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語」 - 曇花

　　誰道紅顏彈指老，曇花一現卻永恆

　　曇花雖只有一現，卻能長久的開在人心裡。

花語：短暫卻永遠。

—————以下正文—————

　　夜裡，一聲嬰兒啼哭劃破夜色，伴隨著驚雷閃電，京城四大世家之一的謝家誕下了嫡長女，可一名不速之客卻在這日敲響了謝家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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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名穿著破爛的道士，他在夜色裡看著天上的驚雷亂象，聽著宅邸裡傳來的嬰兒啼哭聲，連連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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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妒英才，壽數不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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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家的小廝一打開門便聽眼前的道士神神叨叨的說了這麼一句，氣的拿著擋門閥的木頭打了過去：「哪裡來的騙仙子！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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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道士卻是會武，輕輕一閃便如鬼魅般繞過了小廝衝向了謝家門內，旁若無人的大吼：「貧道全真教派李子春，求見謝家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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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聲吼瞬間傳進了謝家每一個人的耳中，震的眾人耳中出現耳鳴之聲，足見內力強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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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家家主臉色極差的走出門來，全真教是為國教，李子春更是全真教出名的長老，他不敢怠慢卻免不了心中有氣：「李長老大駕光臨，謝家蓬蓽生輝，卻不知今日是吹了哪門子的風把您吹來了？今日謝家有喜，不才剛剛喜得愛女，多有不便，若不棄改日再請先生來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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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女精彩絕艷，乃百年不出的曠世奇才。」李子春義正嚴辭地說著，謝家家主一愣—誰都知道全真教能算天機，從不發狂語，女兒能得這般讚賞，他自是快意無比。沒想到還沒等嘴角揚上去，道士便話鋒一轉：「惟壽數不永，活不過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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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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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後的雷聲震天，謝家家主只覺腦子一矇，背脊一涼，如遭雷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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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說八道什麼！」憤怒、不敢置信同時湧上心頭，謝家家主臉色蒼白顫抖著身體大喊：「來人！把他給我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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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子春一邊嘆氣一邊搖頭：「天命如此，貧道言盡於此。命雖短，卻能扶幼蒼生，不枉此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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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穿著破爛的道士身形一晃便眨眼沒了蹤影，留下滿屋震撼、驚嚇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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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短短一日便京城皆知，謝家有女，驚才絕艷，壽數不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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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家謝曇，三歲能文，五歲能武，六歲詩名漸顯，七歲劍術有成，十歲那年便以一首江山賦蔚為當代文學大家，更習得一手京城無人能敵的謝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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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道士所說，謝曇果真天賦異稟，乃不世出的奇才，文成武就，謝家家主與其妻看著女兒日漸成長，既驕傲又擔憂，十年來數次前往全真教派求見當年預言的李子春，卻次次無功而返，聽言他周遊天下，也不知身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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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家多年來重金懸賞其下落，卻總無功而返，有人說，定是他洩漏天機，早已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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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奈之下，謝家只能盡全力保護謝曇，不許她離家太遠，也不許她長舞弄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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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曇極少出門，大多時候都是在庭院裡，獨自寫文、獨自舞劍，悠悠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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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十歲那年，卻有一名意外的訪客來到謝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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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名清秀的少年，自稱是全真教李子春的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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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傅四處雲遊尋找能突破天命之法，終於找出了一道符咒，可他老人家卻在寫下這個符咒後遭雷擊而亡，弟子不才，願完成師傅遺命，將符咒交到謝小姐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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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家家主打量著少年，像將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淚流滿面，反覆問：「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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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先師畢生所願，便是救謝小姐一命。」少年信誓旦旦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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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家人將信將疑，問了許多關於李子春的事，少年都答的滴水不漏，而若是關於全真教的事情卻一派不知，只因他乃長老雲遊時收的弟子，從未進過全真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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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謝曇從小便無病無災，卻被斷言活不過二十，除了信這可能已經仙逝的李子春劃下的符咒，謝家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好欣然接受了少年的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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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與少年初次相遇，她一雙乾淨清澈的目光凝望著他，輕輕揚起一抹好看的笑，世人皆知謝家謝曇才華出眾，卻很少人知道她有一雙澄澈如星的眼睛和絕色傾城的白皙容顏，以及如銀鈴般好聽的聲音：「你就是李子春道長的徒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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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少年點點頭，將符咒遞給少女，解釋道：「你只要吃下它，就可以長命百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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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曇勾起嘴角，笑意更深，二話不說地點頭：「那快煮了吧。加些蜜糖，甜一點更好吃。不影響效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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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少年訝異地看著少女，半晌才回過神回答，只覺她和傳言的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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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傳言中天才般的謝家姑娘，也只是個愛吃糖的小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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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人將符咒燒了泡進糖水裡，給謝曇服下，當日，此事便傳得京城皆知—那短命的謝家姑娘，可以活過二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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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京城人不知，當夜謝家還有一個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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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供保命符咒的少年借助謝家當晚，乘著月黑風高，他悄悄爬上了屋簷，卻沒想到屋頂上已有人在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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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掛著笑意問：「李子春的小徒弟，你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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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嚇得差點滑下去，面色略顯蒼白地問：「妳……妳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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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根本不是他徒弟，那符咒也不是什麼保命的東西，可如果你就這麼走了，我豈不是白喝了那苦的要命的符水？」謝曇的語氣很篤定，神態很自然，少年面色幾經變幻，最終咬牙變成一副狠色：「你想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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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怎麼樣，我很感謝你。」謝曇露出人畜無害甚至在月色下帶點豔色的笑容，少年皺起眉，滿是疑惑地看著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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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你，我或許只能一輩子活在這京城裡，活在這小小的謝家，可有了你的符水，我才有機會去看看這個世界。」謝曇雙目有著不屬於她的年紀的聰慧與美麗，少年忍不住別開眼問：「妳不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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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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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妳離開謝家後，真的活不過二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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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麼好怕呢？人生匆匆不過百年，再長也不能壽與天齊，那二十年和七十年又有什麼不一樣？」謝曇望向天上的月亮，悠悠道：「重要的是我們活著，就得好好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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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心頭震動，重新看向眼前彷彿已看透人生的少女，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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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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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毅。」少年猶豫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謝曇重複了一次：「唐毅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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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毅的心，忽然就被這四個字燙了一下，雙頰浮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紅，小聲應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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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願意跟我一起去看看天下嗎？」謝曇發出了邀請，唐毅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然後聽她道：「那藏在袖子裡的東西記得都放回去，明日我們就一同光明正大離開謝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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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毅這次臉徹底紅了，卻是因為羞恥，這次徹底放棄了偷盜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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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下，少年少女許下約定，共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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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曇翌日提出想出城的想法，謝家人本不願答應，可一來謝曇從小因活不過二十被拘在京城，二來如今天命已改，三來她心意堅決，謝家家主心疼女兒，最終只好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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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為守護的人，唐毅謹遵師傅遺命，答應謝家人照顧謝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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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謝家家主不捨，兩人又多留了數月，最終在謝曇十一歲那年，兩人策馬出城，少女一身紅衣如火，少年一身白衣似仙，相互映襯如日月光華，耀眼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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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歲，兩人到天下極北之地看永晝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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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歲，兩人至天下極西之地看沙漠絕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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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歲，兩人至天下極東之地看海景遼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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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歲，兩人至天下極南之地看草木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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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盛景，盡在眼底，兩人在南方經營起武館，教小孩們劍法，唐毅是不會的，就在一旁看謝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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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不想學劍？」一日，謝曇看唐毅看得認真，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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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超過二十歲了還怎麼學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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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不行了？你還有漫漫人生，唐哥哥是要活到七老八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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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是。」唐毅看著謝曇越發長開的眉眼，深深皺眉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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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曇只是笑，而後開始教唐毅學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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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謝曇又教唐毅寫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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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畫琴棋劍，他們的日子就在這些風雅與快樂中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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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倏忽而過，謝曇十九歲這年，南方有敵國來犯，擄虐了邊境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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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毅有些不安，想帶著謝曇逃走，可卻被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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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曇兒，今年，妳已經十九歲了！」唐毅咬牙提醒，但謝曇只是笑，然後頷首：「是啊，唐哥哥，還有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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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氣極卻拿少女毫無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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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一同報名參軍抗敵，謝曇因謝家緣故破格升官，加之武藝高強，連立奇功，被視為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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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二十歲的日子越來越近，唐毅整日提心吊膽，在戰場上幾乎與她寸步不離，一日為謝曇中箭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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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的糧草再也無法支應這長久的戰事，謝曇看著昏迷的唐毅，心中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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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歲那年，謝曇領精兵一萬，奇襲敵方後勤，燒糧草，親手勤王，與之同歸於盡，讓朝廷得以一鼓作氣攻克敵軍，結束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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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毅醒來時，接到的已是謝曇的死訊，留下的僅剩在戰場上撿回來的一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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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她給自己留下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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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上言：唐哥哥，我錯了。原來二十歲和七十歲還是不一樣的，不能看你白頭的模樣，我很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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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毅這輩子從沒哭過，卻在那瞬間，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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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十年後，朝廷多了一位戰無不勝的唐將軍，為朝廷守南境邊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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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將軍不僅英俊挺拔，武藝高強，更寫的一手好文章，只是一直未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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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軍府邸開滿了曇花，有人聽見將軍對著滿院的曇花說道：「誰道紅顏彈指老，曇花一現卻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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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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