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店記事 - 22 蘋果優格三明治

　　「張宇彥，外面炸了。」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一個明顯有身孕的女人走了進來，那是宇彥的妻子——顏靜雯。

　　「雯雯妳怎麼這麼早來？」宇彥趕緊拉開椅子給靜雯坐。

　　「我沒有早點來，怎麼能看到你在偷懶？」

　　靜雯沒有表情，宇彥看不出她是不是在生氣，所以他只能幫靜雯把包放好，迅速地在靜雯唇上偷一個吻，嘻皮笑臉地出去拯救忙炸的員工們。

　　宇彥離開時，宇軒本還也想回去繼續工作，但靜雯出聲叫他留下，「宇軒等一下，我有話想跟你講。」

　　本來已經站起來的宇軒又坐回椅子上，等著靜雯跟他講事情。

　　「上次應該嚇到你了，抱歉。」靜雯知道宇軒不太會回應，所以她自顧自地繼續說：「你傳給我的訊息我有看，只是那個時候我心情很差，沒辦法回覆你。」

　　「而且我覺得有些話不是用文字來傳遞就好了，應該要當面講，這樣才顯得足夠重視這件事情。」靜雯看著宇軒認真看著她的眼睛，「你沒有錯，錯的是不信任宇彥的我。在那之後我有跟宇彥好好談過了，我們沒有吵架。而且夫妻之間本來就有需要磨合與溝通的事情，這只是其中一件需要我們溝通的事情而已。」

　　上次宇軒來的時候，精神狀況不是很好，宇彥也跟著很擔心，靜雯覺得宇彥太過操心宇軒的事情，當晚在辦公室進行一場激烈的談話，正好被過來告辭的宇軒撞見。

　　心情不好的靜雯自然沒辦法對宇軒有好臉色，而宇軒有聽到一些談話內容，他把自己當成是害哥哥跟嫂子吵架的罪魁禍首，回家之後就著他聽到的內容，傳了一些道歉訊息給靜雯，靜雯僅有讀取訊息，並沒有回覆，就是為了今天當面跟宇軒談談。

　　「在跟宇彥談過之後，我想跟你談談，想知道你的想法。」靜雯頓了頓，才問：「你願意跟我說說你的想法嗎？」

　　「關於什麼？」

　　「你對宇彥，對你的其他親人，有什麼感覺？」

　　「比起喜歡，更多的是愧疚。」宇軒垂下眼眸，「不只是對大哥，對其他家人也一樣，總覺得他們一直在擔心我，是不是我束縛了他們？」

　　「所以他們擔心你，反而會給你更多壓力，對嗎？」靜雯接著詢問。

　　宇軒輕輕點了頭，表示肯定，然後一直低著頭，不敢看向靜雯，彷彿一個做錯事的小孩，深怕被大人責罵。

　　「我知道了，我會再跟宇彥說這件事。」問完了一直都有點在意的事情，靜雯話題一轉詢問宇軒的近況：「要跟我說說最近的生活嗎？有沒有看上哪個心儀的男生？」

　　對於宇軒來說，每天的生活都是渾渾噩噩的上班、下班，休假時做些料理存在冰箱裡面，平時思緒都像是被一層迷霧擋住，什麼都沒辦法思考。

　　沒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他就會把日子過到連今天幾月幾號、星期幾、吃過什麼都不知道。

　　所以宇軒就跟靜雯說了沒什麼事情發生，只是公司有人事調動，還從別的城市挖了一個初入烘焙業的菜鳥，菜鳥跟他借車，他也借給對方，所以今天是坐公車來這的。

　　至於心儀的男生，喜歡上的是一個有女朋友的直男，這種事情還是別和靜雯說了。

　　宇軒雖然沒回答感情問題，但靜雯聽到的事情比宇彥多。

　　也許是因為怕家人過於擔心自己的事情，所以他總是不願意和家人分享自己的生活近況，就算有也多是報喜不報憂，事情也不會說得太詳細。

　　但對著靜雯就不一樣，也許是因為靜雯不是從小就一起生活的親人，靜雯也不會表現得過於擔心他，所以他會不自主地向靜雯多說一些。

　　沒有過多的擔心，就不會感受到太大的壓力，自然也能比較放心地說出自己的事情。

　　就像在網路上，因為沒人知道自己的過往，他能夠放開來，稍微活潑一點去跟別人互動。

　　而且隔著網路看不見對方，也不知道各自所述說的事情是否為真，會麻痺人的感知。

　　網路是宇軒的避風港，有事情就在網路上找人傾訴。

　　一方面滿足自己想找人說出想法的慾望，一方面大多數人都只會在聽過之後草草給予一些關心的話語，不會太過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就不會有太大的壓力。

　　說起來，以前有一個很常聯繫的網友，那是知道他最多事情的網友，只是之前有一次情緒特別差，對方又剛好說出禁詞，他回應的語氣很差，對方留了一句抱歉之後，就再也沒有來找他聊天。

　　那是他的讀者，而且是個會打賞，長年排在他的打賞榜第一名的讀者，即使沒有再來找他聊天，他依舊在打賞榜上維持第一名的地位。

　　現實中身邊的人都會來來去去，何況是根本就沒見過面的網友。

　　沒有誰應該承受別人的負面情緒，當一個人覺得自己沒辦法繼續承受別人的黑暗面時，自然是會選擇遠離。

　　所以之後宇軒就很少跟網友說自己的事情。

　　「在想什麼？」靜雯看宇軒講完生活近況之後就開始發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想事？

　　「沒事。」宇軒搖頭。

　　「是不是在想喜歡的男生？」靜雯可沒忘記宇軒還沒跟她說感情的事情。

　　宇軒再次無奈的搖頭。

　　他怎麼敢再去想他？不可能的事情還是別去想比較好，以免想像過於美好，現實過於殘酷，自己將自己摔入萬丈深淵，實在太痛苦。

　　「真的沒有嗎？」關注感情事可能就是女人的天性，結婚、懷孕，感情生活相當平靜的靜雯不需要煩惱自己的感情，便把注意力轉移到自己丈夫的弟弟身上，「要是沒有對象的話，我幫你介紹幾個吧？」

　　宇軒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

　　或許，多認識一些人，可以將自己的注意力從他身上轉移，但想到要跟陌生人接觸，就讓宇軒有些畏懼。

　　「宇彥也認識幾個，要是你真的想要認識其他男生，也可以問他啊。」靜雯也看出宇軒的遲疑，「還可以把見面地點約在這，宇彥和我都會看著你的。」

　　但最後宇軒仍舊沒有接受。

　　要勇敢踏出那一步沒那麼容易，需要一些契機來推他一把。

　　宇軒向靜雯告辭，回去廚房繼續工作。

　　工作難免有意外發生，這種小傷不會影響到工作，大家看到宇軒回來之後也只是稍微關心幾句，又繼續手上未完成的工作。

　　「宇軒幫我做那個素的三明治好嗎？」阿威扯下出單機的小白單，夾在牆上，跟其他白單排在一起。

　　「哪個？」突然說一個素的三明治，宇軒楞了一下也沒想到是哪個三明治。

　　「鮮蔬蘋果優格三明治。」阿威也是看著白單念出三明治的名稱，像是對三明治的名稱很不熟悉。

　　「好。」說出名稱之後宇軒就知道是哪款三明治了，馬上就開始準備材料製作餐點。

　　吐司抹上酸甜的蘋果優格醬，鋪滿鮮甜的玉米粒和葡萄乾，接著放上新鮮爽脆的生菜，再蓋上同樣抹了蘋果優格醬的吐司。

　　做好的三明治去掉四邊，斜切再斜切，變成四個小三角。

　　插上可愛的籤子，防止三明治散開，直立於盤上，長形的盤子上還擺放鮮紅的小番茄做裝飾，增添色彩，紅、黃、綠齊聚於盤子上，讓人看了相當有食慾。

　　「真不愧是我們的貴公子，三明治都做得這麼好看！」阿威出餐前不忘稱讚一番。

　　宇軒聽到這番稱讚也沒什麼反應，只抬起頭看了阿威一眼，又繼續做事。

　　中午的用餐時間很快就在工作中過去，宇彥送走最後一組客人，在門口掛上休息牌，讓外場的人趕快收一收就可以下班或是休息。

　　內場的人也都在收拾和清潔，而宇軒因為手上有傷，不方便碰水，阿威就讓他去煮員工餐。

　　宇彥進廚房後看到宇軒在灶台煮食，就過去協助宇軒，「很久沒吃你煮的東西了。」

　　「想吃可以回家。」

　　長大之後家人各奔東西，只有宇軒還留在家裡，長久下來，宇軒也感覺很寂寞。

　　一棟房子裡面雖然放著所有家人留著的東西，但卻都沒有人回來居住，就算有也只是偶爾回來一兩天而已，房中擺滿了家具，但也充斥著寂寞，一點都不溫暖，那棟房子現在對宇軒來說只能說是一個居住地。

　　但那依舊是乘載著他們家所有人的各種回憶的房子，宇凝不想待在學校的時候會回來，爸媽在外面玩夠了也會回來看看，宇軒還是會把那棟房子稱之為家。

　　「不然今天就跟你回家吧？」確實，開店和結婚之後就一直在忙，很久沒回家了，有點想念。

　　剛好宇軒今天也沒騎車過來，晚上可以開車載宇軒回家，宇軒就可以不用去擠公車。

　　「要住下來嗎？」

　　「你有幫我們打掃房間嗎？」許久沒有回家，都不知道弟弟在家裡過得怎樣，更不知道弟弟會不會費心打掃那些沒人使用的房間。

　　「嗯，放假在家很閒，可以打發時間。」宇軒將煮好的食物依照人數盛盤，遞給旁邊的宇彥。

　　宇彥將盤子依序放在工作桌上，「我等等問雯雯。」

　　「嗯。」

　　這裡的人也是第一次吃宇軒煮的餐點，紛紛讚不絕口，就連靜雯也打趣的問宇彥功力怎麼比弟弟還差。

　　明明使用的是相同的材料與器具，宇軒煮出來的食物吃起來就是有不同的感覺。

　　為什麼？是技術的差異，或是對待食物的感情不同？

　　餐廳晚上的生意比中午還要好，送走最後一組客人之後，已經十點半了，交代好事項之後，宇彥就帶著靜雯和宇軒離開。

　　坐在宇彥的車上，車子行經宇軒工作的恬圈時，宇軒看到自己的機車還停在附近的停車格裡面，豪師傅的車也在。

　　有點在意是有什麼事情讓夏銘和師傅留到這麼晚，於是他拿起手機傳訊息詢問豪師傅，但豪師傅遲遲沒有回應。

　　猜想可能是突然有訂單要做，師傅正帶著夏銘一起做到這麼晚，也沒時間回訊息，宇軒有些想讓宇彥停下車，讓他去看一下狀況。

　　但前一陣子才因為放假還去公司幫忙做訂單被師傅念過，宇軒還是沒有這麼做。

　　經過恬圈之後，很快就能到家。

　　沒有人的房子一片黑暗，宇軒藉著手機的光線找到電燈開關，點亮客廳。

　　「很乾淨嘛！」靜雯看著乾淨又整齊的客廳讚嘆，還感慨的說：「平平都是一家人，為什麼宇軒可以把家裡整理得這麼乾淨，宇彥就只會把家裡弄得一團亂？」

　　停好車子進門的宇彥聽到這句話，尷尬的笑了幾聲，「我那是被宇軒慣壞的……」

　　「自己的壞習慣還說是被別人慣壞的？」

　　宇彥趕緊賠笑，扶著自己老婆往沙發上坐，又從宇軒手中接過溫開水遞給她，將她伺候的好好的，這才讓她放過這件事。

　　宇軒就趁著宇彥照顧靜雯的時候，上樓將宇彥房間床上的防塵罩拉掉，也鋪好枕頭、被子，等宇彥上樓要整理房間時，宇軒已經都布置好了。

　　「謝啦。」

　　「應該的。」

　　「其實你沒有虧欠我們什麼，我們是家人，會擔心你也是正常的。」宇彥顯然是從靜雯那聽了一些事，「我們被之前的事情嚇過，所以會疑神疑鬼，總怕你又發生什麼事，但既然這樣會讓你覺得壓力很大的話，我們也會試著收斂一點的。」

　　「嗯。」

　　「你先去洗澡吧，我還要出去幫靜雯買換洗的衣服。」下樓前宇彥喊了一聲，說要借機車。

　　宇軒追上去，「我的車不在家。」

　　宇彥腳步頓住，顯然想到早上時宇軒就跟他說過車子借人的事情。

　　此時傳來門鈴聲，也不知道這麼晚了會是誰。

　　兄弟倆一前一後下樓查看，靜雯此時已經沒有坐在沙發上，而是站在鐵門前，隔著鐵門的欄杆，打聽門外人的消息，看到那對兄弟出來，才住嘴，轉而告知宇軒門外那個人是來還機車的。

　　門外的人是夏銘，他一回到家就看到媽媽傳訊息跟他說，他的車明天能夠寄到，加上師傅讓他明天休息，夏銘今天就可以還車。

　　本來時間晚了，怕宇軒已經休息，而且宇軒本身都是走路上班，幾乎沒有用車，等宇軒明天下班再來還車也可以，夏銘也猶豫過是否要現在來還車。

　　但今天一整天都沒看到宇軒，怪想念的，夏銘就想以還車為理由來看看宇軒——他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經暈船仔的一員。

　　卻沒想到來應門的是一個女人，而且那個女人在聽到他是宇軒的同事後，就開始問一些很像身家調查的問題，讓他不禁懷疑那女人是不是看出什麼了？

　　「謝謝借我車，我的車明天就到了，所以先來把車還你。」因為宇軒當初也幫他把車牽進車庫，所以夏銘也想幫宇軒把車牽進車庫中。

　　「不用牽進來沒關係。」宇軒阻止夏銘，讓夏銘把車停在外面，接著問：「你剛下班嗎？」

　　夏銘不清楚宇軒怎麼這麼問，但他還是回：「沒有，今天很準時就下班了。」

　　「但快十一點時，我看到我的車和師傅的車都在公司附近。」

　　「那是我想說，自己還有很多事情沒學好，就問師傅能不能留下來多教我一些，師傅答應了，我們才又多留了一段時間。」

　　「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

　　夏銘雖然還想多跟宇軒聊幾句，但對方應該是家人的人也站在門口，總覺得有些尷尬，加上自己也真的很累，夏銘乖乖的回家了。

　　宇軒向夏銘揮手，目送夏銘回家。

　　看著夏銘走進隔壁兩棟的房子，宇彥問：「那就是跟你借車的新同事？住那間沒人住的房子？」

　　「嗯。」看宇彥還想問什麼，宇軒指著停在外面的機車說：「你不是要去買嫂子的換洗衣物嗎？」

　　宇軒跟靜雯打聲招呼就去洗澡，好好的放鬆。

　　洗澡時想到上樓前靜雯跟他說的話，有些無奈。

　　夏銘對他有意思？怎麼可能。

　　他跟夏銘也不過才見過幾次而已，他不認為就這麼幾次的見面可以讓夏銘煞到自己，又不是在寫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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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蘋果優格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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