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是人類不帶情慾的精神接吻 - 千年凝眸

蔣麗亞從小就很喜歡歷史，也把逛歷史博物館這活動設定為自己每星期必定行程，這星期，博物館展覽的文物全是屬於一個南朝將軍，那裡展出他的戰袍，記載著他的經歷，還有的就是他的畫像。

蔣麗亞望著那畫像，心想：「這將軍的容貌不錯。」

當她凝視著畫像的眼眸，那眼眸仿佛有了神彩，它們溫柔地凝視著她，告訴她他們很久不見，她迷惑著，這雙眼睛她曾見過嗎？

一定神，她發現她竟然在古代的市集裡，她低下頭望著自己的古代服飾，難道她倒霉的穿越？

這時人群發出尖叫聲。

「有馬……有馬……」

這時候，馬群向著她的方向跑去，她拔腳就跑，但是人怎會跑得快過馬，眼看她快要被馬群踩扁的時候，一把長鞭套在她的腰間，有人用力一扯，把她拉上一隻馬，她忍不住望著救她的人。

這不是畫像裡的將軍嗎？

楚亦，南朝人，一直守在永亭，抵禦著北方蠻族的入侵，他英勇善戰，年少成名，戰功纍纍，出身寒門的他，卻被南朝顯貴忌憚，當他勝了一場大戰後，他民望到達頂峰，貴族們便要求他北伐，卻在後勤牽制著他，最終他決定帶著突擊部隊刺殺蠻族領袖，打了漂亮的一仗，自己卻傷重而亡。

望著應是英年早逝的古人，蔣麗亞心情複雜，同樣楚亦也很奇怪這位姑娘的凝視，那是同情、憐惜的目光，楚亦很久以前就沒有被人同情過，這位姑娘在想什麼呢？

因這位姑娘看著面生，所以楚亦特意把她回軍營，想仔細問她的來歷。

楚亦沒有要蔣麗亞跪，只是讓她坐著，然而，只是被他的冷然的目光所視，麗亞也是很緊張。

「請問姑娘是何處人士？」

麗亞腦子轉得快，也清楚南朝歷史，故很快就說著流利謊言。

「我是在永州過來，因水災毀去家園……」

她立刻假裝垂淚。

「我家破人亡呀……慘呀！慘呀！」

楚亦雖然知道永州鬧水災，但永亭和永州相距甚遠，這位姑娘又不像是風塵撲撲的樣子，怎會是由那處趕過來，她在說謊。

楚亦看著她假哭的樣子，太假了！恐怕她是貴族千金，偷跑出來吧！她在這裡待得久，覺得悶就會回家。

楚亦笑笑道：「既然是這樣，你留在這裡做些雜務，來換住宿！」

蔣麗亞就這樣在軍營待下來。

楚亦和歷史書說的一樣，軍紀雖然分明，待手下卻很好，衣、食也和手下一樣，朝廷的賞賜一來，也一一分給有需要的下屬和永亭貧困的百姓。

這人是聖人吧！

麗亞心裡更是不值他年紀輕輕就喪命。

這時有人對她說：「拿碗白粥給主帥，他已一天沒吃東西。」

麗亞把白粥送到楚亦的營帳，他正看著地圖發呆。

她忍不住問：「你煩心蠻族攻城？」

楚亦的目光變得冰冷。

「你怎知蠻族攻城？」

「最近你們的臉容緊繃著，我猜的。」

蔣麗亞不想說出是在歷史書看出來，而且這次楚亦將會大勝。

楚亦嘆氣。

「蠻族攻城，我不是不能勝，只是我想用一個可以減少傷亡的方法。」

麗亞想起史書說過這場仗是勝在攻心，她不懂那時的過程，所以她此刻只能說：「蠻族攻打我們源於想搶掠，如果勝算不大，應該會自動撤走？」

楚亦想了一會兒後，才道：「不戰而屈人之兵，嚇退他們。」

他讚許地望著她。

「你是大族的女兒吧！這麼懂兵法，家族應是花了不少時間栽培，不要再和長輩們鬥氣，回家吧！」

蔣麗亞沒想過楚亦是這樣想的，她只好沉默。

接下來，楚亦透過探子回報，知道蠻族進軍的路線，他叫探子刻意留下有大規模人員移動的痕跡，蠻族開始覺得自己反而被包圍，最後決定後退，沒想到楚亦這時才帶著馬隊追出來，這種突如其來的攻擊，把蠻族打個措手不及，永亭軍打了一場大勝仗。

這晚，軍營上下也很開心，蔣麗亞卻開心不起來，據史料記載，半年後，南朝皇帝就會要楚亦北伐，他也死在那次北伐裡，這晚，蔣麗亞忍不住去勸說楚亦。

「楚將軍，功高震主，你會不會考慮辭官？」

楚亦望著蔣麗亞，問：「你究竟是誰？」

蔣麗亞決定說真話。

「我是來自未來的人，你是出現在我史書裡的人物，楚將軍，辭官吧！你值得過閒適、安逸的日子。」

楚亦沉聲道：「我走了，永亭軍怎辦，永亭人民怎辦？新來的將軍如果不盡責，他們就成為蠻族的魚肉。」

蔣麗亞苦笑：「你以為你努力死守就能保一方安寧嗎？就算你打了勝仗，保到永亭四十年，保到南朝一夕，然而南朝腐敗，四十年後，它依然會亡，這裡的人民依然是會被蠻族奴役。」

她深深凝視他一眼。

「你值得過一個好的人生，你為別人付出了太多了，怎麼不對自己好些呢？」

楚亦沉聲道：「我知道了。」

接下來的日子，楚亦常常來找蔣麗亞，有時他會帶她去市集買東西，有時會帶她去河裡捉魚，有時會和她一同和小孩子玩麻鷹捉小雞。

楚亦對她說：「我在體驗平民的安逸生活。」

蔣麗亞以為他想通。

「計起日子，聖旨應該在後天會到，你要準備好逃跑計劃。」

這晚，楚亦和她看星星。

楚亦問：「你真的來自未來？」

蔣麗亞點點頭。

「我應該最後能回去吧！為什麼你會信我的天方夜譚？」

「因為你眼裡很真誠，還有你沒有騙我的理由。」

忽然他擁著她，這刻蔣麗亞感受著他肌膚傳來的溫度，這刻她才承認，她對他是喜歡的，她努力讓他楚亦逃離他的命運，是因為就算她回到自己的世界，她也想他能有幸福一生，有兒有女，平安和樂。

楚亦抬起頭，然後吻著她，這真是太突然，他挑開她的唇，她感到他用舌尖把東西放到她口裡，接下來，她昏過去。

當她再醒來，陪著她是一個軍營裡的小廝，他給她一封信。

「麗亞：

我懂你所說的話，然而，如果我用我的生命換永亭四十年安隱，救無數生靈於危難，我願意，你想我過平安喜樂的日子，我很開心，因為在遙遠的時光裡有人念著我，牽掛我，覺得我比眾生還重要，這種感情也如重斤之重，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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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亦」

蔣麗亞立刻問：「大軍出發了嗎？」

「在城門集結。」

蔣麗亞立刻衝出去城門。

她看見大軍正聚集在城門前面，那個騎著白馬正是他，她大叫：「楚亦，留下來。」

楚亦拉一拉韁繩，馬匹和他也轉過來。

他居高臨下的望著她。

他的眼眸著歡喜、感傷、激動，最後只剩下遺憾。

她凝視著他，想告訴他不要走，他會死的。

他只是黯然地凝視著她，仿佛告訴她，在她的時空裡，他不是也只是在史書裡的人物嗎？其實於她而言，他早就逝去。

他再拉拉韁繩，馬匹和他轉過身去。

她望著他的背影，眼淚一滴一滴流下。

難道她的穿越只為盯著他的背影離開？

這樣有什麼意義呢？

她合上眼，昏過去。

再睜開眼時，她已在博物館，她正對著那幅畫像，那畫像再沒有那種耀眼的光彩，他的眸子已變成真正的灰白……她又再次流淚，模糊間，她仿佛見到畫像裡有一首詩。

若卿在遠方，

望字思予我，

我魂與相依，

永結千世緣。

是他留給她的詩，在千年後，他仍然把他的情意傳遞給她，生命可能逝去，但是情卻是永恆。

這情讓她能穿越時間，讓他的愛長存在她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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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凝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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