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拿石頭打死我,只因我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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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牧師與長老來到教會,走到了會堂的最前排,默默的坐下,不亢不卑,不驕不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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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台上正在講道的耶穌也知道這群人葫蘆在賣著什麼膏藥,畢竟,不亢不卑是一回事,默默地把原本坐位上的人請走又是另一回事了。
只是,在教會裡聽講道這麼久了,我自然知道秉著三位一體那無法言諭的奧秘,耶穌的神性讓他知道待會兒將會發生什麼事,靈性讓他知曉該如何處事,而人性則讓他明白那群教會首領的心中有多怕事——因為他宣講的是神的國,搶去了會眾的心,更奪走了那些在教會裡有頭有臉有名有利之人的權勢。
不過,同樣身為人,我更明白另一絲人性的軟弱恐怕會在耶穌心裡瘋狂地咒罵,瘋狂令人無法忽視。所以,他才會耐不住地使了個小性子,不理會那群有頭有臉的傢伙,就只是自顧自地繼續為會眾們講述著智慧的話語,不是嗎?
於是乎,那群人的頭終究是忍不住了,他站起,冒昧地打斷了耶穌的佈道:「抱歉,賤性唐,愛神愛家庭聯盟的主席。素聞你是誠實人,並且誠誠實實傳神的道,什麼人你都不徇情面,因為你不看人的外貌。所以,可以請您告訴我們,」主席戲劇化地頓了頓,好讓他接下來的問題有足夠的時間鑽入每個會眾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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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我們要繳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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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問題,我當下就傻了——好幾個月前,Line、臉書、YT上的各大主流社團、頻道、論壇等社交網站,就已經為了這個名叫耶穌的鄉下人炸了鍋,不只是因為他那一場又一場的佈道總是吸引了大批大批的信眾,更因為他總是宣講著基督徒更應該追尋神的國,而不是追求在世間建立屬於基督徒的國家。想當然爾,他這翻神操作自是擋了教會那幫既得利益者的財路,畢竟,人都跑去聽耶穌的道的,誰又會給教會奉獻呢?
於是,各大教派破天荒地連合起來,老天吶,請注意我說的是「破天荒」啊,因為即便都把對方叫做異端了,愛神愛家聯盟竟還是拉攏了耶和華見證人、摩門教乃至於統一教一整掛的人?怪怪隆個咚,你想想,那畫面簡直比大甲媽繞境時沿路開名牌還離經判道啊!
但他們就是這樣做了,還共同商議出討什麼伐什麼的白皮書,目的就是要找出個最刁蠻的問題,好擠對著耶穌下不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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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總要求我們追尋神的國嗎?那我們究竟還要不要繳稅?
不繳?當下一通電話打給國稅局,然後幾個跟班的記者即時新聞一發:「新興宗教教主斂財?」記得,那個「問號」一定要加,然後就能以盡到平衡報導之名,大行栽贓撻伐之實,再加上ptt又假帳號帶帶風向,瞬間就能讓耶穌招來罵名,於是還敢參加聚會的人,就會被嘲諷成迷信耶穌神教的白痴,到那時,看你耶穌還有什麼戲好唱?
那還是繳稅?哈!啊不就口口聲聲說要眾人追求神的國?怎麼現在又吃起人間煙火啦?不就是個口中很神勇、身體很誠實的俗仔嘛!好香,好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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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們懂了嗎?這就是集眾人智慧於大成的刁難!上帝啊……,我著急地冒著冷汗,視線焦慮地在耶穌與愛神愛家聯盟的主席身上移轉,同時還在腦中瘋狂地想著各種體面的答覆,只是,沒有一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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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見到耶穌掏出一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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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像和國號是誰的?」他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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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來,講台下的主席被問得一頭霧水,但他依舊故做鎮靜地回答:「蔣公。」
耶穌說:「既然如此,蔣公的物當歸給蔣公,神的物當歸給神。」
眾人聽了無不稀奇,稀奇著耶穌智慧的言語。
但愛神愛家聯盟的主席卻笑了,因為,耶穌顯然中了他的圈套:「您說蔣公的歸蔣公,上帝的歸上帝,意思是我們身為基督徒,都為上帝的國執事;而當我們盡了己身的全力追求神的國,台灣就會成為神的國度。到那時,就連總統都是基督徒,那誰又會在意銅板上刻了誰的肖像,是吧?」然後,主席也沒給耶穌應話的機會,便直接把我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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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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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撒勒人耶穌啊,看看這個男人,」主席用力一推,讓兩腿嚇到發軟的我直接摔到講台前,「你知道他犯了什麼罪嗎?」
我望向那話中噴出義火的男人,希望我眼裡的哀求能止料他將要出口的指責。
但沒用,「他跟男人作愛!」會堂中眾人驚呼,甚至還有些老太太震撼到站起來,在主席低沉的咆哮中厭惡地捂住嘴!「他是同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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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耶穌只是低著頭,在講台上畫著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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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可憋住你了吧!我在主席的冷笑中聽到如此的心聲。而他也不會放過這大好的機會:「既然你剛才說了,說要盡己身全力追求神的國,那好,根據神國的律法,這個同性戀應該要被石頭打死。而你,耶穌,自稱為上帝的兒子,看然也不會反對吧?」
我見耶穌抬起頭,張開唇,話就要出口!
不要!這是個陷阱啊!說我不該死,那就是違背了神國的律法,你又怎能再做神的兒子?可是說我該死,那就是違背了台灣的律法,你當場就會被警察拖走啊!不要!不要再為我說什麼了!我只是個罪人!憑什麼要為我做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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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們中間誰是沒有罪的,誰就可以先拿石頭打他。」耶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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吭?我抬起頭,讓帶著淚的雙眼詫異地望向耶穌。
但他沒再說什麼,就是是等著台上那一群牧師、長老、執事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低著頭,慚愧地走出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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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眾人走得一乾二淨,諾大的會堂裡只剩耶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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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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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走下講台,問道:「男人,那些人在哪裡呢?沒有人定你的罪嗎?」
「主啊,沒有。」我說。
「我也不定你的罪。」耶穌說:「去吧,從此不要再犯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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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早,這個故事打在一堆稿紙上;而此刻,散亂稿紙則在辦公室中紛飛:「李牧師,能請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我高聲怒吼,因為,今天早上的講道,李牧師講的就是稿紙上的那篇鬼故事!「你知道散會後有多少人跟我抱怨嗎?說你這篇講道跟本就是褻瀆神!」
「哪裡褻瀆了?」沒想到李牧師竟還敢出口反駁?
「哪裡?」我尖叫:「同性戀!你亂改聖經又內容,讓耶穌和同性戀講話?」
「我承認我改動了一些細節,尤其原本要被石頭打死的是妓女。但話說回來了,妓女和同性戀有什麼差別?」
「什…什麼?」我聽不懂。
李牧師撿起地上的紙張,「我是說,聖經裡,被帶到耶穌面前的是妓女,而耶穌用智慧的話與遣開了眾人,然後走到妓女身邊,同妓女說話,最後,饒恕了她的罪。但如果耶穌今天遇到的是將要被石頭打死的同性戀,他會說出不同的話?做出不同的事?還是他不會饒恕同性戀?」
我愣住了,「不會……,」嘖,我不得不承認,「耶穌會說同樣的話,做同樣的事,還有,他也會饒恕同性戀。」
「那就對了,」李牧師將亂紙整理成一落:「所以,我只是告訴你們,如果耶穌遇到了同性戀,他會怎麼做。那是神給我們基督徒的教導,也是我們在追尋神的國時該做的事。如果我們連神的教導都做不到,上帝失落的羔羊無法歸給上帝,那凱撒將凱撒的物收回,你又有啥好怨的?」
「你……!」
而他竟敢貼上我的臉,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教·會·沒·做·好·同·性·事·工,被·政·府·撿·去·立·法·承·認·同·婚,我·們·基·督·徒·的·有·何·好·怨·的?」
「我……。」
「這都是聖經的教導,對吧?」
「你…………。」
「聖經都是神所默示的,對於教導、責備、規正、在義中的訓練都是有益處的, 提摩太後書 3章16節?」
「我…………。」
「我有離開聖經的教導嗎?」
「你……你……,」豆大的汗珠自額上滴下,因為,我知道他講的都對,但是……,但是……,「你……,」我貼著他人鼻子吼道:「你會後悔的!」
「上帝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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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上帝會愛我的,尤其是我帶著幾個弟兄,手上拿著石頭,於半夜時摸進牧師家的時候。
我們在李牧師床邊圍成一圈,看著他沉睡的臉,以及想到他對同性戀的夢想——要教會接受同性戀,跟我們一起聚會,坐在我的孩子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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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緊了緊手中的石頭,然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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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這都是為了神的國,所以上帝一定會愛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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