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2年12月25日 星期日 0100 - ▶ 冬木市交河的酒店
現在的酒店只有 Berserker 與化野在場。
平安夜,冬木的晚上四周都點綴了亮燈。
在據點守夜的Berserker 遙望遠處沉思。
也許當年專王派志士成功了的話,現在的冬木也不會慶祝聖誕吧?但轉念一想,百年一過,滄海桑田,過往的成敗對現在來說也只是過眼雲煙吧?聖杯,可以實現所有願望的萬能物。即使得到了,實現了夢想,在那之後呢?人的一生既漫長,又苦短。因此才會對未來有著憧憬,但又怕追逐不到。但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你現在的夢想,真的是未來的自己的夢想嗎?聖杯,真的重要嗎?
Berserker 苦笑了一下,笑自己又想太多了。生前就是因為想得太多,失去了武士應有的心,也許狂戰士職階是最適合自己的職階吧?狂化了,就不會多想這些有的沒的事。輕輕拔出愛刀,刀身泛染紅光,將天上的滿月映紅。
「我是Master(君主)的Servant(武士),單單是這一點,已經足夠了……」一陣風吹過,應該是海邊吹來的風吧?刀入鞘,留意到Master仍未睡覺便去搭話:「………Master,你喜歡海嗎?在我生前的時代,海外來客,都是入侵者(幕未:1853年黑船事件),我對海沒有好感。」
兩人待在 R 的酒店房,而 R 與 Lancer 仍然未歸。這裡看起來就是間單人房,商務用。有一個可以看到街外的窗,能聽到列車經過的聲音。
「劍啊,我自幼就追逐著魔術,時而在協會內學習,時而在家中研習家系的魔術。學習,實踐,改進,精研,乃我今生自此唯一的課題。我常常會看到海,明明這麼接近,我卻一次都沒有主動前往過,對上一次接觸海的海水,已經是小時跟隨祖父去抓一下青蛙之類的。海於我來說,雖近在眼前,卻遙不可及。」化野頓了頓。「此戰唯三的命令權已失其二,再失其一,你就自由了,知道嗎?劍。」男子坐在房間的椅子上,將右手伸向上方,看著手背紅色如血般的印記,已有兩條褪去了光澤。「劍啊,雖然開戰只有一日,但事已自此,你還想得到勝利嗎,還是你更加想追求的,是戰鬥?」他慵懶地半坐在躺椅上,似是對現狀不甚在意,眼神卻又流露出別樣的情緒。
見Master主動提起自己的過去,Berserker 不禁多問:「我見Master的魔術奇特,不知是出自那何魔術名門,有何妙用?」
只見化野整理了一下衣角,悠然地說:「化野家也就只是歷史長河中一個不值一提的名詞。」
「…….Master此言差矣,即使您失去了最後一道令咒,在下依然是你的『劍』。」
身為御主的男人點了香,默然沏了一壺茶:「綠葉紅鑲邊,七泡有餘香。以茶入藥,以茶養生,錯飲無益……」他一頓,又說:「茶有三分毒,同源共流。」他穩穩地將茶倒在另一茶杯裡,將其滿上,又倒掉了三分,輕輕地將茶放在Berserker面前:「劍啊,此戰拉開序幕只有一天,但事已至此……你,還想得到勝利嗎?你所憧憬的,是英勇壯烈的、值得後世再次傳頌的事跡,還是暢快淋離、肝髓流野的戰鬥?」
Berserker 此時的面色凝重起來。「……不愧是Master。勝負對在下來說其實不值一提。在下所追求的,確實只是想揮劍戰鬥,直至到最後一刻。在下認為,一切東西,甚至包含『想揮劍』的這個追求!都只是妨礙在下揮劍的枷鎖!」
「但是!」Berserker 重聲道。「Master得到聖杯的願望與在下的私欲,兩者并無抵觸!在下認為,Master的願望(夢),必定有著遠大的抱負!在我等註定得到聖杯的道路上,我那單純的私欲對Master來說,就如路邊野花,不足掛齒。再者,在下仍然相信我等會得到聖杯!在下的一生都在逆境中戰鬥,小小的失利,又有何妨?每次的失敗都是未來成功的踏腳石!也許有比在下強的從者出現,但強弱并不會絕對決定勝負結果。勝負的結果,是取決於心!我永遠不會在戰鬥前考慮敗北的事情。在下希望Master可以相信在下。」
「即便這代表著暫時的隱忍?」化野放下了手上的茶盞,盞中茶尚餘三分:「即便韜光晦迹,你仍願待至適合寶劍出鞘、血染千里之日嗎?」
「在下知道了……」
看著Berserker的表情,化野心中已然明瞭他的心意。
作為一代英杰,又是一名以斬人揚名立萬武士,豈可屈就於此?
只見他用指尖沾了點剛倒掉的茶水,喃喃自語道:「果真是覆水難收……」他輕笑,以茶代墨,在桌上畫著:「昨天一役可見守株待兔有害無益,吾輩亦再無隱忍之意……」一刻靜默,他拿起流理檯上的毛巾抹掉桌上的水痕,又擦掉手上沾上的茶水。他轉身看著窗外,似是木無表情,語氣卻帶點釋然:「就不再憋屈,放手一搏吧。」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承蒙恩師錯愛,彼時時鐘塔裡那渾渾噩噩的孩童,也該有所成就……」有一刻,Berserker似是看到如此說着的化野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頃刻間又回復到淡然的表情。
沉默良久,化野端正地坐在Berserker面前,雙手放在身前,躬身道:「劍呀,吾失罪於爾,祈蒙見恕。今天的你不再是時代巨輪下的絆腳石,而是新時代的偉人。吾輩既許你曠世一戰,便盡心盡力成就吾等之願,之死靡它。有謂有死之榮,無生之辱。吾輩今如夢方醒,此番前去吉凶未卜,也就只好請劍一同赴死。不知劍是否願意?吾輩請您一同赴死。」
Berserker 將眼睛擘開,雙眼泛染不詳的紅光,卻流出血紅色的液體。
是血淚……
血淚流過他的面頰,落在他那尖細的下巴,滴髒了他的紅色羽織,深暗的紅衣頓時帶上鮮豔的血彩,最後從白無垢中漸漸化了開來。生前的種種回憶掠過了腦海——自己一相情願地侍奉天皇,一相情願地為親人報仇。自己所做的一切,其實從來都沒有得到回應。
如今Master對自己推心置腹,感動、敬畏、羞愧…….內心五味雜陳。如今終於出現了理解自己人,不禁留下男兒淚。Berserker再次跪下,雙手與額頭重重地按在地上,這是武士對君王最尊敬的禮儀。Berserker 哽咽道:「在下願意與陛下共同赴死!」
化野莞爾一笑,自是心領神會,道:「萬發緣生,皆系緣分。緣起緣滅,緣聚緣散,盡是天意。得臣如爾,是吾輩幾生修來的緣分。此番鏖戰雖為死局,卻仍有勝機。Archer養由基……據吾輩觀察,十不離八九就是中華大陸春秋時期的楚國將領。『楚有養由基者,善射,去柳葉百步而射之,百發百中』。『百發百中』、『百步穿楊』,意指射手能於百步之外命中柳葉中心,甚至有傳養由基的箭,越遠越致命。在爾顯現之際,他正要使出的寶具『一箭』想必就是那赫赫有名的『一箭救楚』。相傳擁護楚王的養由基與在楚國橫行霸道的相國鬪越椒對陣,養由基先讓越椒三箭,三箭皆被其接住,而養由基以一箭命中要害,平定了鬪越椒的叛亂。有曰此箭霸道無比,弓開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頃刻出現在敵人的要害,全無抵擋餘地。劍呀,謹記在心,與此人對陣,奇襲為上策。若有相見之時,以速制勝,定得全力以赴將其扼殺在搖籃內,莫要讓他佔了先機拉弓。如此強力的從者要是可以拉為盟友,對付艾因茲貝倫就可以輕鬆不少,可惜了……」化野一臉惋惜,搖了搖頭。
「姑且不論他那難以溝通的御主……當前之計為連橫,要若汝巧遇間桐、艾因茲貝倫和Archer以外的主公或敵將,傳令,吾輩持有御三家的資訊,不想死的話前來一聚。要若一干人等釋出善意,就傳達吾輩的聯絡方式吧。」説着,化野將一部時尚的摺疊手機交到Berserker手上,內含化野的Line。
「在下明白,在下認為,Archer不似是能夠交流之人,Master大可不必惋惜。在下若與他再遇,必會以牙還牙,為Master 雪恥!」Berserker收過了電話。
化野擺了擺手:「然昨困於彼,此天之亡我,非戰之罪也。」又道:「見間桐、艾因茲貝倫和Archer以外之人,如無順從之意,格殺勿論。」
「遠板家呢?」
「遠坂家的小女孩⋯⋯嗎?」化野若有所思,臉上卻不由自主地流露出鶴唳華亭、悲愴黯然⋯⋯五味雜陳的表情。「別易會難呀。」他稍作思忖,似是下定了決心,淡漠鏗鏘的聲音略帶溫柔:「勢單力薄⋯⋯作為同盟,也好。」
見Master的態度相比艾因茲貝的敵視,對遠坂家的態度反而存有同情,看來是舊識?似乎若有餘力的話,要好好特別照顧一下遠坂家才行。
半晌。「……吾等尚有一隱患。如汝所見,自分道揚鑣後,R與吾輩已是貌合神離,加上Lancer的讒言,背叛已是睹始知終 ,與其對抗將會是另一場你死我活。劍啊,吾輩與汝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汝一諾千金,汝的忠義、勇猛早已記在史書中,汝定會再次死戰到底,始終如一。物轉星移,幕末已是百年前的一場舊夢。吾輩自問未有歷史長河中主公們號令群雄的氣魄,亦無緣策騎逐鹿天下。承蒙不棄,吾輩一息尚存,能為你我二人所思所夢殫精竭慮,已是心滿願足。」
「…吾輩且有一事相求。」化野話鋒一轉。「倘若吾輩比汝先行一步 ,還望汝放下成見,前去尋R。連番商榷,他似有納賢之意。吾輩之願唯聖盃的存續。R……R擁有慾望而不自知,卻是妥善運用聖盃的最佳人選。如助其一臂之力,獲得聖盃也許不是難事。…彥齋,吾輩相信汝。假使汝成為戰場上的最後一人 ,還請汝代為保管聖盃,護它周全。此事唯汝可任之。古有季布無二諾,彥齋,汝可為吾重一言?」
「Master請不要妄自菲薄了。」Berserker皺眉頭帶點憤怒的語氣道。「在下能與您有君臣之義,是冥冥中的緣份,也是在下的選擇!」berserker 雙手用力搭著化野的肩膊。「在下深信,自己過去所經歷的一切,想必都是為了此時此刻能夠成為Master的Servant而發生吧?」
「……最初的在下想要擾亂Master的呼吸(召喚場境-酒店-彥齋露出詭異笑容一段),但後來被擾亂呼吸的卻是在下自己。對在下而言,這本應是難而忍受的屈辱,但……在下竟然覺得樂在其中?」
「在下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有這樣的情感。當時在下看向Master,認為您只會顧著自己,只當在下是工具。在下當時認為,也許自己要再次重蹈覆轍以前的經歷。」
「但經過剛才一役,在下才明白了。Master是明君,您看透了在下的本質,看清楚局勢并不自欺欺人。也展現了為了取得聖杯而不惜犧牲一切的決心!」
「也許您并沒有天皇之氣魄,沒有御三家魔術底蘊之深厚,沒有英靈實力的強大……但強大也是有著不同的形式與意義的!」
「您比在下過去所見過的人都強大!您是最強的Master!原來在下早已經不知不覺地被您所征服了!」
「所以…..在下必定會用盡一切方法護您周全!」Berserker 下定決心作出承諾,這是對化野的承諾,也是對自己的承諾。「但是……」Berserker 表露出哀傷之情,可能始終是想像到最壞的畫面。「在下也不能辜負Master對自己的信任……」Berserker拔出刀刃,手掌抹過刀鋒之處,留下血跡,舉刀指向明月。「在下發誓,Master的夢已是在下的夢,我必為了聖杯的存續,存活到最後一刻……不惜一切!」
化野咧嘴豪邁一笑,像是把多年的悶氣盡皆釋放。「嘿嘿…哈哈哈哈哈哈!……有幸相遇,不負相見。汝正是足以讓吾輩託付一切的人,今宵似乎可以作一個好夢了…」化野從懷中取出兩個打磨得極為精緻的琉璃杯盞放在桌子上,再拿出一瓶金色黃澄澈的酒,一邊倒酒,一邊說:「與卿相知,暢所欲言,甚為痛快。把酒論英雄,又豈可無酒?不知彥齋可願賞光,與吾輩對飲?」
「……實不相瞞,在下生前滴酒不沾,一飲,便會醉了……」口裡說不,但身體卻很誠實,Berserker 拿起酒杯,讚嘆:「好酒杯!先飲為敬!」雖不好酒,但如今適逢知己,Berserker舉杯仰頭一飲而盡。重重放下酒杯,「呀」一聲,已經帶有七分醉意。原本白皙的皮膚立即顯現嫣紅。「Master,請……」說到這裡,Berserker 已經有點不支,單手托著臉頰,呼吸漸重,節奏凌亂的呼吸聲悠悠地徘徊在這朦朧的晚上。
見Berserker先乾為敬,化野不禁大喝一聲:「好氣魄!」
「吾輩離鄉別井,孤身前往倫敦後,因緣際會愛上了威士忌。威士忌種類繁多,卻找不到最適合吾輩的口味。回國後,吾輩便嘗試以日本老家的山水自學釀酒。」老夫聊發少年狂,酒酣耳熱,化野開懷暢飲,高談闊論:「眾裡尋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缺少的原來是家的味道。」他以杯緣碰了碰Berserker的杯盞:「此酒便是吾輩嘔心瀝血的第一桶酒。」
「彥齋,吾輩想將其命名為『玄明』。」
酒杯再次添滿,Berserker 沒有忌諱醉意,越飲越快。「……玄明……好名字……」
「也許在下會愛上飲酒吧…….下相信往後每當飲酒,想必都會記憶起此時此刻吧……」Berserker 淺笑,幫化野添酒。「在下雖然不諳酒道,但茶道卻略有研究……在下曾為熊本藩御花田藩主擔當習近小和尚,期間有幸得一眾名師賞識,傳授各種技藝,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均有涉獵。但唯獨只有茶道。在我當上劊子手之後仍然沒有怠慢練習……可惜在下現在殺氣纏身,無法為Master泡上好茶……」 『玄明』接觸Berserker 一陣,也漸漸被其殺氣所染,開始湛出血絲顏色,帶了絲亳辛腥的味道,但看來berserker 毫不自知,越飲越多越飲越快。
「此酒為『玄明』,而『玄明』是後世之人予汝的名諱。」
「即便此戰落幕,即便歷史上未留吾輩之名……吾輩亦想要略盡棉力,為汝之忠、汝之誠正名!」
「此世之人定當記住汝之名,見酒,如見人!」
酒已微酣,化野按住Berserker想要續杯的手:「小酌怡情。」他一頓。「酒逢知己千杯少……若此戰千了百當 ,烽煙散盡,吾等二人一息尚在,彥齋便可止戈散馬,鑄甲銷戈。彼時,吾輩定以茶代酒,杯觥交錯,盡歡而散!」
「多謝Master……」Berserker 眼泛淚光。雖然毫不在意自己能否名留青史,但也對Master的心意十分感動。「……Master,在下雖然酒力差,但只要進入狀態,就能立即酒醒!我可是人斬拔刀齋!」Berserker說完飲了最後一杯,便昏迷了過去,睡死了。
化野為Berserker蓋上被子,緩緩地收拾桌上的杯盞。他倒了杯水,放在桌上,便靜悄悄地帶上了門,為明日作準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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