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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少女踏上了尋找未婚夫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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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細小的煙柱升到半空,漸漸匯集成巨大的煙柱,燻黑了天空。彷彿一直走,就可以抵達神域樂土,但娜帕夏知道,煙裏面什麼也沒有,除了灰燼,便是擠滿了哀鴻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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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娜帕夏的運氣很好,她在山坡上找到了一株七斗月光。白花的莖上,有着七顆可以讓戰士捱過任何痛苦的藥,一夜沉眠,直至太陽神再次照耀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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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路米,我們去找他。」娜帕夏輕輕撫摸羚馬的灰鬃毛,踩着馬燈跨坐上去。路米揮舞着短小的角,像是打了個哆嗦,不知為何,娜帕夏覺得這並非一個好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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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買下路米時說,動物有靈,讓羚馬記住他的味道。若然有天他在戰場上沒有回來,路米會知道他死了沒有。娜帕夏笑着打他,罵他的笑話很爛,但時至今日,這恐怕不再是一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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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洛亞之圍第二十一日,他仍沒有回到所屬軍團報道,娜帕夏就知道事情大條了。噩耗比秋風還急,城市淪陷的消息傳來,濃煙已升起了三天,風中都是扭成一團的灰燼,彷彿由人骨和邪惡糅合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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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願只是她的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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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很急,讓煙柱像有生命一樣旋轉。娜帕夏感到有些涼意,裹緊了身上的披風。順着風跑,她沒法聞到戰場專屬的味道,但鄰近的山路還是纏繞着血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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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娜帕夏會遇到一、兩匹戴林人的戰馬,她早已見怪不怪。這些馬粗野橫蠻,吸着粗鼻子,馬蹄都長着鬃毛,而且身形巨大,披着沉重的鋼板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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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們低頭在一旁吃草,沒有時間理會娜帕夏,娜帕夏也沒有時間理會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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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帕夏還沒有見過戴林騎士,聽說他們穿着全身的黑鋼板甲,眼睛裏閃動着紅光,身上的披風由鮮血染成,馬蹄踐踏過列國的戰士。但娜帕夏不願相信,他們守護聖地的武士會敗下陣來,曾在遠方所向披靡的軍團會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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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在城市裏,洛辰的戰士仍在奮戰,娜帕夏安慰自己,將手放到路米馬衣上的聖地十字,閉起眼來祈求他仍然平安。諸神指引了娜帕夏道路,讓她找到了七斗月光,這一定是啟示,娜帕夏和自己說,花一定能派上用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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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米四蹄飛快,在特洛亞周圍顛簸的地勢,騎羚馬總比戰馬優勝,娜帕夏暗忖,就算真的還有戴林人的士兵在森林裏徘徊,也不一定追得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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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帕夏來到了河岸。以前她曾這裏遠眺特洛亞潔白的城牆,他告訴娜帕夏,有一天,他退役了之後,退休金夠在河邊買塊肥沃的地,他們可以在這個景色遼闊的地方養育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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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娜帕夏搖了搖頭,她說,她要跟隨他上戰場,若果沒有了娜帕夏,他成什麼樣子?誰人能在他怕要死的時候把他牽出戰場?不能是其他人,只能是娜帕夏。若要退役,到時他們一起,買塊更大的地,養更多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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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取笑她的妒忌,娜帕夏歷歷在目,但他沒有勸阻娜帕夏,還說期待她拿着戰戟、身被潔白斗篷的樣子。那時的年輕人都很笨,也很愛國,他們相信那些成為帝國之劍和盾的話,也崇拜皇帝的形象,他英偉的雕塑國內隨處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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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特洛亞的雕像倒下來了,娜帕夏很確定,以往即使在這裏都能看見皇帝的模樣,如今城牆燻上了一層黑,不再潔白了,不再在陽光下閃耀如初,皇帝所承諾的軍隊也始終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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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帕夏沒有後悔,與其作為那些等待着丈夫回來,焦急不安,卻無可作為的女子,娜帕夏要親自把他牽回來。她加入聖殿救傷團,就是為了要拯救那些在戰場上的生命,這是她的職責,難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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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河流前進,娜帕夏很快發現渡過弓臂河的橋斷了。水是流向大海的,她沒能看見從城市飄來的東西。橋面燻黑,磚塊碎裂成不可思議的形狀。也許戴林人炸斷了橋,防止我軍會合,娜帕夏想,但這也分割了他們的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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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首的要塞寂靜無人,好幾座塔樓都倒塌了,刻劃着聖地的十字被炸得斷成兩塊,娜帕夏一顆心向下沉,伸手放在上面,除了信仰她不知還有何物可以依靠,也許就只有路米,和背包中的七斗月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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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裏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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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帕夏拍拍路米的背,握緊她的戰戟。她沒有戴上頭盔,恐怕在建築物內遭遇敵人,她需要的是良好的視野和聽覺。戟比娜帕夏略高,是救傷團最擅長的武器,整支都由金屬鑄成,聽一些姊妹說,至少能砍開戴林人的板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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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果情況來到最壞,她還有戰劍和兩柄匕首,一柄留給敵人,一柄留給自己。為了他,娜帕夏會保存自己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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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帕夏聽到了輕微的咳嗽聲,那有氣無力的聲線,也許屬於一位瀕死的士兵。她加緊腳步,看到了血瀰漫在走廊中,軍團兵的盾牌和長矛散落一地,好幾支插在戴林人的屍體上,而他們的斧頭又落在盾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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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要塞的主廳中,娜帕夏皺起了眉頭。她到過許多戰場,見過許多嚴重的傷勢還有遍地屍骸,但將斷成兩截的屍體堆疊成山,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群侵略者彷彿帶着什麼惡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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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傷團……你是救傷團……的人?」地上有個虛弱的聲音,低聲說。娜帕夏看過去,倒下的軍團長官胸口插着一把戰斧,看他手中的銀劍,他是百夫長,看來他們的百人團在這裏被殲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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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諸神保佑……」他咳嗽起來,斷斷續續地說:「皇帝的軍隊……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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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獨行的遊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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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帕夏來到他身邊,這傷口看來治不好,哪怕是立刻送他到最近的軍醫院也要三天,但在羚馬騎上一天大概已能把他折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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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軍隊還是沒有來……」百夫長苦笑道,閉上了眼睛,坦然地:「動手吧,我知道這傷……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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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帕夏點點頭,從背包裏拿出一束乾燥的藥草,又拔出腰間的點火石,將草團點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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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此呼喚生死之神,掌管懷孕、誕生、成長的三相女神,掌管詩詞、悔恨、與獵殺的亡者之神,請接納此人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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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斗篷蒙上自己的臉,以免吸入太多甜夢煙草。煙霧纏繞在男人的臉,緩緩下沉,像冬季裏瀰漫着霧的溫泉水,男人閉上了眼睛,呼吸漸漸平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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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隨着輕煙登臨神域,到達永恆樂土,而終有一天,承載着祢們的旨意再次回到大地,救贖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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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娜帕夏將煙草放到了他的胸口上,然後站立起來,高舉她的戰戟。到底第一次她是怎麼辦到的?娜帕夏忘記了,她第一個殺的人不是敵人,而是某個呼吸急速、被開膛切腹的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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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帕夏卻已經不是那個殺人後,讓悔恨纏繞她整整一個月的女孩了。她深吸一口氣,往男人的太陽穴刺了下去。血沾滿冰涼的金屬,一點又一點湧出來,該死的,娜帕夏皺起眉頭,她仍不習慣這活,但沒辦法,她是聖殿救傷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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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要塞裏,娜帕夏還遇到了一個重傷的新兵。年輕人凝望着她,眼神裏充滿恐懼,大口大口地吸着氣。娜帕夏說可以讓他沒那麼痛苦地離開,但新兵卻咒罵着叫她走,像娜帕夏是那些踐踏他們國土的侵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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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時會想,自己為何當上了救傷團?為了他?為什麼繼續當下去?娜帕夏純熟到能睜開眼睛殺人了,不能說是習慣,但那是她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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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帕夏把新兵留在了原地,他們有選擇自己生死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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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着路米往東行,沿着下弓臂河,到達了他駐紥的地點。不過那片田野裏只遺下了無數折斷的旗幟和長矛,屍體堆疊成山,部份有焚燒過,也許是被一場雨熄滅了,空氣中殘留着焦臭和腐爛氣息。渡鴉在半空盤旋,攜帶着亡者的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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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帕夏用斗篷掩住臉,往褶縫加了一點聖山的木炭粉,以淨化空氣裏的邪惡。要是再沒有人來清理戰場,這裏也許會孕育另一場瘟疫。娜帕夏沒指望能在這裏找到他,他也許怕死,但他不會那麼容易死,為了娜帕夏,沒錯,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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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戰場遊蕩,她的好運始終是來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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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在搜刮財物的強盜看見了娜帕夏。女人,他們說,女人。娜帕夏聽過姊妹們說,有些獨行遊騎兵會成為強盜的目標,但救傷團可不能被小覷。娜帕夏拿起戰戟,一下砍翻好幾個人,但更多人來了,箭射向她,在甲胄上彈了開去。娜帕夏知道只是好運,對方沒能瞄準她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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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帶着盾牌的身影忽然出現,似城市中曾聳立的雕像。他衝過去撞開幾人,手中長矛一擲,殺了弓箭手,然後來到娜帕夏身邊。她忍住沒有流下淚,撫摸着他身上的幾個血洞,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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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膿了。」他蒼白得像死人的臉,依然是那麼帥,卻說着不負責任的話:「娜帕夏,你要唱最後一次歌給我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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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能救你。」娜帕夏捶打他的胸口,淚水忍不住流下來。她在口袋摸索,最後摸到那株七斗月光,不,諸神啊,不是這種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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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你,你每次都能救我。」他說,雙腿失去了力氣,迷迷糊糊的跪倒在地:「我將自己交託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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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張開口。」娜帕夏捏起了一粒月光之種,放到了他唇間,道:「不會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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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歌給我聽……」他說,三個呼吸之後就閉上了眼睛,彷彿像孩子一樣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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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此呼喚生死之神,掌管懷孕、誕生、成長的三相女神,掌管詩詞、悔恨、與獵殺的亡者之神,請接納此人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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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隨着輕煙登臨神域,到達永恆樂土,而終有一天,承載着祢們的旨意再次回到大地,救贖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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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帕夏想起了七斗月光的花語——一念生死。生死總在一念之間,而且雙生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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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願我們再次相見。」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rxAixNc9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