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這樣的,十六年前的那一天,由她們所引起的,小泉琳、東條美緒、藤原紀香……
『盆節』前夕,『盆休』的前一天課後。那天十分炎熱,大地都像被火熱的太陽灼烤的散發蒸氣,盆節的關係,街上的人潮並不多,多數店家都拉下鐵門,我和琳以及紀香走在人行道上。
高溫下,汗水浸濕了制服,妳們也知道,制服本來就很薄,妳能約略看見內部的衣著,若是透濕之後,那些男生總會色瞇瞇的盯過來。
那天琳的衣服早就濕透了,像隻落水狗一樣,這時她發現一旁的紀香彷彿沒有受到酷夏的洗禮,因此玩心大發,趁著紀香不注意朝她抱了過去。
當下紀香尖叫出聲,奈何怎麼樣也掙不開琳,於是我只好出言阻止琳。
又走了一段,琳忽然又朝紀香襲去,她總是這樣,時不時會想到一些古怪的念頭,這一次她化身狼人……」
「咦?啊——不要啦!媽咪走開啦,討厭鬼!」
織部莎織忽然尖叫出聲,打斷了稻香美咲的話。這個綁雙馬尾的少女,打從故事一開始,又或者走進這間教室後,就將雙手掩在耳朵上,似乎很怕這個故事。
一旁的早稻田彩詩是她尖叫出聲的兇手,如今雙手浸淫在她的胸前,直到心滿意足才收手,這時莎織早已滿臉通紅了。
「嗯?莎織,妳好像長大了點?」彩詩雙手在空中秤著,做著比對。
這話讓莎織更加羞愧,她乾脆從椅子上起身,一屁股坐在彩詩身上,不過雙手始終沒從耳朵上放下:「就、就愛欺負人家,媽咪是大壞蛋!」
「乖女兒這就冤枉了,我是怕妳不知道小泉琳做了什麼,特意指導妳,怎麼能說是欺負呢?」
「才怪!」莎織扁著嘴,一副委屈的。
一陣嬉鬧過後,教室內又安靜下來。
對於她們的打斷,美咲沒有不悅,在打鬧期間目光閃爍著,也不知道想了什麼。她牽了牽嘴角繼續說:「她們啊,和學妹妳們的相處很像哦,被琳突襲的紀香也是這種反應。高溫之下,哪怕只是行走都會流汗,嬉鬧過後紀香的衣服也濕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是沾了琳的汗水,或者是炎熱所致的。紀香從背包裡拿出一件薄外套,披了上去,琳簡直像看怪胎一樣看她。
之後我們又走了一陣子,琳這女孩又想到鬼點子了,忽然跳到馬路上像是個虔誠的少女殷切的禱告著……
神明大人,祈求你可憐我這個可憐的女孩,在這樣乾旱下去,今年的麥穗都要枯死了,河堤上的河水也乾固了,就是渡邊鳥也死了一大片。如今……如今我這苦命的姐姐本來就夠傻了,現在她還傻到穿上外套,你就可憐可憐她,就算不是,你也看在我可愛的份上,降下甘霖吧!
她這麼說著,當下我們真的哭笑不得,新聞報導連日高溫,根本不會下雨,我正想提醒,哪知道——
大雨彷彿呼應琳的請求,轟然而下,那像是天空震怒,將大地打的一片狼藉。
這時琳衝了回來,揪著小嘴抱怨:壞蛋神明,說好是下雨,你這分明是倒熱水!
我當時還以為她是開玩笑,當我伸手去接赫然發現溫度比體溫還高,而且天空依舊萬里無雲,怎麼看都不像會下雨的樣子。」
稻香美咲緩了緩繼續說:「之後我和紀香帶著琳去附近的便利店,她那身校服濕透了。我在店裡買了免洗衣褲,並從書包裝拿出便服,替她換上。三個人嘻嘻哈哈,琳提議回學校的游泳池戲水,我和紀香本來不願意的,只是忍受不了她那雙像小狗水汪汪的眼睛,最後,還是答應了。那時的我根本不知道,那會帶來悲劇。」
美咲停了下來,深深嘆了一口氣,坐到彩詩斜前方的桌子上,這才繼續說:「走在通往學校的路程,紀香整個人恍恍惚惚的,不安都寫在了臉上。我知道她害怕那則關於游泳池的怪談,所以提議她先行回家。
那時紀香有些猶豫,最終看向小泉琳時變得堅定,她說她不想在休假前留下不愉快。
進了校門,我想大家最先注意到的都是那顆『不凋樹』,我們也是一樣。那時琳忽然開口:餒,我們的友誼要一直長存,將來不論發生什麼事我們都要當一輩子的好姊妹,永遠永遠陪著彼此哦。
當下我還沒注意到,可是紀香卻察覺了琳正在演示『約定』,直到琳哼起那首詭異的調子,我才陡然回神,那時已經來不及拉回她了。
彷彿有什麼牽引著琳,讓她朝著不凋樹走去,在樹下的石桌前她回頭看著我們,詭譎的笑著卻流出淚水,她向我們道歉,隨後——
琳取出了什麼,我們看不到,她將那東西拋了上去,穿過枝頭打了結,隨後將下巴傾靠上去。
就在那時,紀香忽然衝了出去,我也終於踏出腳步,當我們想將琳從石桌上拉下來,她竟然整個身子傾斜,就好像……好像被什麼勾住下巴。
那時的我們驚慌失措,根本不知道怎麼辦,這時琳忽然笑了起來,告訴我們她是騙我們的,一切都是為了文化祭演出。」
美咲又沉沉的嘆了口氣:「那時我根本沒有多想,這次琳的惡作劇太過份了,我當下只想教訓她,不過紀香卻阻止了我。
只怕那時琳已經觸犯了某種禁忌,所以後來我們才會有那種遭遇。我當時也不知道在走向游泳池時,紀香曾回頭對著祂說:抱歉,冒犯了。」
說到這裡,美咲將雙腿交錯起來,讓自己姿態更輕鬆,整個語調也有所轉變:「之後我們就去了游泳池,然後碰上了真廣冬樹學長、佐伯浩一、松田玄吉、松村辰彥,當然也知道了琳私下答應對方的邀約,出賣了紀香的事情。」
美咲吐了口氣,有深意的看向彩詩她們:「好了,『約定』的怪談到此結束。」
「嗯?啥?」彩詩瞪大了雙眼,根本無法相信,隨後眼球彷彿都要翻到耳後去:「學姊,這哪是什麼怪談,從頭到尾根本就不恐怖啊!」
「明明就很恐怖,熱雨耶,熱呼呼的,感覺就很噁心,而且『不凋樹』那一段也很恐怖啊!」
莎織此時依舊掩著耳朵,這讓她的話更有信服力。
「妳明明遮著,為什麼整個故事都聽完了?」彩詩拉開她的手,捏著對方的耳垂,質疑的看著對方。
見莎織心虛的表情,彩詩這才放過她,看向美咲學姊:「就當莎織說的有理,只是在我看來,只有『不凋樹』那斷有些詭異。而且為什麼學姊要用第一人稱視野?把自己當成東條美緒?藤原紀香又是怎麼被出賣的?這些都沒交代啊。」
美咲淺淺一笑:「最少這一段是真實故事,至於為什麼用第一人稱,大概是因為這樣感覺比較恐怖?紀香她其實有人群恐懼症和異性恐慌症,琳她私下答應真廣冬樹的邀約,就是偷偷答應對方,幫忙約紀香一同參與游泳社所舉辦的,兩天一夜出遊。」
「真實故事……嗎?」一直沉默的香月倖忽然開口,她的坐在窗台突出的台階上,教室並沒有開燈,唯一的光源是她目前坐的位置上,這面拉開的窗簾,讓室內不至於漆黑無光,只是依然陰鬱。
陽光從她身旁打照進來,讓她看來十分耀眼,雙手套上的漆黑手套,讓她格外的神秘。
「之後,琳死了,紀香和美緒也死了。」倖平靜的說,目光透過窗子看了出去,位置正落在下方那株不合季節敞開的櫻花樹,故事中的「不凋樹」。
倖的話,讓眾人頭去目光,彩詩定了定神:「倖,要露出來了哦!」
從彩詩的話,察覺了什麼,倖急忙將雙腿打直,方才她雙手挽著膝蓋,制服的短裙被提高了一半,這讓她半截大腿露在了外面。
看著眾人,她將目光落在美咲身上:「抱歉打擾了,學姊繼續。」
美咲搖了搖頭:「香月學妹似乎也有了解,要不學妹繼續說看看,有哪邊不對或錯誤我再糾正?不過後面都是謠傳的,除非太偏剖,不然我也聽不出來是錯誤的。」
倖猶豫了一下,感受美咲灼熱的目光,讓她微微低頭:「幾人相遇了,小泉琳成功說服紀香和美緒參加那場兩天一夜的露營,之後她和真廣冬樹越走越近,終於正式交往,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
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文化祭當晚她在那株『不凋樹』前上吊自殺,同天晚上美緒和紀香也從『不凋樹』正對面,也就是教學大樓的頂樓跳樓自殺。
也許是文化祭當晚大家都累壞了,直到早上才發現藤原紀香和東條美緒的屍體,那時哪還有所謂的校花,只有冰冷支離破碎的屍體。也許當下太過突兀,不知多久才終於有人發現小泉琳吊死在櫻花樹上。」
倖此時依舊俯視著那株櫻花樹,片刻才回頭,繼續說:「之後怪談就一直流傳著,有人說小泉琳將藤原紀香和東條美緒出賣給真廣冬樹,滿足了對方的獸慾,也有人說是真廣提議小泉琳不從導致悲劇發生。」
「如果真的是小泉琳,那她太可惡了!」彩詩握拳說:「只是整個故事,感覺起來偏向是小泉琳將她們出賣了,畢竟她一開始就出賣過一次了。」
「對啊!小泉琳太壞了!」莎織也認同,連連點頭。
「未必哦。」美咲提出了反向意見:「琳或許只是想幫助紀香克服異性恐慌症,它最好的治療方法就是多和異性接觸。」
倖不置可否:「真相只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此外這件事過後,出現了另一個怪談,『演奏廳自彈的鋼琴』謠傳那是小泉琳所彈奏的。說法也很兩極,有人認為那是小泉琳懊悔自己的對兩人造成的傷害,因此譜出的曲,有人認為那是恨對方不相信自己,違背了諾言,所以替自己哀悼。」
「啊——」
織部莎織忽然尖叫出聲,整個人跳了起來,她本就坐在彩詩懷裡,這一跳後腦直接撞上對方的下巴。
彩詩痛苦的掩著嘴巴,一絲鮮紅從嘴唇中流了出來。
「對、對不起,媽咪。」
「妳沒事發什麼神經?」彩詩吃痛的說著,這麼一撞讓她滿口都是血絲。
「我、我……」莎織皺著臉,拉著她的衣角:「人家把小提琴給……給忘在演奏廳了!」
彩詩聽了露出一絲古怪,拉著莎織就往教室外走去:「那還不快去,看……太陽都快下山了,等等小泉琳出現在音樂廳,把妳抓走哦!」
她露出張牙舞爪的樣子,嚇的莎織縮瑟著肩膀:「人家……人家不敢啦!」
「不敢也要敢,誰讓妳撞我,活該。」
彩詩完全不心軟,將莎織拉到門外,又說:「快點哦,不然真的要天黑了。」
教室側門「唰」的關了上來,將她們和莎織隔絕開來,一陣寂靜後,外部傳來重重的踱步聲,伴隨著莎織「哼」的聲音,漸漸遠走。
美咲牽了牽嘴角,正想說些什麼,一旁的倖已經從窗台上躍了下來,站到彩詩身旁,帶著指責的目光:「每次都那麼故意……」
「哪有,這是懲罰她……好、好啦,誰讓莎織那麼可愛,讓人不時想捉弄她一下。」似乎受不了倖的目光,話語後段變成討饒的口吻。
兩人轉向美咲,禮貌的鞠躬。
「謝謝學姊的故事,我們先回去了。」
「是的,感謝學姊這段不恐怖的恐怖故事。」
「嗯。」美咲低應了一聲,目送著她們離去。
站在走道上,看著早已遠離的身影,稻香美咲豎起三根手指頭。
「莎織、倖……」她口中呢喃著,隨著這兩個名子彎下了兩根手指,留下最後一根,隨後又搖了搖頭,再次將三根手指伸直:「琳、美緒,和……也不對……」
※
彩詩和倖,快步走在走廊上。
明明莎織離去沒有多久,可是到演奏廳的路上完全沒有對方的蹤影,她們甚至回到宿舍確認,可是莎織也不在宿舍內。
之後她們又從宿舍回到教學大樓,循著通往音樂廳的路尋找著對方的蹤影。
「怎麼辦?都是我不好,早知道當初和她一起去。」彩詩又是自責又是憂心。
一旁的倖臉色也不太好,看著已經黯淡的窗外,不安蔓延開來。
「啊——」
一聲驚呼從遠處,那是莎織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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