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老闆娘是個很奇特的人,她送我回家的路上,遞給我了名片,上頭寫著「王筑心」及聯絡方式,面對我狐疑的眼神,她也只是目不斜視的說道:「等妳上高中後,要不要來我這打工?」
她真的很奇怪,在送我回家時,還與爸爸寒暄了幾句,說是她拖住了我,而我幫了她很大的忙,但因為她思考不周,才忘記讓我打電話回家報備,爸爸聽了她的理由,非常和善說著沒關係。
爸爸只要在外人面前,就會擺出好好先生的模樣呢。
她還跟我說:「如果妳畢業時想送花,我推薦妳桔梗。」為什麼要推薦桔梗呢?抱持著這個困惑的我,把她的名片隨手一收,開了電腦搜尋桔梗的花語,一種花有多重的花語,我打算把全部都查出來看看,才能清楚她為何推薦。
查了桔梗後,第一個跳出來的維基百科,上面寫著桔梗花語有「永恆與絕望的愛」、「誠實」、「悲哀」等等意思,真矛盾的花語,永恆與絕望怎麼可能並存,既然愛著,又怎會……。不對,我不是很清楚嗎?
我對他的愛就是如此。
明明有自信永遠愛著他,但這份不被他接受的愛,對我而言也只剩絕望,我愛他,我對他的愛之深,深到我可以豁出一切,去保護我所愛的他,那怕獻上我的生命,我也甘之如飴。
這份愛太沉重,他拿不起,我也放不下,未來我也將為此無盡消耗自己嗎?愛情原來是這麼累人的事物嗎?
沒關係,這是我的選擇,是我決定持續愛著他,我不是只要決定了什麼,就會倔到沒人能勸的地步嗎?只是剛好這次是關於愛情而已,只是剛好這次與他有關。
既是我作出的抉擇,那便與他無關,他的拒絕與劃清界線,讓我明白他不能成為我的生命支柱,只是如此而已,並不會讓我失去愛他的感情,他也不需要為此而付出,是我甘願給予,他沒有義務回應我。
失去了他這個重心,要重新找尋目標,我有點茫然。也許應該放眼我的高中生活?那是我不管爸爸意見所推甄的學校,因為我認為那裡有我的未來,有光明璀璨的生活日常,有我想要學習的事物,我才會選擇那所學校,那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呢?
上高中認識新的朋友、新的環境,還有,嘗試去打個工?
我將注意轉向那張名片上,老闆娘的名字是王筑心嗎?她的名字好美,跟我名字不一樣,我的名字念起來一直讓我很彆扭,一般來說,應該會取「曉靜」,而非「靜曉」吧?不過名字也是爸爸取的,我也未曾問過為什麼,反正不外乎就是算命算出來的吧?
老闆娘問我有沒有意願去她那打工,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詢問我,好像被人需要了一樣,原來也有人需要我嗎?我其實並不是完全沒用的人,不是死了也不可惜的人嗎?
我存在是有必要性,因為有人需要我,我不是被媽媽拋下的棄子,也不是爸爸呼之而來、呼之而去的物品,而是作為一個人,被老闆娘肯定了價值。
想到差點做傻事的自己,我有點懊悔自己太衝動,我這不是邂逅了新的緣分了嗎?為什麼我當時會覺得,不可能擁有美好的未來了呢?那明明也是我堅持下去的理由之一呀!
是我思考太狹隘了嗎?把自己局限在不可能解脫的想法中,才讓我自困囹圄,而不懂自救,明明我只剩下了我,我還輕易的想放棄自己,要是連我都不知自愛,那麼就真的沒人愛我。
為了更珍惜我自己,許給自己一個約定吧!自此往後,在遭遇同樣的難過時,也要驕傲地活下去,只要我還是我,任何困難我都會迎刃而解,我會牢記此時此刻的承諾,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長久的未來,都會遵守這個約定。
在查完花語後,我順勢的玩起了電腦,待在房間爸爸通常也不太會理會我,在只剩我倆的屋內,能夠保有一方天地還算不錯,不過要是想要喝水或是上廁所,還是得下樓才行。
生理需求總不能視而不見,雖百般不願意,我還是下了樓,想著倒杯水、上個廁所就馬上躲回我的小世界,電視中的連續劇用極大音量說著台詞,爸爸坐在躺椅上,嘴巴開開的打著呼,他桌前還放著酒瓶及喝到一半的酒杯。
喝酒喝到睡著了嗎?我放輕腳步靠近了爸爸,他的臉上似乎多了不少皺紋,我不確定是我的錯覺,還是他真的老了許多,頭髮也稀疏了不少,但還不至於髮際線後退,眼角有點濕潤,是哭過嗎……?
爸爸他一直都很大男人主義,常說著男主外、女主內的老古板論調,也認為自己應該掌控整個家,但這樣的他,卻很容易在酒後傷感。
就如我有我的傷口,爸爸也有自己的憂傷,我能體諒他,卻無法拯救他,只能為他擦拭眼角,拿條被子為他蓋上,接著把電視關掉。
爸爸跟我一樣脆弱,我不想傷害他,所以我能忍受他的控制慾,可是我無論怎麼展示我的愛、表露我對他的好,他仍不願意相信,封閉著自己的心靈,我以後也會走上跟他一樣的道路嗎?
在被傷透之後,我還能愛人嗎?
不管了。至少,現在這份愛是真實的,我深愛著爸爸,也埋怨著他,有天,他會發現一直陪伴著的小女兒,對他深切的愛意吧?有天,我對他的恨意也會慢慢轉淡吧?
總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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