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邊,夏銘送走興奮的憶宏之後,也在思考自己該怎麼攻略宇軒。
他剛剛趁機問過憶宏有關於宇軒的事情了,但因為宇軒平常也不常跟大家一起聊天,所以憶宏也不太了解宇軒,甚至夏銘還很確信自己對宇軒的了解比憶宏還多。
憶宏只說了宇軒雖然話不多,看起來有些陰沉,但是其實人還不錯,有事情想找他幫忙做的話,他都會幫忙,而且有人邀約他都會去,應該只是太過於內向而已。
憶宏不知道宇軒的興趣,也不知道宇軒下班後都在做什麼,連宇軒有幾個家人都不知道,宇軒雖然已經來這家店好一陣子,但對他,甚至是這家店的其他人來說,宇軒還很陌生。
相較下來,夏銘覺得自己算是相當了解宇軒了。
至少他知道宇軒有幾個家人,也知道宇軒的興趣,還知道宇軒在家都會做什麼來打發時間。
只是還需要實際相處、觀察之後,確定宇軒是怎樣的人,他才能好好地攻略他。
心懷異樣心思的夏銘抱著各種想法迎接隔日到來,他按掉鬧鐘,迅速洗漱、換衣完,站在自己家門口等宇軒開門。
在他瞄到宇軒家門口打開的時候,同時打開自己家的門,裝作很意外的樣子,「嗨,你也正要出門?」
「對。」宇軒倒是真的很意外,「你不是騎車嗎?怎麼這麼早出門?」
「我昨天騎車出去看過了,公司附近不方便停重型機車,所以我打算走路去上班。」夏銘向前走了幾步,發現宇軒還站在原地,他便詢問:「怎麼了嗎?」
「……沒事。」宇軒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出想說的話,亦步亦趨地跟在夏銘後面,一起步行去上班。
他們共行了一段路,宇軒就這樣沉默地跟在夏銘後面走,夏銘很在意剛才宇軒到底想說什麼,於是主動開口問:「剛才出門的時候你是不是想跟我說什麼?」
「我本來想說,不然我就再把車借給你騎。」
「什麼?那你剛才怎麼不說?這樣就不用走路了。」夏銘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卻也不忘偷偷觀察宇軒的反應。
「……」宇軒低著頭,繼續往前走,沒有回應夏銘的問題。
他只是想,這樣就有人陪他走路了而已。
心中那一絲寂寞讓他有了自私的想法,宇軒譴責自私的自己。
早就從憶宏那邊得知宇軒相當沉默寡言的夏銘也不介意他不回應問題,自顧自地說:「你要是借我車,我也會載你去上班呀!我們就不用這麼辛苦地走路去上班了。」
宇軒像是沒意料到夏銘會這樣說,腳步停頓了一下,還回頭看了落後他的夏銘一眼,也沒開口說什麼,又回過頭注意路況,專心走路。
雖然宇軒只是回眸看了他一眼,但夏銘看到了,那時宇軒的臉上有些驚喜,眼睛裡也有些微笑意。
夏銘將剛才看到的宇軒記在心裡,並且期許自己能夠讓他露出更加開心的笑容,而不是這種只能從眼裡看到的笑意。
一路上幾乎都是夏銘在說,宇軒沉默地聽著,他並不介意宇軒幾乎都沒有回應,而他這樣不介意的樣子,反而讓宇軒覺得很自在。
他可以不用顧慮對方會不會覺得他寡言的反應很奇怪、很不禮貌,可以不用勉強自己開口與對方交談,不需要努力思考在談話的時候要怎樣才不會惹對方不開心,夏銘的行為就是這麼讓宇軒覺得放心、自在。
到公司外面等憶宏來開門的時候,宇軒從自己的隨身包取出了一罐像指甲油的東西,塗抹在自己受傷的手心上。
「那是什麼?」一直注意著宇軒的夏銘馬上就提出疑問,他看了那東西的外包裝,又聞到一股熟悉的臭味,很快就想到那是什麼:「喔,是液體OK繃!你受傷了嗎?」
「對。」
「怎麼受傷的?」
「打、打工時受傷的……」突如其來的關心讓宇軒不知所措,講話都結巴了。
本來還以為可以和夏銘和平相處的,但他這麼一關心,讓宇軒對剛才一路上對他的好感直接降低一半。
他不想被別人過度關心,他不想別人在他身上費心,別人對他的關心會讓他覺得有壓力,他不喜歡。
夏銘見宇軒臉色不對,也在閃避他的視線,他就知道自己太「接近」宇軒了,他只好見好就收。
所幸,憶宏在這個時候到公司,他將鑰匙拋給宇軒,讓宇軒去開門,而他自己則是騎著車子去找停車位。
憶宏踏進公司的時候,並不覺得宇軒和夏銘之間的寂靜有什麼問題,他還覺得很正常,畢竟宇軒本來就不太說話,就算和他搭話,他也不怎麼回應,夏銘和宇軒兩個聊不下去根本就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夏銘加油啊,明天我沒上班,只有你們兩個會辛苦點。」憶宏在剛上班的時候就先給夏銘打氣。
憶宏是好意提醒夏銘今天要提起精神,好好加強熟悉所有的工作流程,以免明天手忙腳亂的,讓本來動作就慢的宇軒還要花時間去幫夏銘,大幅拖慢兩人的下班時間。
但讓旁邊過度沒自信的宇軒聽到這番話,就感覺像是憶宏在抱怨他工作能力不足,沒辦法帶領新人。
宇軒自己也沒辦法反駁自己工作能力不足這件事情,這是他最在意的事情,讓他無法脫離憂鬱漩渦的很大的事情。
一大早心情就很不好的宇軒低垂著眼眸,默默地把自己要用的麵糰從冰箱拉出來退冰,準備自己需要使用的材料和器具,開始了他今天的工作。
很在意宇軒的夏銘馬上就注意到宇軒心情不好,但是礙於剛剛他才因為太接近宇軒而被稍微疏遠,他也不好貿然再次接近宇軒,詢問宇軒怎麼了。
而且和宇軒相處時間比較長的憶宏也沒有注意到他的狀況,初來乍到的夏銘又更加不方便去刻意關心宇軒了。
眼下該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地跟著憶宏做事,爭取明天自己一個人搞定自己的工作,讓宇軒不用為了他的工作而煩惱了吧?
憶宏今天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會先詢問夏銘作法,夏銘能夠回答自然是最好,沒辦法回答就會讓夏銘用筆記本寫起來,避免明天忘記太多東西,這也不會那也不會的。
「接下來要攪法國,材料是昨天發酵過的液種、還有秤好的法國粉跟酵母跟鹽、還有這一盆冰水跟麥芽精。」憶宏拿出一袋麵粉、兩個各自盛有咖啡色液體和像是麵糊的東西的鋼盆,「你就把所有東西都倒進攪拌機裡面,先用一速攪到粉都吃進去,然後再用二速攪到麵糰有薄膜。」
「好。」
「你會看薄膜嗎?」憶宏在示範過怎麼調整轉速之後又站在攪拌機旁邊問。
「不會。」夏銘誠實地搖搖頭。
「我等等再教你。」
「好。」
夏銘做為新人,學習能力強,又聽話,其實還不錯,憶宏還滿喜歡的,比起之前來的幾個怎麼教都不會,還要裝做自己都會的小學徒,夏銘真的好很多,憶宏有預感,好好教,可以教出一個比宇軒還好用的人來。
憶宏瞥了眼正在與麵糰奮鬥的宇軒,在心底辯駁,並不是覺得宇軒不好,只是這真的是一個速度慢就會很吃力的工作,當然還是希望搭檔可以是個速度快又會做事的人。
在憶宏帶著夏銘做一些烤前裝飾的同時,攪拌機裡面的麵糰漸漸成形,麵糰在攪拌機中被攪拌器攪得一直滾動,發出「空隆空隆」的聲音,隨著時間流逝,麵糰被攪得漸漸出筋,撞擊攪拌缸的聲音也有所改變,柔軟的麵糰在攪拌鈎上拖出尾巴,發出「啪啪啪」的聲音。
憶宏就是在聽到「啪啪啪」的聲音的時候,向對面還在努力憑藉記憶做烤前裝飾的夏銘說:「記得這個聲音,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麵糰就差不多好了。」
他帶著夏銘走到攪拌機前面,停機,手上抹油,捏出一糰麵糰,兩隻手拉開麵糰,越拉越薄,形成一層能透光的薄膜,「看,這就是薄膜,如果還沒有拉到這種程度麵糰就破掉的話,就代表還沒攪好,要再攪一下。」
「我可以拉一個試試看嗎?」夏銘是個好學生,不僅是不會裝懂,還會主動要求上手學習,相信他真的很快就能獨當一面。
「當然。」憶宏悉心教導未來的夥伴如何用雙手的手指拉出面糰的薄膜。
在夏銘有些笨拙地拉出麵糰的薄膜之後,憶宏又教他在要裝麵糰的盆子裡噴油,將攪拌缸裡的麵糰倒進盆子中收圓收整齊,並且蓋上塑膠袋,讓麵糰與空氣隔絕。
攪好的麵糰要在室溫發酵半小時以上,接著要幫麵糰翻面。
「翻面可不是直接把麵糰翻過去啊。」憶宏將柔軟的法國麵糰輕拍排氣之後,拉起三分之一,折進麵糰下面,又將另外三分之一拉起,也折進麵糰下面,換另外一個方向再重複剛才的動作,此時的麵糰被折了四次,外表像個蓬鬆的大枕頭,還挺可愛的。
「以前還有個學徒聽到要幫麵糰翻面,他就真的只把麵糰翻過去而已,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憶宏想起以前帶過的學徒做的蠢事,帶著笑,無奈地搖搖頭,重新把塑膠袋蓋回麵糰上,他轉頭問宇軒:「高材生,要不要來跟我們的小學徒解釋一下翻面的作用啊?」
宇軒的視線從麵糰上移開,看了眼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的憶宏,又轉頭看了眼彷彿很期待可以聽到新知識的夏銘,又把視線移回麵糰,手上繼續做事,嘴上卻還是講解了麵糰翻面的作用。
「首先,麵糰翻面可以排出大氣泡,讓裡面的氣泡變細緻均勻,成品的孔洞不會太大;其次,在拍麵糰和折麵糰的時候,會刺激麵筋,讓鬆散的麵筋凝聚,膨脹力更好,成品能長得更大更蓬鬆;最後,在翻面的過程中,會把二氧化碳排出,引進新的氧氣,酵母在獲得充足的氧氣之後,能活得更好,你才不會製作出一個死亡麵包。」
聽到宇軒最後說了死亡麵包,憶宏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噗哈哈,難得你會開玩笑!」
宇軒並沒有回應憶宏,但是他在聽到憶宏開懷大笑的時候,就像做事被誇獎了的人一樣,心情也止不住地高昂起來。
時刻分心注意著宇軒的夏銘能夠感覺到他細微的情緒變動,這讓夏銘有些緊張,他可不希望自己需要橫刀奪愛才能抓住宇軒的心。
宇軒和憶宏的心情好了,夏銘的心情卻有些低落。
「怎麼了,死亡麵包不好笑嗎?」憶宏照慣例一邊做事一邊和對面的夏銘聊天。
「我不知道笑點在哪。」夏銘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這笑容看起來有點勉強,似乎是真的不知道笑點在哪裡,但為了顧及前輩的面子,努力擠出笑容一樣。
「喔,沒事啦,每個人笑點都不一樣,不用勉強自己一定要跟別人一起笑。」憶宏寬慰著夏銘,手上在做事的同時又跟他閒聊著,整間工廠充斥著機器的鳴叫、用喇叭撥放的音樂,還有他們兩個人的聊天聲。
有時候門市在工廠裡面撿麵包的時候也會跟他們閒聊幾句,唯獨宇軒一個人站在工廠的最裡面做麵包、炸麵包。
宇軒一邊做自己的事情一邊聽其他人聊天,從其他人的閒聊中持續獲得更多資訊來了解其他人,沒人找他聊天也讓他樂得輕鬆就是了。
「宇軒,跟你借半張桌子做法國。」法國的麵糰在經過發酵、切割、鬆弛之後,終於要做了,但烤臺那張桌子還有可能要出爐麵包,不方便使用,便只能借宇軒這邊的桌面來使用。
「嗯。」宇軒把自己要用的東西拉到自己這邊的半張桌,空出另外一半給工作夥伴,他也在做自己的事情的同時,偷偷觀察在對面教導夏銘的憶宏。
桌面被撒上麵粉,柔軟又溼黏的法國麵糰在桌面上被拱著的手掌拍扁,折起三分之一,又折起三分之一,再捏起來,成為圓柱狀,又被拱起的手掌搓長。
「這樣排氣又折疊的動作,其實和一開始幫麵糰翻面的原理是差不多的,只是這次就是在整形了,要是沒做好,到時候烤出來的法國就會不漂亮。」憶宏頓了頓,又繼續說:「至於是怎樣不漂亮,今天烤出來就知道了。」
憶宏在示範了幾個之後,便放手讓夏銘自己操作,他只站在一旁口頭指導。
那些整形完的法國就躺在帆布上,被折起的帆布一個一個隔開、蓋起,繼續等待發酵。
完整的製作麵包的工序最多的時間就是在等待,等待發酵或是鬆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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