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宏跟著夏銘的車,一路都覺得他們騎的路線很熟悉,在最後拐進一條巷子的時候,他才想到,宇軒家也在這,只是他也只載過宇軒兩次,所以沒記這麼清楚而已。
夏銘把車停在自己家門前,看著從他後座爬下來的宇軒跑向一個靠在汽車旁邊抽菸的男人。
他昨天見過那男人,應該是宇軒的家人。
那邊的宇軒和哥哥交談幾句之後,走到夏銘和憶宏那邊,帶著歉意跟他們說:「抱歉,我哥和我有事情要說,沒辦法跟你們一起看車了。」
「沒關係,快回去吧,別讓你哥等太久。」夏銘像個體貼的紳士,從宇軒手中接過安全帽,給宇軒一個善意的微笑,甚至也對在那邊等著的宇彥點頭打招呼。
宇彥楞了楞,等到宇軒跑回來之後才回夏銘一個點頭,跟著宇軒進家門。
「另外一個也是你同事嗎?」宇彥進門前有回頭看跟宇軒一起回來的人,一個昨天見過,長得高,看起來是個陽光大男孩的樣子;另外一個只比宇軒高一些,理了個平頭,站姿沒有很端正,看起來有些痞。
「對。」宇軒脫掉自己防曬的外套,掛在門邊的衣架上,等著看宇彥會不會對憶宏有什麼評價。
「我比較喜歡昨天見過的那個。」宇彥不禁想到昨天靜雯跟自己說過的事情,就不小心把那兩個人都列入宇軒的男朋友候補名單,順便比較了一下,覺得夏銘比較順眼。
而且剛才夏銘有跟他打招呼,憶宏沒有,他對夏銘的好感度比較高也很正常。
聽到宇彥比較喜歡夏銘,宇軒有些失望,不過他很快就把失望感一掃而空,畢竟他也沒真的要跟憶宏交往,哥哥是否喜歡憶宏都無所謂。
「是說,你剛才把我當作藉口,拒絕他們的邀約?」宇軒走過去向他們道歉的時候沒有刻意放低音量,他們之間的距離又不遠,宇彥自然能聽到宇軒說了什麼話。
「……對。」宇軒心虛的撇開眼睛,不去看自己的哥哥。
「不想參與他們的活動一開始就拒絕不就好了嗎?」宇彥嚴厲的教訓:「不要就拒絕,不要覺得不好意思。」
「嗯。」宇軒小聲地應了一聲。
其實不是不好意思拒絕,也沒有特別不想參與。
他也是想要和別人有所交集,想要和身邊的人熟絡起來,但不知道該怎麼做,所以別人邀約他都不太會拒絕,可通常去了之後也是默默地在一邊看他們互動聊天,沒有任何參與感。
人與人之間最容易讓人互相熟悉的方式就是聊天,但宇軒不喜歡講話,不喜歡聊天,想要和別人變得要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他甚至和家人之間都不是相當熟悉。
即使是在家人的面前他也不會主動訴說,就算被別人誤會也不辯解,想要什麼東西都不會去討要,他將自己封閉起來,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個不哭、不鬧、沉默、不給別人帶來麻煩的乖孩子。
家裡的成員也都有各自的生活要過,各奔東西讓自己的生活多采多姿,也讓他更加不敢打擾其他人的生活,讓他們為他一個人的事情去煩惱。
「你們回來啦?」靜雯注意著腳步從樓上慢慢走下來,宇彥連忙過去扶著她。
「身體怎麼樣了?還有不舒服嗎?」宇彥將靜雯扶到沙發上坐著,相當關切她的身體狀況。
「好多了,只是現在餓了,想吃糖醋排骨。」靜雯轉頭對一旁的宇軒俏皮地眨眨眼。
宇軒接收到信號之後就轉身去廚房尋找食材,而這邊的靜雯就趁機親暱的給宇彥一個回家吻。
夫妻倆在客廳親親我我,宇軒一個人在廚房有些羨慕。
但他會獨自一個人也只是咎由自取,是他自己一直封閉內心,不去改變,也不肯面對,才造成他性格孤僻又覺得寂寞的局面。
如果肯去改變的話,說不定現在他也能夠有朋友,甚至不會害怕去結交男朋友。
宇軒深陷責備自己的漩渦之中難以脫身。
即使知道不應該再這麼把所有的問題都歸咎在自己身上,他需要放過自己,但他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想法。
唯一能做的便只有放空自己,任由自己變成一個無法思考的行屍走肉,依靠本能做事、生存。
他雖然腦中一片渾沌,但手上卻仍舊有條不紊地處理食材。
將靜雯買來的排骨洗乾淨切塊,起鍋用冷水開始川燙排骨,把排骨上的雜質與腥味燙出,再用冷水洗乾淨燙好的排骨。
接著熱一鍋油準備炸排骨,在熱油的同時準備蒜頭末、蔥段、薑片、添增色彩的蔬菜以及糖醋醬汁。
裹上澱粉的排骨下油鍋去炸,在裡面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音,沒多久就發出陣陣肉香,引誘在客廳的夫婦倆過來觀賞排骨在油鍋中從白色轉變成漂亮的金黃色。
「青菜吃湯匙菜和高麗菜好嗎?」宇軒在炸完排骨瀝油的時候看冰箱有什麼蔬菜,看到原本空蕩的冰箱都被補滿,稍有些楞神,隨之拿了俗稱湯匙菜的青江菜和高麗菜出來問另外兩人。
「好啊,我來幫你挑菜。」宇彥接走宇軒手上的菜,回頭叫靜雯去客廳坐著等吃飯就好。
有人幫忙挑菜,宇軒也樂得輕鬆,回去繼續煮糖醋排骨。
鍋中留些炸排骨的油,將蒜頭、蔥白、薑片爆香,加入炸完的排骨稍微炒過之後,把調製好的糖醋醬汁倒進去,隨著滋啦的聲音響起,也帶出了些許剛才爆香的辛香料味與酸甜的醬汁味。
原本被趕出廚房的靜雯又聞香而來,滿心期待能快點吃到香氣逼人的糖醋排骨。
「雯雯,可以去旁邊坐著嗎?」小小的廚房擠了兩個大男人都覺得壅擠,更不用說再多加一個顯懷的孕婦,宇彥甩乾手上的水珠,滿臉無奈地扶著自己的老婆到旁邊飯廳的椅子上坐著。
宇軒正在等糖醋醬收乾,看宇彥在旁邊安撫靜雯,又過去水槽把宇彥洗到一半的菜接手洗完、瀝水,偶爾回去爐台前翻炒排骨避免底部燒焦。
宇彥回到廚房看到宇軒在切菜,他就去把備好的彩椒、蔥綠段倒進醬汁收得差不多的鍋中,翻炒到彩椒熟了之後便關火盛盤。
兩兄弟之間在廚房的默契相當好,不需要言語就能互相配合,迅速煮好一頓營養又豐盛的晚餐。
在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餚上桌之後,靜雯就已經裝好三碗白飯,滿眼放光地看著兩位主廚,等著他們宣告開飯。
「吃吧。」宇彥解開圍裙掛在一邊,坐在靜雯身邊,「瞧妳這模樣,像是我對妳不好,讓妳餓了很久一樣。」
「唉呀!這個糖醋排骨就真的很香嘛!」已經期待這糖醋排骨已久的靜雯才不管宇彥對她的挖苦,等到宇軒也坐下之後,拿起筷子率先夾了一塊糖醋排骨放進嘴裡。
酸甜的糖醋醬刺激味蕾,隨後是與肉味融合的蒜、蔥、薑的味道,不會過老的肉質、適口大小的肉塊、酸甜宜人的調味都是讓人一塊接著一塊,令人欲罷不能的因素。
看到她吃得這麼開心,本來還保持著麻木心情的宇軒也漸漸有些緩和,稍微感到愉悅。
「他笑了。」本身就比較會注意到別人的一舉一動的靜雯看到宇軒眼中帶著的笑意,悄聲跟身旁的宇彥分享自己觀察到的東西。
宇彥聞言便抬頭去看,也從宇軒眼中看見些微笑意。
宇軒見哥哥和嫂嫂都看著他,歛去笑意,疑惑地詢問:「怎麼了嗎?」
「沒有,只是難得看到你在笑,想多看一點。」
聽到宇彥這樣說,宇軒不禁伸手觸摸自己的臉頰,臉上浮現更多的疑惑的表情,像是不相信自己居然會笑一樣。
「你喜歡看別人吃你做的東西嗎?」靜雯怎麼想都只有這件事情能讓宇軒放鬆心情笑出來了。
「可能吧?」宇軒也不是很清楚,他沒有想過這件事情。
「我相信是這樣,下次來店裡的時候,要不要看看客人吃你做的餐點呢?」靜雯這樣建議。
「可是我是去工作的。」生性認真的宇軒沒辦法接受自己在工作的時候打混摸魚。
「看客人對你做的餐點反應如何也是工作的一環,你知道客人的反應,才能對餐點作出改善,做出讓客人更喜歡的餐點。」宇彥贊同靜雯的想法,也開始說服宇軒,「而且其實我每個月讓你來,也不是讓你來幫忙工作的。」
「……好,我下次會試著看看的。」宇軒當然也知道宇彥讓他每個月去只是想看看他過得好不好,他根本就不用幫忙工作的,只是他沒辦法接受自己空閒下來,才會每次去都在幫忙工作。
如果正如靜雯所說,他喜歡看別人吃他做的食物的話,那他其實並不適合一個人生活。
但就算是這樣,他應該跟誰一起生活呢?父母去鄉下過他們悠閒的種田生活,他不應該打擾哥哥和嫂嫂幸福的生活,姊姊在其他的城鎮也有她自己的生活,妹妹又在大學上課,只有在周末沒事做的時候才會回家,還有誰可以跟他一起生活呢?
又有誰可以接受思想負面、不喜歡自己的他呢?
至少他自己是覺得沒有人能夠些受,並且喜歡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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