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極短篇 - 星辰.上

相傳，只要將定情物留在無重力區，那麼兩人的緣分就能走到永恆——殖民星船登陸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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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重力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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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人造子宮的！天棓．林恨恨地踢著石子，一邊腦怒地咒罵不知是從哪顆矮行星流傳過來的老情人圖，只有那種腦殘到幾乎無腦的人才會在僅存的腦細胞裡裝滿這種滿是腦洞的鬼話！無重力區哪裡神祕了？筒狀的殖民星船，是靠著縱軸自轉才將三條狹長的土地甩到船殼上，所以何哪來船體正中央沒有重力之說？明明整條船都沒有重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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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礎星艦課程是沒上過嗎？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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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被織女．張甩了才是他心中超新星爆發的原因就是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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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天棓又狠踹了一顆石頭，看著它在0.7G的人工重力下遠遠飛出，落在緩緩落下的湍流中。唉，他也不是不知道問題在哪裡——

「誒，天棓，你知道無重力區的傳說嗎？」

「哈！拜託！那種連才上過基礎星艦課程的三歲小孩都不會上當的騙人故事，妳居然還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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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才瞥見織女手裡親手織起的小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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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天棓繼續仰天長嘆，順便抬起頭看看星空——浩瀚的星斗從天上前後兩條明亮的狹長土地後方緩緩掠過。

雖然一天30個小時都是這般景色，但不可否認，每次仰望，都讓他深深感到星船的壯闊與人類的渺小。其實，織女也是這般的心思，否則，當初又怎麼會和他一起躺在草地上，看著天空中飛掠的星辰與城鎮點點的燈火，然後答應他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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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如果織女先把布包拿出來，而不是開口就講那種腦袋在高海拔的低重力區裡被泡壞的幼稚幻想，他又怎麼會白目到說那出種白目的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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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他人造子宮的天棓．張！你的真就是白目，」然後就連好友少弼．陳都這樣臭罵他：「沒救了，白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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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啦是啦是啦！我就是黑洞噴流的該死白目啦！他大吼，乾脆現在就拿顆彗星砸爛我這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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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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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東西炸開！在他身旁的樹上！從眼前掠過！30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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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差30公分就砸爛他的白目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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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目也是會害怕的，尤其是三分鐘前才和死神擦身而過的白目。於是天棓在原地愣了好久，這才有膽制住發抖的手，挖出卡在樹幹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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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挖出來的東西拿給少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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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麻？」朋友接過，把玩著那只盒子：「哪弄來的？」

天棓指了指天頂：「無重力區掉下來的吧，用架無人機把定情物送上去又不難，難的是你得精精確確地把速度向量與準星船對準，否則即便只是一點點的速度誤差，這玩意兒就會慢慢飄向地面，再因著缺乏切線速度而遠遠落後船殼的轉動速度，最後，咻！」他把手臂水平地揮得飛快，然後，「噗！」手掌在太陽穴炸開。

「別再演了。」少弼無奈地搖著頭，同時打量著盒子上的花紋：「240度區的？」

跟他想的一樣，因為三色斜交的飾紋不是120度區這裡的藝術風格。「你怎麼知道？」但天棓依舊試探著：「以前看過？」

「不多，偶爾在網路上見過圖片。」少弼身體的重之在兩腳間稍顯不安地換著，還順手把東西丟回去。

「那實物呢，」天棓掂了掂空盒：「像這個？」

「沒有。」少弼實話實說。

「景色？我是說，」他補充：「站在當地？」

「沒有。」

「真人？」

「都沒有。」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我是說人啊！他們就在……，」天棓抬起頭，辨明星辰移動的方向，然後比畫著擋住太空的長條土地，從天頂左側一直延伸到遠方立起的圓形地平線彼端：「240度區，整整60萬人就住在那裡；而0度區，」他指向右側天空中：「住著另外60萬人。浩瀚的星雲啊，超過180萬人就擠在同一條星船上，結果我們連住在對面的人都沒見過？」

「仰角60度的人，」少弼糾正，「而且我覺得這又沒什麼。」

「怎麼可能沒什麼？」天棓舞著雙臂嚷道：「我們全被關在宇宙中的一艘小星船中，航向這輩子也到不了的目的地，只為了讓此生無緣的子孫能踏上那顆傳說中的星球。少弼．張啊，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此刻時此刻此船此地的我們就只剩彼此了，結果我們竟然連對面土地上的人早餐吃什麼都不知道？」

「仰角60度，」少弼再次糾正，同時還試忍住不翻白眼：「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早餐吃了什麼。」唔，看來嘗試不怎麼成功嘛……。

但天棓才不管這些再明顯的嘲諷，因為他心中早已起了更大的波瀾，緣自這幾天的衝擊與頓悟：「你看過新聞，對吧？」

少弼給天棓突然壓近的大臉與神兮兮的語氣給震懾住：「有啊，怎樣？」

「頁面上大大的三個標籤，《0度》、《120度》與《240度》，除了我們120度區點進去了，其他兩個頁面你都看過了？」

「沒有。」少弼啞著嗓子。

「為什麼不？我點進去了，這輩子的第一次，但看到的卻是和120區相去無幾的新聞，所以，」天棓傾身湊近少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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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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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一樣有什麼好看的？」少弼退了兩步，想躲開對面的壓迫。

「不，你不懂，」但天棓又欺了上去：「又沒人逼著你不能點開標籤，你為什麼不看？」

「什…什麼……？」

「我是說，」天棓瞪大了雙眼，直直注視進少弼的雙瞳：「明明就能把三個區的新聞混在一個頁面裡，為何偏得分成三個獨立頁面？就算分成三個頁面好了，為何你不曾點進去？就算你沒點進去過好了，為何其他人也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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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有……。」少弼沒啥把握。

「你知道還有誰？」於是天棓追問。

「呃……。」

「離瑜！」天棓對著少弼的身後大叫：「妳看過240度區的新聞嗎？」

「沒有，」離瑜甩下肩上的一籃蘋果，「幹麻？」

「沒什麼，」天棓揮揮手，轉向她的妹妹：「妳呢？離宮？」

「我？」女孩一臉疑惑，「沒有啊？」

「你問這個到底要幹麻啊？」姊姊沒好氣地問。

「和少弼打賭，」天棓隨口胡謅：「說我們120度區的人，從來不會點進其他兩區的新聞、網站，甚至社交或通訊上的連繫都不曾有過。還是說，妳們有，或是知道？」

「唔……，」離宮蹙著眉，「我聽說右垣．令狐曾經加過一個0度區的朋友，但沒見他傳過什麼訊息就是了啦。誒，不過這有什麼稀奇的？」她撇撇嘴：「三個區在政治、經濟、文化上都完獨立運作，再加上60萬人就足以組成夠複雜的社會，那區與區間沒有交流，也稱不上奇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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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沒有交流，」少弼突然插嘴：「而是沒有·一·絲·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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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棓知道他朋友懂了，「那這件事你怎麼說？」

「我會說……，」少弼看向此生的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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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說，你想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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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過去另一個區。」少弼說。

「每隔半公里就有條公路從船肋上連通到隔壁區，」天棓淡淡地轉述著他查到的公開資料：「沒有任何安檢，不用任何文件，開車半個小時就能抵達，只是路上完全沒有人車往來——公開的監視器畫面如此顯示。」

「沒人往來意味著不建議過去。」

「但建議並不代表禁止。」

「也許禁止了只是沒說。」

「既然沒說為何又允許車輛進入？」

「你開上去過，對吧？」

「之前試過一次。」

「而這次你非去不可？」

「喂？」離宮來回望著兩人。

「資料我都查好了，絕對沒問題。」

「喂！」

「你去那邊到底想幹嘛？」

「喂！！」

「我想知道為何大家不想去看看另外120萬人長得怎樣，過得如何。」

「喂喂喂！！」

「你可曾想過也許會回不來？」

「誒？天棓？」離宮瞪大了雙眼。

「織女她就……。」

交給你了？「呀！」離宮連忙伸手制住瞬間抓狂的少弼，但比這些更快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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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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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培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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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撞在腰側的飛踢踹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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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此刻正騎在他身上並瘋狂往下揮拳重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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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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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吶，姊！」嚇壞的離宮急忙拉著少弼上前去把那兩人分開。

但實際上的成效並不彰，倒不是離瑜殺紅了眼——事實上，她早己停下的拳頭——而是，那冷到足以殺人的語句，自離瑜緊閉牙關中嘶出，「聽好了，天棓，」她將咬到發顫的白齒貼到男孩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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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船上就好好做人，不·要·有·絲·毫·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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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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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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