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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煙
/鴴湖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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鴴鳥是從更北、更冷的山脈來的，牠們會聚集在湖邊淺灘上依偎著。
狙擊鏡裡可以看見鴴鳥單腳插入湖水之中，蓬鬆的冬羽像是一顆顆的雪球。
ㄗㄗ頭好暈，她撐起上半身，從趴著的姿勢拱起，像一隻伸懶腰的貓。
昨晚小楠突然冒出的一句「房間裡有怪東西。」讓她徹夜難眠。具體是什麼怪東西，小楠也說不清楚，只是入睡不久便聽到一些古怪的悉簌聲，斷斷續續的摩擦聲響。
但房間裡沒有異狀，ㄗㄗ提著煤氣燈到處尋找，也沒發現什麼端倪，她甚至在大廈的十五樓晃了一整圈，什麼也沒發現。樓梯口的動態偵測蜂鳴器也沒響。ㄗㄗ想，也許是哪裡的管路破裂，這棟大廈年久失修，遇到冷天時熱漲冷縮也沒什麼大不了。
ㄗㄗ睡前腦子還在轉，她告訴自己，明天中午過後輪到她搜查時，她要找一些防身的武器。便攜緊湊的，不能像這把狙擊槍如此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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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雪停了，晨光灑落湖面，奔騰的霧氣裡，鴴群低飛過湖面，搜尋著水面星星點點的魚花。
霧氣散去後，圍繞著湖邊的人造林清晰了起來，這批樹木是在礦坑封起時種下的，據說是要幫忙吸收礦井深處飄散的毒氣。如今這些北方松已成林，成了鴴鳥築窩的地方。
而大廈仍佇立在湖畔，在看不見盡頭的樹林中央簡直是突兀的存在。裸露的鋼筋與崩落的水泥塊暗示著時間的侵蝕，隙縫中有燕雀遺留的棄巢，破碎的玻璃後方已無人煙。大家都走了，只有少女們還留在此地。
至少，她們是這樣認為的。
ㄗㄗ整理了狙擊槍下的瑜珈墊，再度趴下，調整倍鏡，從鏡裡望向窗外。
她首先用最高倍率望向遠方的指揮部，冰冷的堡壘安靜地坐在山頭。ㄗㄗ總希望能意外看見士兵或是任何人在牆垣上做體操或是向她揮手，任何人。但堡壘依舊靜悄悄。
已經不知道多久沒看見除了妹妹的人了。
切換低倍，ㄗㄗ開始掃描湖邊，從北岸的廢棄碼頭開始，西岸的蘆葦叢，東側的舊礦口吊臂。過了好一陣子，ㄗㄗ看了一眼時間，差不多要午餐了，便準備收拾，而就在起身的前一刻——她看見了。
東南方的森林一直是她們的死角，隔壁陽台延伸出去的鐵皮會遮蓋住部分森林的視野，大人們曾囑咐，這裡一定要記得多看兩眼。
爬滿鐵銹的巨大吊臂下方有幾間黑色的小木屋，據說是原本礦場的工具室和醫務室。木屋後面是北方松的林場。ㄗㄗ打開窗戶把上半身探了出去，要看個仔細，她原本擔心是自己頭暈眼花看錯，但這回她確定了。
一縷細長的白煙從林子裡飄起，直直延伸至烏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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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要去嗎？」小楠歪著頭。與其說是擔心，更多的是疑惑。
ㄗㄗ低頭把手電筒和水壺塞進背包，一隻摺疊刀插進長襪裡。「妳收好沒？」ㄗㄗ轉身把外套給穿起，把拉鍊拉至脖子，又順手抓起小楠的大衣要幫她穿上。
「手。」手穿進了袖子，小楠又問了一次，真的，要去嗎？
老實說，ㄗㄗ自己也不知道要不要去，但她認為，只要是人住過的地方，或許就可以蒐集到一些食物、武器、甚至是小楠最想要的——玩具。想到這裡，她就覺得踏實的一些。
而且也許能碰到大人，大人可以告訴她們接下來該做什麼。或是，幸運的話，告訴她們爸爸媽媽去哪了。
ㄗㄗ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把大門的鐵鍊鎖解開，鐵鍊又重又冰，一旁的粗布手套上次沒收好，吸飽濕氣早已結冰。ㄗㄗ的手指疼痛發紫，小楠湊過來朝手指呼了幾口暖氣，再把姐姐的手抱進懷裡。
「ㄗㄗ！快看，我是兔子！」小楠雙腳併攏，在雪地裡跳出一個又一個的坑洞，肩上的兔瓶甩呀甩。ㄗㄗ看的好氣又好笑，高聲喊著要她小心一點。
湖比她們想像中還大，每天從大廈中看湖，總覺得一把就能抓住那蘆葦，摸到北方松的枝枒。湖邊的土地濕軟，走不快，不時還有鳥兒受驚嚇竄入雜木林。
她們來到舊礦入口的吊臂下，拿出背包中的汽水和罐頭吃了個下午茶。一旁的兩間小木屋門窗都用木條封住了，看不清裡面的樣貌。一顆白榆的樹幹上牽著一條狗鍊，但沒看見狗。
這裡能從樹縫中看見一點點的白煙，空氣裡有北方松燃燒的味道。快到了，ㄗㄗ告訴小楠。
小楠在林子裡吹著口哨，聲響在林子裡迴盪，ㄗㄗ下意識覺得發出多餘的聲音有些危險，但看在小楠開心的份上，也沒多說什麼。
北方松的林場原本是三年一收的人工林，樹木筆直，間距統一，林地上也沒有多餘的植被。然而眼前這些樹木早過了採收的年限，不斷抽高再抽高，長得較快的樹木鬱閉了樹冠，搶走珍貴的陽光；長得慢的則枯萎，慢慢死去。偶而能聽見不遠處樹木倒塌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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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ㄗㄗ一手摀住小楠的嘴巴，蹲了下來，抽出折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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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遠方樹木倒下的聲音，林間是寂靜的。人工林的生態算不上豐富，大量面積的單一物種種植導致多樣性不足，甚至聽不到鳥鳴。
但剛剛一瞬之間，ㄗㄗ感受到後方的視線，頸上的寒毛豎起，腎上腺被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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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誰？還是什麼動物？前一刻正盯著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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ㄗㄗ閉上雙眼，讓感官無限放大，在林間蔓延。此刻，土壤中的雞母蟲如果翻身，推動鬆土，她都能感覺的到動靜。
「姊姊？」小楠緊抓ㄗㄗ的手臂，她被強制拉回現實。沒事，ㄗㄗ搖頭，我們走吧？
不久她們來到林中的一處開闊地，柔和的陽光灑落，照耀在一座磚紅色的建築之上。建築看起來很古老，應該要比這座森林還要悠久，牆壁上爬滿薜荔，一根黑色的煙囪伸向天際。
小楠跑到建築的窗邊往裡頭看去，但窗子霧茫茫，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奇妙的是，貼在窗子上的手，是溫暖的。
ㄗㄗ和小楠從側邊的一扇鐵門進入，鐵門被鍊子栓起，但少女們體型瘦弱，可以從門縫中鑽入。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明亮的空間，長型的房內放著好幾張木桌，一張吊掛在天花板的牌子寫著：「奠禮堂」。
幾張木桌上還放著一些食物和祭品，水果花卉都早已腐敗萎縮，ㄗㄗ找了幾罐過期沒太久的牛奶花生罐頭往背包裡塞去。
再繼續往後，空間逐漸昏暗，最後只有接近屋頂的一排半圓窗有光線灑入，點亮空間裡的塵埃。
眼前，是五口爐子，爐子前方有不銹鋼的平台，下方有軌道可以把平台送進爐子。
這裡是「爐前室」，ㄗㄗ透過牆上的大字，大概猜出這個地方的用途，她選擇不告訴小楠，擔心她會害怕。
「我們找到麵包工場了嗎？」小楠笑著跳上一個平台，四處張望。肚子好餓，我們終於不用再吃罐頭了嗎！？
只有一口爐子在燃燒，厚重的鐵門上有一道窗口，ㄗㄗ往裡頭看去，只看見熊熊烈火，和四處竄燒的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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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中，什麼東西動了一下，好像是手，但ㄗㄗ被嚇到往後跳了兩步，沒看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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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楠，這裡面好像有東西……。」
沒有回應。
「楠？」ㄗㄗ拿出手電筒往黑暗中投射光柱。
沒看到人。
小楠消失在幽暗的空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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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03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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