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時,滂沱大雨。
子喬坐在星巴克的窗邊,一時間思潮起伏。從前,她總覺得看雨是一種享受,今天的雨卻特別煩人。一下一下打在玻璃上的水點,像窮追不捨的不速之客。
印象中有一次,躲在路森的外套下避雨,他的胸膛間充滿了熱烘烘的氣息。等著過馬路時,他把她緊緊地摟住,子喬笑說她快成裹蒸糭了,他卻儍儍氣像個老外一樣問:「什麼叫裹蒸糭?」
「終於下班了嗎?這投行有什麼好做,不見天日似的?」路康拿著雨傘進來。
她擠出一個笑容,無語。
「子喬,我不需要強顏歡笑。你想知道什麼?」
「他在哪裏?」
「不確定。老父說可以試著找金醫生,但...」
子喬把他打斷了:「我今天已經去過醫院了,他沒上班,而且他們說路森已經把自己的證件都拿走了。」
路康瞪大眼睛:「……你也真夠快的…… 但先聽我把話說完,我打算去巴黎找他,我總覺得他會回去我媽媽的家。」
「……巴黎?為什麼?可他從來沒提起過……」
「這也是我解不通的。以路森的個性,他不可能蘇醒後那麼長時間在這裏獨居,卻讓我媽空著急。」
路康眉頭深鎖,又回到白天時候那種沉思狀態,表情與他一貫的嬉皮笑臉開朗性子很不搭配。
他接著解釋:「我們兄弟倆和母親的關係一向都是很親密的。他討厭被老爸掣肘,所以故意表現不羈。柏克因為他吸毒氣得瘋了,可是其實在歐洲校園這也不算什麼大事。說句真心話,雖然路森離家那兩年我們的關係淡了些,但他也並非那麼不堪。學業上他是資優生,大學的四年課程他兩年就完成了,他只是不甘心走柏克為他安排的路。不過,在去年發生意外前,他本來已經在研究院續學,平常也有在我媽媽介紹的實驗室打工。所以,他如果在昏迷中醒過來,按理是一定會找母親的。對了,他到底是什麼時候醒的?有提起過嗎?」
子喬搖搖頭,欲言又止,又再輕輕的說:「他一向不願意提起家人,而且那時候他在學校用了另一個姓,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 …… 」
「那天妳叫他,他根本沒必要停下來,更不需要跑。他要逃,想必是因為壓跟兒就沒失憶,卻又隱瞞著什麼……」
「沒錯!他應該是記得我的,說不定有難言之忍……」她的眼神變得充滿期望,嘴角泛出了弧度。「路康,帶我一起去法國,可以嗎?」
他一時呆住了:「什麼?小姐,你不用上班嗎?何況,我明天就走了……」
子喬眼珠溜轉,思索一番後,猛然站了起來:「我打一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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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著手機走到窗邊一角, 明明是陰涼雨夜,此刻她卻熱血沸騰。
路康看著眼前人,也不知道此行是喜是憂。能夠同行,他自是求之不得。他走到櫃檯前,買了一瓶飲料,回過頭看到窗邊的子喬。她拿著手機,表情充滿歉疚,卻又柔而不讓。帶著淡淡的微笑,這時她掛了一通電話,連忙又皺起眉頭撥另外一通……
她確是外表柔弱,內心卻固執而堅持,像一潭柔和卻又強勢的温泉水源……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女人是水造的吧!這一次,為了他生命中的兩個女人,無論是母親還是子喬,還是必須把哥哥找回來。
子喬在掛掉第三通電話後快步的跑回來說:「路康,拜託你,可不可以替我安排和你一樣的機票?我現在要馬上趕回去工作,把本來禮拜二交的東西準備好。我只可以去五天,再下週要趕回來出差雲南去!」
路康哭笑不得,輕嘆一聲:「唉…… 我看我就是奴才命,為你先當雜務後當導遊的……」
子喬的臉上湧上一陣甜笑:「謝謝你!」
匆匆忙忙的,她拿起皮包就往外跑了。才走了兩步,她又忽然回頭叫道:「路康,別儍了,我看你一定是總裁命才對!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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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當子喬回憶起這一次巴黎之旅的時候,與她原本的想像實是差天共地的。沒有半點花都的繁華氣息,沒有香榭麗舍大道,更沒有浪漫的鐵塔留影……
下飛機的時候是早上七點左右。本來還在半睡眠狀況的路康,在提了行李後忽然像吃了提神藥一樣,步伐神速、左顧右盼。他把一頂鴨嘴帽套在子喬頭上,拉著她快步走到計程車站,把她推了上車。
「幹什麼那麼鬼鬼祟祟的?」
把車門關上,跟司機交代了地點,路康再回過頭來:「我總覺得路森也許就在附近,他必定是這兩天回來的。我們要盡可能趕在他之前到家,否則他看到你來了說不定又要逃!」
「他真的在躲我嗎?」
「難道不是嗎?」
子喬一臉無奈,別過頭遠眺窗外:「我和他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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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一片淡藍天,睛空萬里,流雲在天幕上掃出柔和的白色線條。從戴高樂機場往高速公路走,子喬本來以為快要進入華美的巴黎市區。然而,接近半個多小時後映入眼簾的還是一排排的參天大樹,而且林木越發荗密,心想這城市也真是夠綠化的。往後,沿途的綠樹慢慢變化成滿眼綠油油的園野景致,田中的及腰植物帶著鋸齒狀的長葉及流星錘般的花蕾,紫紫綠綠的一片。
「是雅枝竹……」路康突然插嘴。
「雅枝竹?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會有農田?」
「我們回我媽的老家。我的外祖父在巴黎東部的郊區有一楝房子,那是媽媽和我們兩兄弟從前一起生活的地方。」
子喬點點頭,眼睛又不自覺地回到身旁的舒適愜意綠草如茵的大地上。「這麼說你們都是在田園長大的嗎?」
「也不完全是…… 我們的家沒有田,但有山有水,你一定喜歡……」他的微笑很温和,是第一次在機場見面時的笑。「過了前面的小山就是了。」
一會兒,車子駛進了一條小路,繞過前面的小山,子喬醉倒在一片山峰湖泊美景之中。寧靜的湖面在陽光下閃爍著,波光粼粼,亮澤得如一盤熠熠生輝的藍寶石。
「剛才經過農田那邊有一個小市集,我們安頓下來後可以騎車過去買菜。」
路康心情愉快,像在渡假一樣計劃著和她遊山玩水,她心裏實在啼笑皆非。正要說些什麼,被眼前一片美不勝收的榆林樹影吸引住了。車道兩旁的綠樹寛闊,互相連接成像拱門的型狀,把這一段路變成了一條嫩綠色的林蔭隧道。
林蔭道上又走了快五分鐘,路康示意司機在前面不遠處向左拐,車子駛上了一段優雅的石磚路停了下來。
「到了,我們下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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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路前是一間帶著歐洲莊園風味的房子。灰色的牆壁由漂亮的大石頭建成,玻璃窗上掛著斜格的木條窗花,從黑瓦屋頂到窗側佈滿了攀籐植物,還開著粉紫色的小花。大門前的台階旁是一個小亭園,花草樹木安排有緻。子喬的腦海中一下子想起了「傲慢與偏見」中的莊園洋房。
路康先下了車,在石級上走到一半緩緩地停了下來。屋內傳出了聲音,像是有人正走出來開門。他停頓了半秒,忽然把手上最沉的一件行李放下,向子喬說:「你來提!」再敏捷地把她手上的小皮箱拿去了。
大門被打開了,開門的人穿著貼身衛衣、輕鬆的麻質長褲和拖鞋,一副模特兒似的歐式休閒,正是路森。他的反應愕然,明顯在期待的不是他們二人。「你們來這兒幹什麼?」
「你能回來我就不能回來嗎?」路康頭也不回地步進屋去了。
路森看到子喬對那大行李無從入手的可憐樣子,把手上的一把鐵鑰匙放到玄關的矮櫃上,正準備回頭,又忽然猶豫,停住了。他開門時的一身自在,漸漸變得蕩然無存。
「嗯……」她心裏開始明白了路康的用意,故意手頭一鬆,行李輕輕地掉了在地上。
「喳……」他執著鑰匙的手還是鬆開了,猛然低著頭走到子喬身旁,把行李一把提起,轉身別過頭走進屋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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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外表很酷內裏卻又很心軟的Lucien Gaube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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