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旁被隔開的王筑心,盤著手遙望著遠處,眼神沒有聚焦,讓他不禁開始擔心起王筑心,偶爾她會陷入這種狀態,若有所思又像抽離這個世界,但關心她安好與否,她又會嫣然一笑,淡淡說道自己沒事。
即使兩人是多年的好友,王筑心對他的事也非常上心,但一牽扯關於自己的事,她卻拒絕有人知曉。封閉著內心的王筑心,究竟懷抱什麼樣的心事及往事,他無從得知,只能在此時,為對方懷抱憂慮。
所幸王筑心回神速度很快,讓他放下一顆心,她無奈的嘆了口氣,看向充當人牆的他,莫名倔強的瞇起眼,保持一貫冷淡語調的說:「抱歉,是我太激動了,我去買飲料當賠罪吧?達,你一樣喝紅茶拿鐵全糖去冰對吧?那她呢?」
意外收到王筑心拋出的橄欖枝,梅白歆從他的身軀旁探出頭,笑嘻嘻地對王筑心說:「謝謝妳,紅茶無糖去冰。」他看著梅白歆的笑顏,內心唯有讚嘆之詞,梅白歆只要笑起來,無論男女都會如沐春風,為她的魅力所折服。
這麼多年過去,梅白歆依然保持著她的美麗,是因為她的心靈強大又良善嗎?不然,她怎能散發足以吸引人的氣場呢?
顯然王筑心也被她的笑容震懾住,抿著唇也不敢多瞧梅白歆,行匆匆的離開去買飲料,徒留這兩人在此處。
只剩他們兩人,梅白歆的狀態便調整如常,保持著淺淺的微笑,腳步輕鬆的走到花樹底下,雖被吹落不少花苞,但樹上盛開的白花,招搖又堅毅的展現著自身,足以抓住人們的眼球。
「你知道這是什麼花嗎?」情緒冷靜後,梅白歆反倒開始顧左右而言他,不繼續原本的話題,他跟著走到樹下,一起觀賞稀稀疏疏的白花,他從來都不知其名,也未曾想過。
「這是木蘭花。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我堅持要送你到家,我們一路走著都很沉默,但我們經過這棵樹時,它剛好是花期,你停下腳步,說了你很喜歡這棵花樹。」
他記得。他還記得那是梅白歆第一次跟人走路回家,強硬拒絕了司機接送的梅白歆,就這樣跟著他走回家,回家路上總會經過的樹,在那時恰好綻放,那天的風也如今天那般刺骨,裙子浸溼的梅白歆不禁打了冷顫,他發現梅白歆感到寒冷,卻也無法做點什麼。
只能停駐在樹下,彆扭的說著自己對這棵樹的喜愛,以及它帶給自己的安慰及陪伴,最後隨便說了自己想多賞一下花,便把梅白歆趕回去。
「你那天發現我很冷,才會趕我走吧?我都知道喔!」想起往事,梅白歆呵呵笑出聲,手輕掩著失守的嘴角,雖聽聞她已離開家族,但她有些舉止仍像個大小姐,優雅且得體。
「所以妳想說我對妳很好嗎?」一想到眼前之人本質與自己不同,他的煩躁感又突然冒出,回話跟著心情而尖銳,但梅白歆卻不以為意,用她透徹的大眼直盯他的雙眼,像是要被看穿一樣,他備感壓力的撇開視線,不敢再與其對視。
「不,達昕你對大家都很溫柔,我願意與你成為朋友也是因為這點。就算是傷害你的人,你也溫柔相待,未曾對他們有過怨恨不是嗎?」才短短幾秒的相望,就被她看懂了內心了嗎?他不安的順起頭髮,不知該如何回應梅白歆,他被說中了最深處的心思:他確實不曾怨懟那些人。
他把原因歸咎在自身,才能勇敢振作重來,只要問題出在自己,那他就能改變,只要改變了,他就不會再被做討厭的事情。畢竟,比起無法改變的他人,怪罪自己簡單許多。
「這份溫柔很好、原本的你很好、現在的你也很好,正是因為你的美好,我才更希望你能被同樣溫柔相對。」他能感受到此刻誠懇的話語,絕非是王筑心所說的勝利者餘韻,是因為梅白歆也是個溫柔之人,她才能夠承接住所有內心及不完美的那些事。
她總是善良又美麗呢……。他皺著眉頭,難看的牽扯嘴角,給予梅白歆無奈的笑容,在刺眼的光芒下,他的陰影明顯的無處可躲,也許,他一生都在追尋的太陽,是像梅白歆這種人,觸碰不得又照拂著他,而非葉律提那若有似無的照射。
「你說你喜歡木蘭花,我覺得是因為你與它相像吧?」梅白歆撿起地上微微綻放的花苞,放置到他的手掌心中,白花細嫩嬌弱,與他粗糙的手掌形成強烈的對比,他卻彷彿從中看見當年瘦弱纖細的少年。
「木蘭花的花語是『高尚的靈魂』。」被打落於地的木蘭花,倔強地展現著自己的美,哀戚的境地一絲一毫也未能減少它的本質,那就是它的高尚靈魂,那麼他呢?他也是如此嗎?
但他明明否決了自己的過去?還執拗的抓住不屬於自己的光呀?那樣的他,怎麼可能與木蘭花相像呢?
「我與它相似嗎?……」他不自覺的沙啞問出這句,梅白歆仍是滿含笑意地望著他,撫上他捧著花朵的手,堅定地低聲回應:「你的本質比你想像還美好,達昕。」
這就是拯救了葉律提的光亮嗎?如此溫暖的話語,當初也融化了葉律提心魔,如今她竟也讓他感到救贖,說出了長久以來自己想聽的話,他的本質不是不好,是因為沒人理解,為了被人理解,只能改變的自己,卻被梅白歆肯定且看見了。
弱小的少年沒錯、喜歡同性的自己沒錯,是他不想也不曾正視那些事物,才導致現在這種局面,但現在的他也一樣被梅白歆肯定。
沒有人的努力及過往是徒勞無功,他知道,梅白歆的所言之意。
「要是等等王筑心回來,看到這種場面肯定會生氣。」淚水撲簌簌的掉落,和奇怪的笑容相映成詭異的畫面,在外頭失態被同事發現,肯定會讓自己形象一落千丈吧?但管他的呢!他好不容易才感到如釋負重,旁人的流言蜚語他已不想在乎了。
「那你到時可要繼續當牆隔開我們呀?」
他想起國中的王筑心及梅白歆,一個冷傲、一個溫暖的朋友,雖然兩人未曾熟識,卻也曾經一起擋在他面前,為他抵抗那些惡意。
如同煦陽。
ns 15.158.61.21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