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的人問你有沒有意中人,大概可以列入「最令人糾結的問題」的前十名。 如果回答有,下一個問題大概率會被問是誰;如果回答沒有,又好像白白錯失了一個表白良機。
升上中二的游雁清正為此而煩惱。
她看著對話框裏陳日文那句不加修飾且簡單明瞭的「話說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那時候她還沒有屬於自己的一部手提電話,如果要和朋友家人聯繫,要麼是靠家裏的座機,要麼就是靠她那部小學時期買的電腦——那時候MSN還沒沒落,班裡大多數人都有一個帳號,於是游雁清也跟著註冊了一個和大家校外聯絡。
說穿了,想和陳日文聊天才是她用MSN的主要目的。 雖然陳日文在學校也有和她交流說笑,但她就是不滿足,離校後的每分每秒仍想知他過得怎樣。在這一年間,兩人的對話內容雖然大部分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功課做了嗎?」、「吃飯了嗎?」、「在做什麼?」和「晚安」這些無聊話題,但游雁清偏偏對此難以自拔,像一個戒不掉毒癮的人似的,每天都要聽到陳日文傳來的「登登登」才罷休;每天都要無緣故地「震一震」陳日文才高興。
而陳日文也會和她鬧著玩,「反震」她好幾回。
如此下來,游雁清也曾暗想過,陳日文是不是也有那麼一點喜歡她?陳日文除了會跟她上網聊天,在班裏也會跟她說笑打鬧,相處融洽。有時候游雁清跟他開玩笑,作一些無聊的打賭,規定輸了的人要請喝飲品,但不論陳日文最後是輸還是贏,他都會在小息時帶一瓶飲品給她。
還有的是,中一開始每個人都要上家政堂了。家政堂會按照學號分為AB班,一至二十號為A班,二十至四十號為B班;A班去學如何製作吞拿魚沙律蛋三文治時,B班就要去學什麼平針拱針鎖邊縫,然後下一堂就互相交換。而她和陳日文,一個學號在前茅,一個在末尾⋯⋯其實也不止家政堂了,總之是用學號劃分的,她大多數都和陳日文、李佩芝、陸淼等人無緣,身邊通常都是自小學開始就排在她前面的任思遠。所以每次下課後,游雁清都會找一個近陳日文的位置,先問李佩芝要不要嚐嚐,然後又「順便」讓陳日文嚐些。陳日文也沒有拒絕,一臉笑吟吟地接過,還說游雁清手藝不錯。
但最令游雁清覺得陳日文對她有意思的主要原因是,陳日文曾經摸過她的頭。那次游雁清換了副眼鏡,她壯著膽子問陳日文覺得如何,陳日文先是讓她取下眼鏡看看,說什麼「想不到你還有雙眼皮,通常眼鏡戴得久了,就會變成單眼皮。」然後便伸手揉了游雁清的頭頂,說:「挺好看的。」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令游雁清瞬間不知所措,嘴裡只擠得出幾聲「哦、哦」。「摸頭」這件事對於當時的她來說,是一個十分親密的舉動,除了游家兩個男人,她還沒讓哪個同齡異性摸過頭。偏偏游雁清也很少跟李佩芝討論感情事,她也不好意思開口問李佩芝「男生摸你的頭是什麼意思」,便自己走去上網查。結果這一查,她心裏就萌生了那種「陳日文大概也喜歡自己」的感覺。
游雁清回想這一年來她和陳日文之間的互動,心裏糾結數刻過後,決定豁出去,回了一個「是」。
屏幕上那串「輸入中」令游雁清有點期待又有點害怕,她不知道陳日文接下來會說什麼,會問什麼。
「⋯⋯你是不是喜歡任思遠?」
⋯⋯任思遠?
游雁清大腦空白了一秒,想不通為什麼陳日文會莫名奇妙地提到任思遠,她跟任思遠就是很普通的朋友關係。中一那年跟李佩芝相熟之後,自然而然的就跟陸淼任思遠三人經常走在一起了。但所謂朋友圈子,不就是一個搭上一個而來的?要知道她和任思遠除了按學號劃分的活動課堂外,只限於兩人的相處次數幾乎屈指可數。
若要說上來往接觸,談天說地,那絕對沒有和陳日文來得多。
她喜歡的人可是陳日文啊!怎麼會是任思遠?!
如果說喜歡的人問你有沒有意中人可以列入「最令人糾結的問題」的前十名,那麼喜歡的人誤會你喜歡其他人,大概可以列入「最想要澄清的問題」的前三甲。
游雁清心急如焚,使出當時最快的手速敲出了這麼一句話:「不啊,我喜歡你啊!」
只是良久過後,游雁清都看不到那串「輸入中」,也看不到陳日文的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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