鴴湖少女 Stiltlake Girls - 第七章指揮部_[鴴]

第七章指揮部

/鴴湖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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鴴湖北方的山頭遭降雷擊中，森林開始燃燒，升起的黑煙成了慘白雷光的絕美畫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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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雨不斷落下，鴴湖的水位漫過東側的吊臂，貼近林線。

一道緊急的電報短信穿越迷濛的雨霧，從職員宿舍，直達北岸山頂的指揮部。

小楠出事後，ㄗㄗ便趕緊用電報通知，她寫道：「鴴湖南側遭不明人士襲擊，請盡速支援。」顫抖的手指打出信息，送出。然後奔向窗邊，等待北岸山上的指揮部燈號。

指揮部從來沒有用電報回傳過任何信息，即便這台電報機同時具有發信與收信的功能。

ㄗㄗ時不時就會確認墨水有沒有乾涸，或是熱感應紙是否有受潮。然而，指揮部永遠只會在少女傳出信息後，以三次頻閃白燈表示已收到信息。

ㄗㄗ多麼希望指揮部能多跟她們說些什麼，一句簡短的「收到。」也好，或是「妳們已經很努力了，加油。」、「再撐一下，大人就要來接妳們了。」都行。

但ㄗㄗ等了好久，好久，指揮部的燈號一直沒傳來，過了平時回傳的21:10，過了預定的就寢時間，過了子夜，鴴胡北側依然靜默。

冰冷的堡壘仍佇立在山頭，在餘燼的光火中，罩上一層灰橙色的光霧。

也許指揮部也遭到攻擊了？ㄗㄗ感覺不太對勁，盤算著下一步的行動。繼續待在職員宿舍會有被襲擊的風險，但好處是這裡資源很多，也不用擔心挨寒受凍；若是前往指揮部尋求庇護不知道路途要多久，小楠現在身體的狀況也不佳，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到那裏。

但這些都不是ㄗㄗ心底最糾結的問題。

她最放不下的，是這個房間，這座和小楠棲身的小窩。這個不論心裡有多寂寞、多害怕，永遠溫暖的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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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小楠小聲地說。

簡單盥洗後，ㄗㄗ把幾處擦傷清創後貼上紗布，再開始幫小楠固定手臂。傍晚那一摔把小楠的左前臂給摔斷了，但小楠沒有哭，只在繃帶纏繞護木時呻吟了幾聲。

「指揮部呀，去吧？」小楠轉過身，左手擦撞到洗手台，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ㄗㄗ苦笑，都摔成這樣還去？她蹲了下去，緩緩摸著小楠銀白的髮絲，在耳邊說：

「楠，妳要知道，這個世界有很多的『壞人』，像妳下午遇到的那個。」

小楠的眼睛瞪得好大，專心聆聽著姐姐的話。

「我們不知道指揮部那裏的人是怎麼樣的，如果他們要傷害妳，妳就要趕快逃走；如果逃不掉——。」

ㄗㄗ把折疊刀從襪子裡抽出，彈出刀刃，刀尖輕刺著自己的頸動脈。

一抹血點在雪白的肌膚上格外明顯。

「——保護自己，明白嗎？」把刀子輕輕地放在小楠的手中。

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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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睡前故事後，ㄗㄗ親吻了小楠的額頭，在左手臂下墊了好幾個枕頭。「快睡，明天的路程很長喔！」ㄗㄗ把被子拉到小楠的下巴。

ㄗㄗ今晚睡在地上，她在瑜珈墊上鋪了三層厚棉被，槍擺在一旁，槍口正對房間大門。只要夜裡有任何東西進來，任何人。她什麼也不會說，直接扣下板機。

ㄗㄗ原本沒打算睡，但接近凌晨三點左右還是迷糊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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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夢見自己坐在水族館裡。

館內的喇叭循環播放著粗糙的浪聲，巨大海草纏繞落下的光柱。

她感覺到水體的壓力漲進耳膜，感覺到水族館壓克力地板的冷，感覺到時間像魟魚般優雅地游過。

眼前的水缸中漂著無數的人們。爸爸、媽媽還有學校的同學們都閉著眼在水中浮沉。

她看見小楠蜷曲在柔軟的沙地上，吸吮著手指，安靜地睡著。熱帶魚輕輕地啄著她的身驅，發光水母群照亮她的臉龐。一隻海龜，帶著憂鬱的眼神，用前肢揚起海底的砂，鑽進小楠下方，然後載著她前往幽暗的海草森林。

日出前一個小時，ㄗㄗ站在昏暗的浴室中，看著鏡中的自己。她全身僅著紫羅蘭色的絲質內褲，透白的肌膚和銀白的髮絲彷彿會發光似的，蒙上一層迷濛的光暈。

ㄗㄗ緩緩拿起一把剪刀，伸往後頸，另一手抓起及腰的髮束。

俐落剪下。

蓬鬆的髮落在ㄗㄗ後方，她感覺像是有一隻毛茸茸的小狗，正蹭著她的腳踝。

短髮的ㄗㄗ看上去更有精神，精瘦臉龐更加立體。一邊的頭髮撥到耳後，下巴的線條銳利了不少，有股不服輸的意味。

這，就是ㄗㄗ她要的。

她覺得之前的自己過於被動、保守、害怕、懦弱。昨天看到小楠倒在泥巴裡，她真的嚇到了，她覺得自己真的差點要失去小楠。

ㄗㄗ默默和自己約定，往後要像今天剪掉長髮一樣，果斷、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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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在日出前停止，鴴湖的光線漫入房裡。少女們著裝完畢，準備出發。ㄗㄗ用搜勤找到的皮帶固定在狙擊槍的兩側，好讓她旅行的時候能掛在肩上。

「準備好了嗎？」ㄗㄗ轉動房間門把。

少女們有種奇妙的預感，這一離開不是永別，但下次回來，會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

「嗯。」小楠把折疊刀藏進護木的夾層，回頭看了房間最後一眼。

褪色的駝黃窗簾，老舊的彈簧床，歪斜書櫃上從宿舍各處蒐集而來的玩偶。

她又看向窗戶。

大約有幾秒鐘的時間，小楠又看見那隻在三樓短暫相遇的花貓，站在窗框。牠已不再消瘦，毛色飽和，尾巴挺直，眼中的光如星子般閃耀。

貓的嘴裡叼著一尾金魚。

他們對望。

小楠淺淺一笑，小貓眨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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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一個跳躍，消失在潔白的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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ㄗㄗ睡前讀書心得(節錄)

鴴湖大廈天氣：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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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讀的書有點無聊，是《剪碎的洋娃娃》，本來以為是什麼有趣的故事書，結果它是在講如何和兒童討論「死亡」這件事。

瑞士心理學家尚．皮亞傑將兒童的認知發展分成四期：感覺運動期、前運思期、具體運思期、形式思運期。二到六歲的兒童會經歷前運思期，這時他們隱約知道死亡的存在，但對於死亡可能會有較為幻想、天真的想法。(就是在說你！小楠！)

書上說，尚．皮亞傑的理論出來，讓世界看見兒童的思考模式與大人有多大的不同。接下來就太複雜了，我看不懂！(補充：皮亞傑先生的眼鏡很酷！)

小時候媽媽買了很多繪本給我和小楠，其中一本《當風吹來的時候》描述的是一對老夫妻孤單地活在核災、輻射汙染後的世界，他們經歷出血、掉髮、紫斑，最後一同走向死亡了歷程。我還記得最後闔上書本時，封面和藹夫妻的微笑讓我留下眼淚。

小楠只問了：「他們怎麼最後在床上睡覺？之後呢？」

之後會發生什麼，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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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梓梓某年某月深夜

2022/08/03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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