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語」 - 桃花：正氣《紅雨沛蒼冥》

《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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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門落紅雨，度朔桃之夭夭。

木劍浩氣蕩，邪魅逃之夭夭。

我們不懂何謂正道，但如果那是妳最後的執念，我們除盡百鬼以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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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雨沛蒼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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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州之外，蒼海之東，有山名度朔，窮山峻嶺，煙嵐浩渺，桃林萬頃。東北有桃木，蟠曲三千里。桃木垂枝做鬼門，每逢七月，鬼門開。

　　桃木吸取日月精華，天地靈氣，久而生精魄，一自許白相子，一自許紅相子，兄弟相稱。

　　白相子坐在桃枝上，上方星河浩瀚，眾星點燦，下方百鬼浩浩蕩蕩，穿梭桃林，濺起滿地飄英，鬼魅妖冶。他說道：「鬼魅逐年遞增，聽聞眾鬼在人間胡作非為。」

　　「是又如何？與我們何干？」他身旁的紅相子笑得沒心沒肺。

　　他倆生於度朔，九州凡人與他們非親非故，他們並非聖賢，不想管太多。

　　白相子雲淡風輕的說著：「是啊，與我們何干，只要他們不要亂了度朔山就好。」

　　紅相子說道：「桃木乃至陽之物，陰鬼不敢造次，千年都是如此。」

　　他們活了千年，看了百鬼巡禮千百回，七月觀鬼，已成習慣，千年一成不變。今年卻出現異相，當最後一隻鬼魅離開度朔，北方銀河驀然極光絢爛，光芒一乍，天亮一瞬，一顆星墜入紅塵。

　　白相子指著北方，「你看到了嗎？」

　　紅相子僅瞥一眼，語態慵懶，「看到了。」

　　「時窮節乃見，看來九州已然窮途末路。」白相子只是在闡述一個事態，只是茶餘飯後的消遣。

　　紅相子還是那句話：「與我們何干？那是凡人的事。」

　　然而，二十年後，他後悔了。

　　這天，桃木之頂，金雞報曉聲宏亮淒哀，如泣如訴，驚醒兄弟倆。兩人趴在桃枝上俯瞰，見一名女子正砍伐桃木。

　　「大膽粗人！」紅相子落地，指著女子氣憤不已。

　　女子雙肩輕顫，行止僅停一瞬，對紅相子的怒罵耳聰不聞。白相子緊跟其後，翩然落下，「姑娘，桃木生育我倆，於我們如父母，還望姑娘停手。」

　　女子抬眸，一雙秋眸瀲光，嬌唇皓齒，雪膚花貌，額間一抹桃紅，四瓣環生，下方獨缺一辦顯得格外突兀。她說道：「所以你們是來阻止我的？」

　　白相子頷首。

　　女子挑起一彎微笑，千嬌百媚，「你們，礙事。」她放下斧頭，抽出腰間的幌金繩，金繩逶迤飛騰，竄過兩人身側，死死將兩人綑在樹上。任憑他倆如何叫喊，女子仍然不為所動，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砍下一枝五呎的枝幹。

　　紅相子還在逞口舌之快，而白相子已被女子詭異的舉止吸引，目不轉睛盯著她從袖口中拿出的金爐，金爐落地頓時化型數倍，她將桃木放入其中，再從心口取出一團烈火扔入金爐，霎時火光沖天。烈焰之中，有物煉化，汲取漫天火焰，化作赤紅星光。

　　火光退盡，桃木劍現，艷麗的星光嵌在劍身。女子在兄弟詫異的神色之下取下桃木劍，劍尖直指鬼門，雙目星紅，喝斥：「百鬼！來呀！我已得桃木劍，定殺你們片甲不留！」

　　四方俱靜，萬賴止息，天地之間只有白相子的聲音：「姑娘，鬼門還沒開呢！」

　　女子一楞，陡然收劍，眸子轉向白相子詢問：「原來鬼門不是時時開著？」

　　白相子說道：「姑娘第一次來度朔山，不知道的事我來告訴妳吧！但是先把我們放了。」

　　女子沉默，白相子繼而徐徐善誘，「木已成劍，我們無力回天。」

　　「好吧！」女子答應了，細指一勾，幌金繩鬆落，盤回她的腰間。

　　鬆綁後，紅相子腳底生風，一遛煙逃回了桃樹上，只留下白相子與女子相視。

　　白相子說道：「姑娘來自何處？芳名為何？」

　　女子劍指北方，「我從那裏而來，名喚玄都女。」

　　白相子心中詫然，原來她是二十年前的北方落星，是亂世之中正道降予的豪傑，她與度朔截然不同，度碩花海柔靡；她果斷剛烈，所以白相子對她很有興趣，他先告訴她鬼門七月開，才詢問：「為何以桃木煉劍？」

　　玄都女說道：「只有桃木可乘載天地至陽之物，你看！」她指著劍身的星光，「中日真火乃陽氣之盛，可焠煉廉貞星。」

　　白相子看著桃花劍無星處，「要焠煉多少星塵？」

　　「七個，七星齊聚，可喚醒正氣，那才是除去鬼氣的無上至寶。」

　　「正氣？」

　　玄都女再次將桃花劍指相鬼門，「天道生正氣，比至陽之物更陽，突破亢龍有悔的桎梏，永不衰退，存於蒼冥，凜然萬古，無物可侵。」　　

　　白相子又問：「那鬼氣呢？」

　　「純陰之氣，類以群分，鬼有七種，亦有七種鬼氣，水氣、土氣、日氣、火氣、腐氣、腥氣、穢氣。」

　　聽著有趣，但白相子越聽疑惑越多，「那妳為何要斬鬼？」

　　玄都女說道：「我生來就是一人，無親無故，所以養育我的村人就是我的父母，但他們都已被百鬼殺戮殆盡。我知道失去至親之痛，所以希望沒有人再為此而痛。」

　　白相子說道：「你很無私。」

　　玄都女搖頭，「錯了，我才是最貪得無厭之人。尋常人只求自身安好，而我所求是願天下人豐衣足食。」又言：「你說過，桃木是你們的母親，你應當了解我。」

　　白相子揶揄，「但你砍了我們的母親。」

　　玄都女伸手撫摸桃樹：「我砍得是枯枝，縱使有仙丹靈藥可無法起死回生，剃除可免搶了其餘枝幹的生氣。」她思忖一瞬，「我也不是永遠霸佔桃木劍，凡人不過活百年，就當我向你們借桃木，百年後歸還。」

　　誤會解開了，紅相子落下，為自己的無理道歉。三人化敵為友。玄都女講了許多九州的奇聞軼事，給他們看斬鬼法寶——有一扇可滅十里大火，有紫金紅葫蘆可收鬼魅、有一金剛鐲子可水火不侵……

　　玄都女所有的一切充滿新奇，是她讓他們看到了度朔以外的世界，那些歲月不是最快樂的，卻是最難忘的。

　　日復一日，歲月靜好，無數日月交替，星河流轉，迎來三人相遇之後第一次鬼門開。也是在此之後玄都女再也沒有與他們說過任何一句話，她日以繼夜斬鬼，無心顧及他們。雖然鬼門關起之後，逗留人間的鬼魅銳減，但多的時辰玄都女都用在了尋找至陽之物之上。

　　而他們也不會特意找玄都女說話，桃木與他們連心，透過桃木他們得以窺探九州的一切，看見了玄都女說的七種鬼氣——水氣凝玄水，水患滔滔溺人息；土氣敗草木，縱有新芽難長成；日氣烘萬物，天乾物燥風道塞；火氣點星火，火海熠熠骨灰散；腐氣爛存糧，飢腸轆轆，易子而食；腥氣喚貪欲，七情六慾無所制；穢氣生瘟疫，病痛纏身，無藥可醫。七氣交雜，相互助紂為虐，無人可安生。

　　也看見玄都女走遍各地尋找至陽之物——五年後，以硃砂焠煉祿存星；十二年後，以硫磺焠煉巨門星、以艾草焠煉武曲星；十四年後，以金虎銅像焠煉破軍星；二十三年後，以烈酒焠煉文曲星。再尋一物，就可喚醒正氣。

　　這一尋就是二十年。

　　然而，玄都女終究是肉體凡胎，長期沐浴在至陽之氣之中，體內陰陽不協調，注定活不過百年。

　　那日，天昏地暗，她拖著垂死的身軀揮動桃木劍，直到她再無任何氣勁，七鬼纏上她的身軀，肉體陳腐，神智渙散。這時玄都女才知曉，她不是亂世之中可救人於水火的豪傑，她只是滄海一粟，力量微薄的她何德何能喚起浩然正氣？不然為何她始終找不到最後一件至陽之物？明明只差臨門一腳，窮極一生卻無及而終。

　　悔恨與不甘讓她差點瘋魔，所幸終得天道一絲垂憐，迴光返照喚醒她的理智。她的體內湧出無限力量，以僅存的肉體化出一道至陽之氣，金光蕩漾，十里百鬼消亡。

　　她不過是凡人，卻有如此力量，何況是正氣？玄都女燃起一絲希望，她無法喚起正氣，但真正的豪傑卻可以，只要那天到來……

　　她仰頭對著蒼天，雙目通紅，額前又添一抹辦紅，五辦環生。即死身死，也要明志，長嘯貫穿天雲，「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而後她的身軀崩壞，百鬼由四面八方撲來，將玄都女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創造的淨土鯨吞蠶食，陰氣與汙穢覆蓋在桃木劍上，斷了與度朔山的聯繫。

　　玄都女陽壽盡，鬼魅卻未盡。

　　她死後，萬鬼慶賀，興風作浪不留餘力，迎來了真正的人間煉獄。正當所有人陷入絕望之時，兩名男子踏風而來，凡走過，百鬼開道。

　　紅相子率先到了玄都女身殞之處，在滿是汙歲的土地找到桃木劍，他撫過劍身，一滴淚落下。

　　白相子緊隨其後，「別哭了，人死不能復生。」

　　紅相子說道：「我是在為桃木髒了而傷心。」

　　白相子嘆氣，伸手搭上紅相子的肩，「興許能找到她的屍首。」

　　「嗯……」紅相子點頭。

　　兩人四處探尋，這裡沒有玄都女的屍首，卻在北方發現了她的魂魄，是一朵五辦桃花。白相子將她捧起，一股熱意溫手，他驚詫不已——他乃桃木所生，乃至陽之體，能讓他感受到熱意的東西不曾有，而玄都女的魂魄第一個。

　　白相子嘆息，二十年裡不是玄都女找不到，是她未曾想過，也是呢！一般人怎麼想得到自己的魂魄竟然是朵桃花。

　　紅相子捧著桃木劍走到白相子身前，「若真有正道，為何它漠視鬼魅，漠視玄都女的死？」他不是喜歡玄都女，只是不時會想起玄都女秀法寶那驕傲的神情，也曾想過是不是除盡了鬼魅，玄都女又會如第一次相見與他們聊盡天南地北。

　　只是那個時刻永遠不會到來了。

　　白相子說道：「我不知道。」他將桃花放在了劍尖，「所以親自問它吧！」他取出廉貞星的一簇中日真火，學著玄都女掐訣唸咒：「何神不伏，何鬼敢當？急急如律令——」

　　桃花煉化，一顆碧藍的星光嵌入桃木劍，為七星之首——貪狼星。

　　至此，北斗齊聚，桃木劍騰空，金光連星，璀璨斑斕，廉貞星吐火，在中日真火的燃燒之下，桃木劍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浩然正氣。

　　三劍相生，一劍衝破天際，正氣磅礡萬里，萬物負陰而抱陽，撥雲見日，草木齊長，江河不竭，鬼魅消亡，苦痛離身。四處落下緋紅的花瓣，薄而透疏芒，藍幕垂天際。

　　玄都女的願望實現了，但她已不再。

　　「這就是正氣？」白相子感受著煦煦春陽，「我還是不懂，正氣虛無飄渺卻蕩氣迴腸。」

　　紅相子說道：「不知又何妨？只要正道常存，總有一天會懂的。」他伸手取下一把桃木劍，「這也是玄都女的期望。」

　　白相子取下另一把桃木劍，「那我們除盡百鬼以證道。」

　　同年七月，鬼門開。

　　百鬼出行，聽聞九州已無玄都女，各個難掩興奮，摩拳擦掌。然而一出鬼門，有兩道抱劍凜然的身影擋住去路，一見鬼魅，操持手中桃木劍，策動成千上萬落下的花瓣，一辦作一符，一符斬一鬼，亂落如紅雨，灌天日，越萬海。

　　有鬼消亡前詢問他們是誰？

　　兄弟倆鑄劍有功，天道特賜名字，響然於心。

　　白相子：「神荼參見。」

　　紅相子：「鬱律參見。」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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