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到學校,亦恩聽見莊彩榮在和班上的其他人說魏若晴昨天喝醉出糗的事,不禁慶幸顧盼提早帶走自己。魏若晴脹紅著臉,不敢阻止莊彩榮繪聲繪影描述自己的醜態,轉而把怨恨發洩在亦恩身上,問她:「妳昨天為什麼先走?」
「有事。妳真的喝酒了?」
「那種情況下是要怎麼拒絕?」
「我就沒喝。」
一整個早上,魏若晴都臭著一張臉,沒再和亦恩說話。
下午因為電力設備維修,全校放了半天假。亦恩搭十幾站地鐵去兒童樂園,選擇來這裡,是不想偶遇學校的同學。這座以國小孩童為主要客群的遊樂園,興建於疫情後,能使用的空間相當拮据,咖啡杯的上頭就是雲霄飛車的軌道,小型摩天輪的底座圍著小火車的鐵軌。
幾年前,二哥剛考到駕照的時候,曾經載著亦恩去尋找曾是全國最大主題樂園的「童話世界」。聽著二哥說樂園園區有整座小鎮那麼大,亦恩馬上同意。沒有電力能啟動遊樂設施也無所謂,她就是想看看舊世界的風光。車上播放著適合公路旅行的輕快歌曲,二哥搖頭晃腦地跟唱,她坐在副駕駛座幫二哥合音。
「那是人嗎?」忽然,二哥停止唱歌,瞇起眼睛問。
遠處的路牌邊坐著一個人,又或許是廢棄人偶,因為駛近後可以看見它沒有頭部,手、腳也只有不到一半的長度。
二哥罵了句髒話說:「閉眼睛!」
亦恩反射性遵從指令,閉上眼睛後,思緒開始轉動,才冒出了恐怖的推論。
那不是人偶,是屍體。
被斬首和截斷四肢的屍體。
單單被砍頭,還可以猜是被殺死的感染者,但沒有人會無聊到去砍斷感染者的手腳。第一眼,他們都沒有發現那是屍體,是因為那上面沒有明顯血跡,那麼,就有可能是某人虐殺被害者後,整理乾淨,再把屍身擺放成倚坐姿勢陳示在路邊。
驟然響起的汽車喇叭聲讓亦恩嚇得睜開眼睛,看到道路邊還有許多扭曲屍塊,有些甚至被被惡意地串在鐵柱上。不過讓二哥臉色青白的不是這些殘虐的景象,而是逼車在後的陌生車輛。
萬幸的是,二哥的紈袴子弟友人借他的車性能很好,在競速上遠遠贏過另一輛車。二哥把油門踩到底,終於甩掉尾隨的車,吐出一口氣說:「他媽的這種鬼地方怎麼會有人!我在附近繞幾圈再回去,免得他又跟上來。」
「趕快報警吧!」
「不行。」
「為什麼?」
「……這裡是災區。」
「我們什麼時候離開管制區?」亦恩剛說出口,就自己想到答案。
方才他們開進某條地下道前,二哥下車移走本來擋在入口的路障,那段路特別崎嶇,久未修繕。是社運團體透露給他的捷徑嗎?她氣憤地說:「我身上有追蹤晶片,政府一定會知道我們跑出來!」
「政府自己都搞不清楚管制區和災區的邊界了,怎麼可能管妳。」
「剛才的人是強盜?」
「大概吧。」
「這樣你滿意了嗎?」
「啊?什麼意思?」
「你最期待的自由世界,就是這樣充滿有病的人!我說過很多次,拜託你想跟政府作對,也不要把我扯進來好不好!」
「我只是想要讓妳看真正的遊樂園!」
「我沒興趣!」
「那是因為妳沒看過!所以妳永遠不會懂為什麼我們努力想讓一切回到本來應該有的樣子!」
「你也是疫情後出生的啊!」
「至少我去過幾次童話世界。政府明明就可以收回那裡,不是不能做,是不想做。」
「很合理啊,收復一個遊樂園有什麼意義?」
「妳去過就知道了!不是有飯吃、有床睡就叫生活。如果活著就好,那人跟豬有什麼兩樣?」
最後爭論是怎麼結束的,亦恩已經記不清楚了。她只記得,回去管制區後,他們不再對話,好一陣子陷入冷戰。
政府的人確實沒來逮捕他們。就如二哥所說,管制區和災區的界線大多模糊不清。沒有持政府核發許可證的人是不能進入管制區的,所以住在管制區的他們倆才能成為漏網之魚。這也意味著,政府應該沒有在她身上放竊聽器,可能也不是極度在意她的行蹤。
那次的經驗,令她深深理解到,災區果然是不應涉足之地。東亞國的新聞畫面中,不時會出現英勇的記者到災區採訪,才沒講幾句話就被蜂擁而上的感染者撲倒的畫面。這些假得要死的剪輯手法,給了亦恩錯覺,猜想也許真正的災區也像管制區一樣,剩下一片死寂,所以國家電視臺才要做效果讓人民警惕。沒想到某些瘋子真的就在咫尺之遙的地方活動,政府也不去管。
二哥去童話世界玩,是四歲的事。會讓他成年後還念念不忘的樂園,應該真的是很美好的地方吧。不過,對遊樂園的憧憬,不足以讓她再次踏出安全區域。反正她玩不了刺激的設施,現在的這個迷你樂園就很夠了。
天氣非常好,她邊望著藍天中白雲的瞬息萬變,邊吃著早上買來、現在美乃滋已經有點變味的三明治。她喜歡的旅行作家芝札曾形容過,稀薄的雲朵是天使的吐息,坐飛機最可惜的事,就是不能伸手去抓飛機窗戶外的雲朵。那些旅遊書籍是哥哥偷渡給亦恩的,懼高的她覺得自己永遠也沒辦法享受搭飛機。更何況,旅遊在現今的世界是非常奢侈的事,想要出國旅遊,更是近乎不可能。
她常幻想高中畢業後可以申請上去歐陸國留學,而其中一個動力來源,就是想要看雪。東亞國內會下雪的城市早就全數淪陷,政府宣傳文宣中常提到收復國土的計畫,將會以首都圈為中心放射性向外擴張,這從亦恩小時候就在講了,到現在連百分之五的進度都沒有推進。就現實層面來說,她能留學的機率微乎其微,除了歐陸國開給東亞國籍的學生名額本來就極少,她目前根本就不被政府允許踏出首都圈,更不要說是出國了。儘管如此,她還是認真進修歐語,試圖透過練習克服懼高症,使自己有一天可以搭飛機。
解決掉午餐的三明治後,她脫下鞋子,讓腫脹的腳放鬆。她的運動鞋是國內的老品牌,在二哥告訴她這個品牌百分之九十的商品設計都抄襲歐陸國某名牌前,她最喜歡這個牌子。
「亦恩。」
聽見二哥的聲音,她不可置信地抬起頭,連忙穿起鞋子。真的是他,臉色蠟黃,掛著黑眼圈,想必已經知悉家裡的事了。
「你怎麼在這?」她問。
二哥在她旁邊坐下說:「這邊有干擾器,我們可以好好說話。媽媽的事不是意外。政府推出一種新藥,號稱是實驗階段的藥物,優先提供給贊助免疫計畫的人。那種新藥可以讓活屍的腦部暫時運作趨緩,製造出活屍恢復理智的假象,媽媽被騙用了這個藥在姊姊身上,以為姊姊被治好了,所以放開她。當時妳打電話求救,當局不是叫妳待在屋內不要動嗎?如果妳不聽話走出去,就會看到軍隊已經包圍我們家,妳可能被當場射殺。這是政府設給我們的局。」
確實,事發那天,疾管署的人來得太快了,從檢查站到管制區的路途,起碼要十餘分鐘的車程,他們卻在求救電話後五分鐘內就進屋找到她。
二哥說:「我們家只是其中之一,還有更多家庭發生同樣的事,我們一定要把政府做的事公告給大家。有人會拿走妳的追蹤晶片,幫妳請假,然後他們會指示妳下一步怎麼做。」
「你們找我要做什麼?」
「要請妳拍一部影片,證明政府做的那些事。」
「拍影片給誰看?社會大眾嗎?有人會因此做什麼嗎?」
「我們有一套計畫,現在沒時間跟妳解釋,總之妳先照做。」
「不要。」
「那我會出面作證,說妳有參與方美璃的事。」
亦恩不可置信地看著正在威脅她的二哥。事件後,她之所以不用被管束,就是因為她主張自己長時間在醫學中心生活,久久才回一次「家」,對媽媽窩藏方美璃的事並不知情。二哥出面指控她的話,她或許不至於被逮捕,但少不了思想矯正課程,也會被添上一筆紀錄。
二哥堅定地迎著她的視線說:「接妳的車子就在外面。我還有其他事要處理,就不跟妳一起去了。拜託,為了媽媽。」
亦恩想要拒絕,可是當她看到計程車的門打開,再加上二哥悲傷的表情,她還是上了車。
司機把她送到忠孝醫院後,叫她到七樓的精神科部門第三診間,和接應的人會面。
忠孝醫院是這一帶應對IID疫情的專門醫院,平日看診的人並不多。沒人在意穿著校服的她,也沒有從某個角落跳出祕密警察銬走她。
打開七樓診間的門,她就知道原因了。坐在辦公桌前的是黃芩。黃芩摘下口罩笑吟吟地問:「不驚訝嗎?」
誰不知道公立學校裡的輔導老師都是臥底呢?亦恩稍微瞪大眼睛表現出訝異,假裝方才自己是一時愣住。
黃芩拿出國家公職人員的證件給她確認後說:「國家要請妳幫忙蒐集XYZ世代反動的證據。」
終於輪到她了。
亦恩不清楚十七年前始動的育種計畫,至今到底培育出多少免疫者,但有耳聞許多免疫者除了被當成疫苗試驗的數據庫,也會被動員去執行某些計畫。她自小被規定就讀於公立學校,持續接受基礎軍事訓練,過去因為她被收養而沒被徵召過,結果一失去媽媽的監護,國家馬上找上她。
「不會很難,和妳同年齡的人都可以做好,妳也可以。」黃芩的語氣輕鬆得像在談論一場無足輕重的隨堂小考。「妳的哥哥是不是告訴妳,想要請妳幫忙拍宣傳影片?」
「他有提到『影片』。」
「XYZ世代和外界的遊蕩組織搭上線,想要去採訪對方。妳的工作,就是把雙方會面的細節用錄影和錄音的方式記錄下來。」
黃芩交給她的設備,就像是偵探片裡出現的道具,有偽裝成手錶的錄音裝置、裝在眼鏡上的針孔攝影機。要拍攝交給XYZ世代的影片的,則是一支手機。手機!莊彩榮那種特權分子才能持有的東西,居然就這麼給了她。
「我只要偷偷拍他們就好嗎?」
「是的。妳現在要做的,也是在幫妳哥哥蒐集證據,證明他沒有強烈的叛國意圖。」
也就是說,她可以選擇性錄製對二哥有利的情況,在最終審判時拿來替二哥脫罪。亦恩開始明白其他免疫者乖乖執行國家任務的原因,當然有部分也是因為免疫者的個人資料都在政府手中,想逃走也無門。
她回答:「好。」
「妳哥哥還年輕,不懂事情輕重,他即將犯下的可是公共危險罪。」
「我哥他們不是只有對畫砸砸雞蛋而已嗎?」XYZ世代目前幹過的反政府行動,不是對美術館的珍貴藏品潑漆,就是做一些沒人看得懂的「行為藝術」。新聞報導到XYZ世代,總是譏嘲他們是小丑。
「XYZ世代打算引入感染者,感染整個首都圈。」
這種聽起來像是邪教團體才會幹的事,就憑二哥和他傻憨憨的夥伴,怎麼可能做得到?二哥再討厭政府,也不是極端到會濫殺無辜昭示理念的人。亦恩一定是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讓黃芩皮笑肉不笑地問:「妳相信我,還是相信妳哥?」
亦恩立刻應答:「相信妳。」
「妳第一件要做的事,是按照XYZ世代的要求,拍攝醫院內部影片。不要拍到實際涉及IID患者的畫面,盡量拍攝無關的人。我走後,這間診間妳可以自由使用,鑰匙在這,手機需要充電也在這用。等到接應的人來,妳才可以離開忠孝醫院。抽屜裡的食物和水,妳都可以吃,櫃子裡有換洗衣物和盥洗用具。」
亦恩還想再問,但是黃芩只是重複著要她待在診間,等待進一步指示,就放下診間鑰匙,瀟灑下班。
診間的抽屜裡有餅乾、沖泡式飲品、能量棒、泡麵,小冰箱裡也有水和果汁。看到滿滿的食物補給,亦恩感到非常不妙。這意味著她要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
在任務派發下來前,最好先儲存體力。她躺在診間的病床上,可能是焦慮過度,覺得似乎聞到燒焦味。有傳言政府處理反動分子團體的手法常常是縱火,這讓她經常夢到政府終於來清算思想不正的人她,把她關在家裡再放火。一旦有火災,高樓層的人最難逃走,這也是她討厭高樓的原因之一。
約兩個小時後,手機的通知音響起,她如獲大赦地跳起來。
傳來的訊息寫著,忠孝醫院因院內感染封院,要她拍攝內部畫面。
由於她只在軍訓課程用過手機,實際操作起來有點手忙腳亂,試錄了幾段影片確認可以運作後,把手機藏在包包裡,讓鏡頭從縫隙間朝外拍攝,戴上口罩、手套、護目鏡下樓。
電視新聞正在報導忠孝醫院封院的事,記者平板地說著是例行的防範措施。
要讓人免除恐懼的手段之一,就是使人麻木,當感染警報時常響起,卻一次次在政府的應對作業後快速宣告危機解除,漸漸地,大家就不再憂慮警報了。
實際上,通常政府封鎖某地區是為了要抓人,像是過去亦恩身處的醫學中心被暫時封鎖,就是因為有免疫者想逃跑。遇到封鎖行動,只要乖乖配合公告,都不會出太大的事。
果真,儘管醫院一樓大門已經拉下鐵門,唯一的出入口前有荷槍實彈的軍人守著,每層樓的病患或醫護人員都還是一派冷靜。見大家都毫無反應,亦恩開始覺得,緊張的自己可能才是有問題的那個人。
她在一樓掛號櫃檯附近,挑了一個看起來最閒的醫院志工問:「阿姨,請問妳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封院了嗎?我只是來看醫生就被困在這裡。」她把鏡頭往下擺,不拍到對方的臉,免得之後害這人惹上麻煩。
志工阿姨狐疑地問:「妹妹,封院是半夜公布的,妳半夜來看醫生喔?」
「我……肚子痛來急診。」
「啊妳現在肚子還好嗎?」
「沒事,不過我想回家。」
「忍耐一下,封院很快就結束了啦。」
「是感染警報耶,這不是很嚴重嗎?最近聽說有很多人失蹤,都跟感染者有關。」
「不會是感染者啦,感染者怎麼可能進來城裡。」
「所以院內感染是假的嗎?」
阿姨一時語塞。五十歲以上的人親身經歷過第一波疫情,較難像年輕人那樣死心塌地相信國家給出的說詞版本。手機還在錄影,XYZ世代會喜歡這種揭發謊言式的開頭。
正當亦恩要進一步拋出問題時,一個中年男子衝下來,大喊著:「有活屍!有活屍!快跑!」
似乎是在場軍階最高的軍人上前大喝:「不要製造恐慌!」
中年男子用不亞於軍人的音量喊回去:「活屍!在外科!已經開始殺人了!」
軍人毫不動搖,繼續擋在出入口前。中年男子居然直接衝撞過去,被軍人以警棍暴打到無法動彈。旁邊的民眾都在尖叫或是遮住眼睛,軍人則大聲重述:「所有人待在原地!擅自離開醫院的人,一律視為感染者處置!」
調成震動模式的手機又收到訊息了,亦恩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進出口時,悄悄走到樓梯間察看手機。傳來的訊息要她去十樓的IID防治中心。
去到IID防治中心,勢必會拍到不該入鏡的畫面,違背了政府的指示;但不去,又可能暴露她的間諜身分。思考過後,她還是爬上樓梯,不過走路速度比蝸牛快不了多少。
抵達三樓,也就是方才中年男子聲稱有活屍所在的外科部,她推開沉重的安全門,從門縫間窺視。一群醫護正在壓制傷患,傷患奮力掙扎也無法掙脫病床的束縛,逮到機會就往醫生的手腕咬下去。醫生吃痛大叫,被傷患吐口水罵:「反正我要死了!我死了你們也別想活!」隨即,傷患被一旁忍無可忍的年輕護理師一拳擊倒。
另一聲槍響嚇得亦恩往後一跳,趕緊離開這個樓層,繼續往上爬。
軍方通常不會對活人開槍,除非是對上武裝人員,或是感染者。也許一樓的那個男子沒有說謊,這次真的出事了。
爬到六樓時,她的腿開始抖,到七樓時停下來休息一分鐘。到了八樓,她再度聽見槍聲。
黃芩說,XYZ世代打算讓IID在首都圈傳開,難道是真的?
九樓通往十樓的階梯被封住了,亦恩於是走進九樓樓層。這裡空無一人,連櫃檯內的職員都不在。正是因為沒有雜音,她可以聽見樓上傳來槍聲。從電梯的樓層顯示螢幕,可以看到有人搭員工專用電梯從一樓上十樓。
懷裡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接起電話,電話另一頭的人急急地說:「快點下樓,上車!醫院被感染者入侵了!」
「我還沒拍到十樓……」
「不要管影片了,先逃!」
亦恩握著手機,看見員工電梯又從十樓往下,在九樓停住。
電梯門打開,一個感染者就站在她面前,鼻梁歪一邊,口鼻處糊著乾涸的鼻血,張開的口中可見門牙斷了。橫衝直撞、眼球顏色泛灰白、大片掉髮,都是ETA感染者的特徵。她在醫學中心看過的ETA感染者手腳都受到禁錮,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教科書上寫的那種會把自己撞到五官變形的ETA感染者。
她僵在原地。那名感染者左看右瞧才發現她,辨別出她是活人後,狂吼著朝她衝來。
她拔腿就跑,跑下樓梯。不知道怎麼做到的,感覺只過了十秒,她就已經跑到一樓的大廳。
大廳內沒有人注意到她,所有人都忙著在跟感染者玩鬼抓人。一眼掃過去,就可以看到至少十幾個感染者正在攻擊離自己最近的活人。更多感染者衝破守在醫院門口的軍人跑進院內,封鎖線已經瓦解了。
正常人不會和感染者硬碰硬,不過亦恩是免疫者,禁得住被咬幾下。她撿起軍人的槍,邊往醫院門口移動,邊開槍射殺朝她而來的感染者。
即將踏出門時,有個特別魁梧的感染者撲向她,他們的距離近到她能聞到對方的口臭,幸好她及時用槍托打歪他的臉,並俯身閃過另一個飛撲過來的感染者,好不容易才離開醫院。
跑到醫院的車道,她看見令人絕望的畫面。感染者像是被蜜糖吸引的螞蟻大軍,流水般地湧來……他們略過貼在牆上的她,衝進醫院入口。
在搞清楚感染者放過她的原因前,一輛墨綠色箱型車在不遠處停下,車門打開,一個女人對她招手說:「藝翔的妹妹!」
亦恩跑過去,跳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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