滴般激射而出。
神功客拔傘撐傘,舉在面前,毒筆毛盡數插在傘面上。神功客輕拍傘柄,震出筆毛,緩緩飄落地面。他看看滿地黑幽幽的筆毛,抬頭看看韓不幹,問他:「好歹毒的暗器。我且問你,可曾使此暗器殺過人?」
韓不幹垂頭喪氣,神色悔恨。「有。我曾為師報仇,殺過一人。」
神功客側頭瞧他臉色,又問:「之後你便退隱江湖了?」
韓不幹點頭:「隱居市井,賣畫維生。」
神功客道:「好。你學了歹毒的武功,卻沒有歹毒的念頭。老夫也沒什麼好教訓你的。你下台去吧。」
韓不幹抱拳行禮,正要下台,擂台掌櫃不高興了。「神功大爺!你功夫精妙,盡破韓不幹神功,大家都看得滿意。但你好歹也露一手神功給大家瞧瞧呀!不然,大會怎麼訂你的賠率呢?」
神功客轉頭:「大家賭我贏,不就行了嗎?」
擂台掌櫃搖頭:「不成啦。閣下再怎麼說也是外地人,咱們仙寨寨友有自尊的,當然想賭自己人贏呀。再說,咱們也有高手,你可不能小噓。」
神功客點頭:「說得也是。抬兩張長凳上來。」
擂台掌櫃讓伙計抬了兩張三人合坐的長凳上台,在擂台中央豎立而起。神功客右手貼上一張長凳凳面,手臂一震,掌心貼處的木板當場焦黑,隨即冒出火舌。群眾譁然驚呼,紛紛鼓掌叫好。
神功客說:「這是火掌。」跟著左手貼上左方長凳,手臂一抖,凳面變白結霜,發出清脆碎裂聲,當場變成冰塊。「這是冰掌。」
群眾再度叫好,皆稱開了眼界,不虛此行。
擂台掌櫃神色嘆服,問道:「如此神功,可有名頭?」
「名頭?」神功客仰頭凝思。「就叫『無道陰陽掌』吧?」
掌櫃問:「這麼隨性?」
神功客答:「是呀,還很好學。」
掌櫃不信:「好學?」
神功客朝台下江懷才一比:「不錯,你問江堂主就知道了。」
江懷才瞪大雙眼,骨溜溜亂轉,回想神功客出招手法及自己之前試做的法門。倘若這神功客的陰陽雙掌都是藉巧妙機關施展,那此人的機關之術絕不在他之下。江懷才微微點頭,愣愣說道:「這好學嘛......大概比拿筷子吃飯難一點點。但要做到閣下如此舉重若輕......只怕得花不少錢呀。」
神功客兩手一攤:「有一好沒兩好。」他問擂台掌櫃:「老夫露了兩手,可以下去了吧?」
掌櫃點頭:「請下台。」
神功客邊下台邊大聲道:「無道陰陽掌,威力驚人,簡單好學。無道神功,舍我其誰?哈哈哈!」說著穿越群眾,大步走回之前等候的廂房,也不是是去休息,還是調校什麼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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