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語」 - 蝴蝶蘭——我愛妳

人間的第六世，妳落入輪迴轉世的第一千零三十二年。
而我的輪迴是等待、尋找、陪伴和期待……能夠繼續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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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都已經千年了……」韶云雙拳緊握地低著頭。

　　「我的答案從未變過，你走吧！」丹毓垂首整理花束的動作流暢沒有停頓。「而且，你現在才是百花之王，不要朝我低頭。」

　　「在我心中，只有您才是王，要不是——」韶云微紅的眼眶有著倔強。

　　當初一神一妖的相戀震驚天庭，蘭花神罔顧職責觸犯天條，天帝於是降下罰則，剝奪其神格並令落入輪迴，且每世不得善終，直到悔悟不該私動凡心。

　　他那時還慶幸罰則沒有波及到他的王，卻想不到王知道消息後毅然拋下王位，鬧進天庭弄得身受重傷不說，在感應到蘭花神投胎至人間後，還就此追隨蘭花神的每一世轉生。

　　「韶云，我已經無暇顧及其他，我只想一直守著她。」丹毓輕聲打斷他。接著卻似有感應，手中的動作停下，自唇角揚起一抹微笑。「她快過來了，等下記得好好用走的出去，別暴露身份。」

　　韶云本來還想多說幾句，卻發現丹毓一直望向玻璃門的期待目光，明顯不會再有心思聽人說話。

　　他暗自咬牙，氣憤的視線穿過室內滿布的各式花兒，射向玻璃門。現任百花之王怒氣騰騰的瞪視，讓眾花兒們嚇得瑟瑟發抖，都快抖下花瓣來。

　　他倒要看看這陰魂不散的蘭花神這一世活成什麼模樣！

　　如果兩千年前她和王沒有相遇就好了……他的百花之王就不會為情所困，還是那位矜貴驕傲、雍容無比的花妖之最。

　　果然不久後，門外來了一名嬌俏可人、神采飛揚的女子。

　　「丹毓——我帶了好吃的給你喔！」藍天心推開門便邀功大喊，踏進兩步才看到了一位沒見過的美男子正眼神不善地盯著自己。「呃……有客人呀！」

　　丹毓微笑迎上去。「是老顧客，妳等我一下。」

　　被稱作老顧客讓韶云很不悅，一時忘了方才丹毓的交待，脫口就想抱怨：「王——」

　　丹毓很快接話：「王經理的提案要麻煩邵先生幫我拒絕了，我這單人花藝坊，接不起那麼大規模的訂單，真是抱歉。」

　　知道王的意思，韶云悶悶地低下頭，不再吭聲。

　　畢竟是千年好友，那黯然失落的模樣讓丹毓不忍，便將方才手上已經快完成的花束，加上了三朵盛開的白色芍藥，俐落包裝完畢遞到韶云面前。「這束花當我的賠罪吧！」

　　看著眼前美麗的花束，韶云終於有些笑容，滿心感動地用雙手接過他的王賜予的花束。

　　可惜沒感動太久，讓他惱火的一句話傳來：

　　「哇！好美！是牡丹花嗎？」

　　「這是芍藥——妳竟然連芍藥和牡丹都分不清楚嗎？」韶云激動不滿的語氣，讓懷中的花又顫了好幾下。

　　藍天心被吼得莫名其妙，眨著一雙充滿疑惑的大眼睛。

　　丹毓偉岸挺拔的身形很快擋住好友怒瞪藍天心的目光，冷聲說：「邵先生，一般人分不清楚很正常，你太激動了。」

　　韶云習慣的稱呼又想喊出口，但看到丹毓的眼神便嚥了下去，「我……我只是……覺得至少她要知道……」韶云替他的王覺得委屈。

　　他的原形是芍藥，王的原形是牡丹，那株沒用的蝴蝶蘭怎麼可以連戀人的原形花種都可以誤認？

　　「邵先生，你應該要回公司去忙了吧？我也不好再耽誤你的時間了。」丹毓客氣地說。

　　韶云一臉哀怨，懷中的花也彷彿跟著垂頭喪氣。「那……那就謝謝丹老闆了，我改天再來拜訪。」

　　「邵先生，門——在那裡。」丹毓指了指門口。

　　確認韶云已經按照凡人的方式離開，丹毓這才轉過身看向藍天心。

　　他綻開一朵溫柔的笑，一手牽起她，另一手接過她的提袋。「帶了什麼好吃的給我？」

　　藍天心看著與丹毓交握的手，悄然地紅了臉，心臟也怦然作響。「看到一家小攤在賣花朵造型雞蛋糕，覺得很可愛，就想到你……」因為是名副其實的花美男呀！不只長得似若牡丹嬌豔，還花藝精湛。

　　聽到自己如此被記掛，眉開眼笑的丹毓牽著她走到店後休息區坐下，拿出還微溫的雞蛋糕到藍天心唇邊。「來，我貼心的女朋友先吃一口。」

　　這個稱呼讓藍天心壓抑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沁甜的滋味比她最愛喝的草莓奶茶都還要甜。「不要，這是我專程買給我溫柔的男朋友吃的。」

　　「那……一起吃。」丹毓輕抿著一端花型雞蛋糕，逼近藍天心。

　　藍天心笑著往後閃躲，躺倒在沙發上，正好讓丹毓將她鎖入懷中，在笑聲漸息的距離裡，彼此分食了同一塊雞蛋糕，又品嚐了對方的唇。

　　柔軟溫存的吻結束，藍天心輕撫著丹毓俊美的臉龐問：「你為什麼會答應跟我交往？」

　　兩人初見時，她無法形容看到丹毓的第一眼，那種內心突然湧上的酸楚和想要掉淚的感觸由何而來？他的外貌讓她傾倒，但更多的是來自一種莫名的吸引，呼喊著要她別再浪費任何一分一秒大膽的去愛，所以上星期她便像玩笑似的問丹毓要不要和自己交往，沒料到他笑咪咪的就答應了。

　　丹毓眉宇柔和，深邃的眼眸裡像是藏滿了星星，他笑道：「因為我對妳的愛意，已經超過千年了。」

　　「哇！我都沒想到外表溫潤如玉的丹老闆那麼會說浮誇的情話。」藍天心被逗得咯咯笑。

　　雖然說自家男友的外型是優雅沉穩，但藍天心每次看著丹毓，總覺得這張絕美麗容的表情應該要更驕傲、更張揚才是，應當要有那種天塌下來他都可以把天踹回去的不可一世。

　　就好像……她真的曾經看過丹毓這種表情，並且深深為之著迷。

　　「不浮誇，多久我都會繼續愛……」丹毓看著懷中的人兒燦爛的笑顏，順勢將她抱得更緊，只覺得心中充盈著幸福，即使每次都如此短暫。

　　猶記她第一世的死去讓他措手不及。丹毓只來得及看到冰冷的墓碑，他不願意相信，瘋狂地挖墳破棺——直到親眼確認那具腐敗的軀體，已經沒有絲毫她的靈魂痕跡。

　　他頹然依靠在她的墓碑感到荒謬，想著為何他堂堂百花之王，要因為一個輕易捨棄自己的小花神落到這步田地？那個自以為是的小花神，憑什麼承擔下所有讓他全身而退？憑什麼她喝了孟婆湯忘了一切瀟灑轉世，他就要記得所有回憶在原地等待？他才不等，他要回去繼續做他的百花之王，每天風流度日，那小花神真以為他是個癡情種？

　　可是不知過了多久了……他也不懂為什麼他沒有走開。

　　丹毓繼續依靠著墓碑，一如從前兩人背靠背在花間漫聊的姿態。也許他的憤恨不平，已經隨著墓碑上的刻字一樣被風化模糊了吧！

　　後來每一世在墓碑旁的等待，他反而覺得紛飛的細雨是她落下的淚，和煦的微風是她柔軟的吻，覆身的白雪是她深情的擁抱。從前她老是愛跟在他身後嘮叨，要他好好修練，他知道她放不下他，一定捨不得讓他獨自一人。

　　直到丹毓感應到她又出世在人間了，他便懷著希望前往尋找。有了肉身的她，靈魂印記的感應更明顯，雖然在茫茫人海裡尋覓還是需要花費時間，但他都可以成功的找到她。好運一點，找到她時她仍是小孩，丹毓可以化身青梅竹馬陪她久一點。運氣差點，找到她時已經準備嫁人，他一開始會去破壞婚事，但有幾次發現反而讓她受罪後，他便再也不敢任性。

　　丹毓從最初的執著每一世要與她重新相戀，到後來只求她能在活著時感到幸福就好。

　　即使有一世她甚至以男子性別出生，也不影響他默默地去愛。丹毓作為他的知己好友、他的副將，陪他征戰沙場，於最後一場戰役裡抱著他殘破的身軀，在自己懷裡嚥下最後一口氣。

　　她的每一世，不管是貴為公主、將軍，或是格格還是千金小姐，皆是無法善終，任丹毓掙扎過要介入、要改變，都無法敵過天道責罰的無情。所以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每一世不甚美好的死狀，在她闔眼斷氣的那一刻溫柔地擁抱她，感受她軀體的熱度在懷中漸漸冰涼，任她獨有的蘭花香氣逐漸消散，只剩下血腥的氣息。

　　唯一安慰的是，在她靈魂離開肉體的那一霎那，他們可以短暫相見。她總是在哭，淚流滿面地說「別等我。」

　　但他可是天生反骨的丹毓呀！所以他總是笑著，在她快消逝前柔聲說——

　　「我愛妳。」

　　他後來才知道這三個字是蝴蝶蘭的花語。

　　「丹毓，你抱太緊了，我快喘不過氣了。」藍天心嬌哼著。

　　丹毓放鬆了力道，薄唇印上她的額頭。「抱歉，我只是太開心，可以和妳在一起。」

　　「那你什麼時候也送我一束花？我今天可是看到我男朋友送別人花呢！」藍天心嘟嘴抱怨，雖然沒說兩個美男子配上花束那畫面實在很不錯。

　　「他可是千年才拿到一束，我以後每天都送妳。」他的實話，聽在藍天心耳裡是誇張的形容。

　　「那你覺得我適合什麼花？」

　　「當然是蝴蝶蘭。」他漫長此生唯一的一株蝴蝶蘭。

　　「我每天工作都在看新娘捧花上的蝴蝶蘭了，我不要，我要……」靈動的雙眼看著丹毓的美顏，「我要牡丹，我好喜歡牡丹花，雖然剛剛被罵說和芍藥分不清啦！」藍天心調皮地吐吐舌頭。

　　「分不清又怎樣，只要妳喜歡，各色的牡丹我全都幫妳準備。」

　　藍天心笑著勾住丹毓的頸項。「哇！我男朋友真大方，但聽說有些顏色的牡丹花很貴？」

　　「嗯！是沒錯。」

　　「上次在這裡看到的花藝雜誌上，報導的是綠牡丹創新高價，不過我看那綠牡丹……」

　　「綠……綠牡丹怎麼樣？」丹毓不自覺有點微微地緊張，不知道這世的她怎麼評價自己的原形。

　　「我說了你別笑我啊！」

　　「不會笑的。」

　　雖然只有兩個人，但藍天心還是像說悄悄話般在丹毓耳邊說：「我怎麼看都像小顆的高麗菜啊！」

　　「……」丹毓確實笑不出來。她以前明明不是這樣說的！這個騙子蘭！負心蘭！

　　藍天心第一次看到木著表情的丹毓，心頭一驚。「難道你很喜歡綠牡丹？」

　　丹毓沒有回答，反問：「那妳喜歡吃高麗菜嗎？」

　　藍天心訥訥點頭。「很喜歡呀！」

　　丹毓這才又展顏一笑，把臉埋到藍天心的脖頸間，汲取她特有的蘭香。「嗯……那我當妳的小高麗菜也沒關係。」

　　這一世，丹毓無法預知藍天心還有多少時間，但萬幸——他能夠繼續愛她。

　　牡丹花不同顏色有不同花語，綠牡丹是富貴圓滿。但他無法帶給他的戀人圓滿，反而是帶來了無窮盡的磨難，能扯上圓的，大概是那成圓的輪迴。

　　所以他喜歡紅牡丹的花語——期待。

　　在不知何時才是終點的輪迴裡，丹毓會一直期待重逢，不讓他的小蝴蝶蘭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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