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世間,遺忘或許永遠比記得更幸福--節錄自匪我思存《 東宮 》
當我終於愛上你,我卻永遠也不會告訴你。因為怕你覺得來不及,怕你覺得對不起--節錄自匪我思存《 佳期如夢 》
6.情深意絕
何鹿辰迷惘的走在街上,她不知道活著的意義是什麼。曾經的童年,回不來了;曾經的美好光景,幻滅了;曾經的無憂無慮,煙消雲散了。這全都是因為那個「正氣歌」!何鹿辰咬緊牙根,她忽然下定決心,只要找到那本「正氣歌」,將以毀掉,就可以阻斷一切了!她立刻調轉方向,朝毀掉正氣歌這條路走去。
空--無空殿
「你們一次又一次的敗給那個女的,不就是一個不成氣候的女人,你們也打不過她?你們是讓我養心酸的麼?」修羅神坐在椅子上,翹著腿睥睨著四大鬼侍,四大鬼侍不敢抬頭,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罷了,我已經派『夜叉』去了,你們就負責幫她。那女的,隨便;羅剎,你們知道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修羅神冷冷地下了指令,但他心裡清楚這群傢伙大概又是只有搞砸的份。
「是!」四大鬼侍齊聲道
「退下吧」修羅神擺了擺手,四人連忙退下。
修羅神在下屬退下後,換了另一身衣著,便悄悄離開了無空殿。
林宣漫無目的的飄泊著,陸禾......他不敢再妄想能得到她的原諒。他走在一座九曲橋上,此時正值晚春,細雨霏霏,給這個世界增添了一點點詩情畫意,也給林宣的心情增添了一點點憂愁。
「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林宣坐在九曲亭上的長椅上,低喃著范仲淹的「蘇幕遮」,他此刻多想取一壺濁酒,飲下肚,忘卻一切惱人之事。
「真是風雅啊」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林宣背對著聲源,知道來人是誰。
女子穿了一襲紫袍,看上去格外冶豔。但撇除給人的感覺,女子長的也算俏美,但俏美中卻又帶了那麼幾分狠戾之氣。林宣雙手交叉於胸前,冷冷地盯著她
「是修羅神叫妳來的?」林宣淡淡問道
「你明知故問,怎麼?你對那個女的還放不下?」夜叉翹起腳,露出那細白嬌嫩的腿,但林宣不為所動,他凝睇著遠方的山水。
「我也不想為難你,但修羅神已經明旨,他就是天涯海角也會捉到你,除非你交回正氣歌」夜叉看著他道
林宣心裡也明白,但他就是不交回。這又不是他的東西,憑什麼是在他手中?想到此節,林宣不禁想起當年家裡滅門一事的真相,媽蛋的,該死的修羅神,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這不僅是為了家門,更是為了無辜的陸家,還有......那不復存在的陸禾......
「我好話說盡,剩下的你自己決定吧」
夜叉說完便緩步離去。凌謙......你就真的放不下那個女的嗎?夜叉信步離去時,心想著。
林宣看著亭外的雨,雨越下越大,他心情也越來越複雜。
他不知道,這些年,她是如何熬過去的;他不知道,這些年,她在心裡恨了自己多少次;他不知道,這些年,她對自己的恨是否已到了千刀萬剮、死不足惜的地步?但他想是的,他自己也無法原諒荒謬的自己。
「交出正氣歌」何鹿辰冷冷的聲音赫然響起,林宣毫未察覺何鹿辰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只見她雲鬢皆濕,渾身濕漉的走來。林宣此刻也沒有半分遲疑,默默地從懷中拿出那本「正氣歌」。何鹿辰一把奪過,書鋒劃破了林宣的虎口,但他默不作聲,他自己活該,這點傷怎麼比的上這些年她受的傷?
當何鹿辰轉身要離去之際,林宣叫住她
「殺了我吧」林宣小聲道,他知道自己很無恥,居然還奢望她能殺了自己
「......」何鹿辰沒有看他
她真的下得去手麼?如果可以,在他傷重垂危的那一晚,她大可以直接殺了他,就算她不知道他到底是誰,她也大可以見死不救;如果可以,在破廟時,自己也可以直接殺了他,可是為什麼......
自己總下不去手呢?
林宣以為她還在恨自己,便拔劍往自己脖子上一抹,但何鹿辰早已料到他會這樣,先一步衝上前,一把奪下他的劍並丟到江裡
「為什麼......為什麼不殺了我?」林宣痛苦地問道,他此刻深感生不如死,但,死了,真的會更好嗎?
「為什麼?因為你沒有資格死」
何鹿辰眼眶發紅,冷冷地吐出這幾個字,隨後便大步離去,身影消失在濛濛煙雨中。林宣頹然地呆坐原地,她的話令林宣意識到自己就是百死也莫贖,林宣也不知該怎麼辦,只能望著江水,陷入漫長的悲痛。
何鹿辰將正氣歌放入懷中時,摸到一塊令符,她拿出來,正是那塊「凌雲令」。何鹿辰心情恨複雜,她想把令符丟了,卻又不忍丟棄。為什麼?那可是她的殺父仇人給她的東西,什麼有麻煩時會出來幫忙,所謂的幫忙就是滅了家門嗎?真是可笑至極。
儘管如此,何鹿辰還是沒有丟掉那塊令符,她只是將它塞回懷裡,接下來要去哪?去找師傅吧!何鹿辰想著便朝太虛山的方向走去,她也好久不見他老人家了。
何鹿辰走到太虛山的山腳下,只見山上雲煙繚繞,簡直就像西王母居住的崑崙山一樣。何鹿辰提氣於胸,一步步往上頭走去。
林宣站在雨中,雨滴澆醒他的意識,但澆不醒他麻痺的靈魂。
他看著朦朧的山水,一切都是那麼的虛無縹緲,和他的人生一樣,虛度光陰,而一事無成。終日渾噩,沒有半點生氣,如同行屍走肉般。林宣神情呆滯,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嘿,便不省人事了。
7.水落石出
「師傅」何鹿辰來到太虛山上,只見一名白髮蒼皤的老人顫巍巍地出現
「鹿辰啊,你可好久沒回來了」老人道,老人自是何鹿辰的師傅,清徐太師。
「進來坐啊」清徐太師笑著招呼何鹿辰,何鹿辰便跟著師傅進門。
「師傅,我從凌謙那小子手上奪得這本『正氣歌』了」何鹿辰道
清徐太師臉上閃過一抹興奮,但稍縱即逝,就連何鹿辰也未發覺。清徐太師接過後翻開正氣歌,雙眼掃讀著一行行文字。清徐太師乃是太虛山的太虛真人「風虛」的傳人,清徐太師在陸禾經歷了滅門慘案後收留了她,並傳授她一身武藝,由於陸禾復仇心切,因此學得相當快,清徐太師也相信她是個千古難得的奇才。
「師傅,您可有看出什麼端倪?」何鹿辰問道,畢竟她沒有看過正氣歌,只聽父親大概提過,但父親嚴厲禁止自己探聽有關正氣歌的一切,因此何鹿辰也對正氣歌沒什麼認識。
清徐太師捋了捋長鬚,搖搖頭
「我得好生研究研究」清徐太師緩緩道
何鹿辰也不便多說什麼,目的已達到,她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了,便告辭師傅,獨自下山了。
清徐太師在何鹿辰離開後,露出一抹詭笑。
林宣躺在客棧的床上,他不記得自己有來這裡,他既得自己前幾天在九曲江畔淋了一場大雨後就昏昏沉沉的,他也不記得自己有離開那裡。那麼是誰將自己帶到這裡的?
「你醒了?」夜叉的聲音響起,她端了碗粥走進房。
林宣沒有說話,她看著夜叉將碗放在桌上,林宣看著她,夜叉也沒有趁機獻殷勤,只是說道
「你自己吃吧」
林宣點點頭,端起碗吃了口粥,但不久又放下碗
「裡面......一切還好嗎?」林宣問
「修羅神不見了,也不知他在想什麼。那四個東西也是一群無頭蒼蠅,修羅神居然叫他們來幫忙,不幫倒忙已經很好了」夜叉看著窗外的風景道。
修羅神不見了?林宣腦裡猜想著他會去哪?但一時間也沒有想到任何可能的答案。
「凌謙」夜叉突然開口,林宣本來送到嘴邊的粥也定定地停在那,他看著夜叉,夜叉卻是直勾勾的看著窗外
「......沒事,當我沒問吧」半晌過後,夜叉說完便起身離去。是啊,問了又有什麼用呢?他會改變心意嗎?他會有所動嗎?答案夜叉心裡也清楚,何必讓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卻又作繭自縛呢?夜叉踏出客棧,婀娜的身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林宣喝完粥後簡單梳洗了一下,隨後便離開客棧。他現在該上哪兒去呢?天涯海角,她會在哪?林宣不知道,他只能漫無目的的飄泊。
林宣來到一處郊外,那裡有一縷炊煙,會是誰呢?總不會是陸禾吧?
他走近那裡,有間小茅廬,他走近時,迎面卻突然飛來三枚銀針,他身子向後一躺,躲掉銀針
「你怎麼會在這裡?」何鹿辰的聲音響起,林宣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林宣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
何鹿辰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了,這傢伙在幹嘛?此刻活像個登徒子。
林宣走上前,何鹿辰警覺的懷中摸出一把匕首,但林宣卻「撲通」跪在她面前
「對不起」林宣得聲音發顫,何鹿辰不是沒料到他會這樣,林宣又開口
「修羅神最近不在空,他不知道去了哪裡,妳......妳要小心」
「......知道了」何鹿辰淡淡道,這與我何干?橫豎都要殺了他,在哪不都是一樣?但何鹿辰心裡突然閃過一股奇異的念頭。她也說不準為什麼,但這個念頭太過荒謬,她自己也不太相信。
她沒理會林宣,一個人獨自離去。
何鹿辰方才腦閃過一些支離破碎的東西,但將它拼湊在一起,將得出一個恐怖的事實。
她重回太虛山,這次她一口氣衝上山巔,朝太虛宮走去。
她見到師傅,清徐太師似乎對她的出現有些驚訝,但又似乎像早就料到般似的,只是讓她進來坐。
「師傅,當年你告訴我,凌陸兩家不睦之事,可是真的?」
「當年凌陸兩家為了那正氣凜然劍不惜翻臉,此事當然是真的」
「那......」何鹿辰總覺得哪裡無大對勁,是哪裡......
清徐太師看著她,又說道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沒什麼,是我想多了」何鹿辰笑了笑後便準便起身離去。
這時,清徐太師突然發出一陣詭異的笑聲,那笑聲何鹿辰十分熟悉,正是「修羅神」的笑聲
「師傅......?」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的好徒兒,幹的好啊,感謝你讓正氣歌回到我手裡,我都還沒來的及道謝」清徐太師此刻完全不是何鹿辰記憶中的那個慈眉善目的老人,而是陰惻滲人的修羅神。
「你......」何鹿辰不敢相信,自己一直敬重的師傅竟然會是修羅神
修羅神摘下一切偽裝,他露出那個黑衣裝扮,這回他沒戴人皮面具,面具下的臉俊俏又險詐。
「怎麼了?很意外吧?妳肯定在想,為什麼我會是修羅神?咭嘿嘿嘿嘿嘿......」修羅神發出磣人的笑聲,何鹿辰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凝結了。她腦中那些支離破碎的線索像是得到最後一塊拼圖般,馬上就拼湊出一件駭人的事實。
凌家滅門、凌謙成為羅剎、陸家滅門、陸禾倖存、清徐太師的出現好心收留、正氣歌、來劫殺的鬼侍......這些線索拼出一條線,令人不寒而慄的線。
「凌家......也是被你殺的吧?」
「妳果然不笨,沒錯,凌家正是我殺的。凌陸二家不睦多年,天下盡知,還有什麼好說的?」修羅神居高臨下睥睨著何鹿辰
「哼......二十五年前,妳血洗凌家,並發出謠言說凌陸二家傾軋多年,立刻使江湖武林都認為是陸家幹的好事,自己卻在暗處隔岸觀火。
然後你找到故意放過的凌謙,各種蠱惑,使他深信是陸家滅了他全家。於是利用這個機會將他拉入空,並將他培養成一個頂尖殺手。直到那年......你派他血洗我陸家,而我剛好不在家......不,或許就算我沒逃掉,你也打算叫她故意放過我,再對我故技重施吧?
凌謙大概也是在事後發覺不大對勁,他在你房裡找到了正氣歌,不用說,就是你從他家奪來的,以他的聰穎,他一定馬上就猜到了來龍去脈,所以深感愧疚,希望可以得到原諒吧?
而你發覺他知道了當年的真相,便派人追殺並企圖滅口,卻恰好被我遇上,於是你將計就計,利用他引出我,沒想到真讓你得逞了。
雖然不知道是誰告訴你的,但你假扮成清徐太師,蒙騙了我十三年!好在老天有眼,讓我看清你這個下三濫的真面目!」
何鹿辰氣憤說道,修羅神聽完後笑道
「妳果然厲害,我就是故意要使你們二家反目成仇,不過,妳可知為什麼?」
何鹿辰倒是沒想到此節,修羅神嘿嘿冷笑後用陰惻而險詐的語氣道
「獨孤玄那個傢伙,收了我這個徒弟,卻將正氣凜然劍傳給了那兩個敗類,憑什麼?什麼叫做天資聰穎?什麼叫做資質絕頂?都是狗屁!都他媽的狗屁!獨孤玄那傢伙只因為我修習了『天地絕』就將我逐出門外,好啊,好的很!」何鹿辰聽到「天地絕」後臉色一變。
天地絕乃是武林中一項禁忌神功,因為其威力太過強大,可以殺人無數,而且練武之人不僅需每天飲生人之血以防走火入魔,還得以年輕女子的身子為引介,每打死一名女子,便可使功力更上一層樓,但由於這項武功太過陰毒,所以被列為禁忌武功。天地絕也早已在江湖失傳多年,可誰也想不到竟給修羅神學去了。
「不過,既然妳知道了我的秘密,那妳也沒必要活著了。就看在妳跟了我十三年的份兒上,我就給你一個痛快吧!」修羅神手成爪型,一股狠戾之勁襲來,何鹿辰沒見過如此陰險的招式,身形一側,但修羅神更快,手一抓便劃破了何鹿辰的肩膀。
「妳這是何苦呢?妳想吃罰酒是嗎?」修羅神再度攻擊,何鹿辰勉強格擋,卻不敵強勁的掌風,只覺全身一震,身子便騰空飛起,直直地朝遠處飛去,隨後重重的跌落在地。
「陸禾啊,我不只是修羅神,我還有一個身分啊」修羅神換了一個聲音,何鹿辰,不,陸禾渾身一顫......這......這是......這不可能......
「妳想起來了嗎?沒錯,我就是管家齊叔啊」修羅神的話如同一記重捶狠狠敲了何鹿辰一下。
一切都說得通了,難怪他知道自己沒死,難怪他故意捎來恐嚇信,難怪他知曉那麼多內情,目的便是要自己和當年的凌謙一樣,掉入他的彀中。
他知道那麼多事情,為什麼自己都沒有想到他會是修羅神?
何鹿辰全身無力,她很後悔,自己不該相信這個人。自己一身武藝竟是係自這個殺父仇人,她很想廢了自己的武藝,卻無力下手。
「嘿嘿,想自毀是嗎?我助妳一臂之力吧!」修羅神說完便要朝她擊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身形快速閃過,他手一揚,三枚羅剎鏢朝修羅神射去,修羅神躲開後,兩人早已不見蹤影。修羅神冷笑後看著那兩個身影消失。
「獨孤玄啊獨孤玄,你等著看吧,我會比那你那兩個庸才徒弟強上千萬倍!」
8.謂我何求
何鹿辰醒來後發現林宣在一旁的桌上睡著了。她環伺周圍,這是一個小茅屋。她撐起身子,手腳有些痠麻。她起身走下床,緩緩走到凌謙面前。
她想對他道歉。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自己太過份了,什麼都不懂就怪罪他人,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被玩弄於股掌間而不自覺的蠢貨。
「......妳醒了?」林宣睜開眼時見到何鹿辰站在自己面前,但何鹿辰卻突然抱住他放聲大哭起來
「凌謙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我......我不知道......是......是我不好......對不起......」何鹿辰的話令林宣一下不知該如何是好,何鹿辰只是一直哭,哭個不停。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對不起陸伯伯,也對不起妳,鄧對不起陸家上下的人」林宣道,他摟住何鹿辰,何鹿辰久久不能自己。
「我們去殺了修羅神!」良久,何鹿辰從悲痛中冷靜下來,林宣輕輕拭掉她的淚,點了點頭。
「可是他奪走了劍譜,我們要怎麼贏他?」何鹿辰問道,她很後悔自己的錯誤選擇,現在可好,本來就打不過的修羅神現在更打不過了。
「放心,正氣歌雖然一個人可以使出,但兩個人合體的力量會強過一個人的力量,就算對方是修羅神也一樣」林宣知曉她的心思,他的話也使何鹿辰打起精神
「這是正氣劍譜和凜然劍譜,當年獨孤玄前輩早料到修羅神會來奪此劍譜,所以留下正氣歌外,還留下了真的正氣劍譜和凜然劍譜」
「你的意思是......正氣歌......」何鹿辰有點轉不過來
「正氣歌其實只是個幌子,準確地說,那本正氣歌其實是個會穰人走火入魔的心訣,真正的『正氣歌』早就被我掉包了,妳拿給他的是假的。而正氣劍譜和凜然劍譜才是貨真價實的『正氣凜然劍』」林宣說完卻有些悵然。正氣劍譜是爹爹臨死前吩咐自己一定要好好藏好的東西,還有凜然劍譜,絕對不能讓它落入陸家以外的人手裡。但自己......自己都做了什麼好事?只因被仇恨沖昏頭信了小人的讒言,不僅屠戮陸家上下,還奪走陸家的的凜然劍譜。
「這是爹爹的凜然劍譜嗎?」何鹿辰問,她大概猜到了來龍去脈,林宣點點頭,何鹿辰接過劍譜,她撫上那本泛黃的書皮,內心百感交集。
就是它,引起肖小的覬覦;也是它,害自己家破人亡;還是它,使自己和凌謙之間再也沒有任何可能。
「妳有習過嗎?」林宣問
「沒有,我爹不讓我修習」何鹿辰道,林宣聽完後說道
「沒關係,我們一起練,絕對可以打敗修羅神!」
林宣的話激起何鹿辰的復仇烈焰,她點點頭,兩人攜手,一起奔向屬於二人的最終宿命。
兩人在相互扶持下進展十分快速,何鹿辰很快便學會了凜然劍,並和林宣的正氣劍合而為一,威力無窮。
一天夜裡,何鹿辰再次低吟著文天祥的正氣歌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林宣聽到他的吟誦,問了她一句
「你可知正氣凜然劍的劍招由來?」
「是從正氣歌來的吧?」何鹿辰道
「正是」林宣說完後繼續道
「正氣劍的首招『天地正氣』就是『天地有正氣』;凜然劍的首招『河嶽日星』就是『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這麼說『浩然蒼冥』就是出自『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何鹿辰道,林宣點點頭。
兩人之間越來越有默契,也越來越不再掛懷以前的事情。兩人就這麼不問世事,過著恬淡的日子,倒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轉眼間春去夏末,眼看就是初秋了,兩人在這裡居然沒有被空打攪,看來修羅神得到正氣歌後暫時忘卻了追殺二人之事。
歲月靜好,何鹿辰在溪畔洗著二人的衣服,林宣在房裡讀著書卷,二人不想再為了復仇捲入江湖的腥風血雨了。這並不是將血海深仇一筆勾銷,而是暫時忘卻一切。畢竟,如果沒有什麼正氣凜然劍,如果沒有那個正氣歌,一切都是那麼美好。也許會對不住不在人世的父母,但兩人此時並不想時時刻刻將仇恨掛在心上,冤冤相報何時了?多行不義必自斃。
可好景不常。一天夜裡,何鹿辰聽到腳步聲,她警覺的坐起身,卻只見一封信夾在門縫間,她確認信上沒有毒後才小心打開。她看完後表情十分複雜,她看著熟睡的林宣,悄悄的穿上大衣背上行囊後,在臨走前留了張字條在桌上,隨後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9.空前危機
林宣醒來時發現何鹿辰已經不見了,他立刻清醒,他走到几前,只見一張紙被壓在案上,他拾起那張紙
「我要去找空,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林宣直接揉爛這張紙,搞什麼啊!他很生氣,上次就是因為修羅神讓她整整昏迷了七七四十九天,現在又要單刀赴會?這怎麼可以?林宣也不及細想,抓起行囊和配劍便起身往空前去。
但何鹿辰雖然是去找空,但原因卻不是因為修羅神,而是因為有個自稱是「夜叉」的人要自己來見她,地點就在昨日的九曲亭。
何鹿辰來時,只見一個身著黑靛色長紗的女子佇立在面前。她想必就是夜叉了,何鹿辰早有耳聞,「空」中以修羅神為首,僅次於修羅神的就是「夜叉」和「羅剎」,再來就是那四大鬼侍。只是沒想到夜叉是個俏佳人,何鹿辰倒是有些意外。她也是來追殺自己的嗎?
「你就是何鹿辰?」夜叉開口,那聲音嬌而不嗲,何鹿辰沒有理會她,夜叉又問道
「凌謙呢?妳把他藏去哪了?」
「妳想幹什麼?」何鹿辰開門見山說道
「凌謙可以活著,可是妳,修羅神明令要殺了妳,我只是奉旨行事」夜叉此時的聲音冷冰冰的,沒有半絲感情
可笑,憑妳這個不三不四的東西就想殺了我?何鹿辰冷笑,夜叉冷冷看著她後,突然手一抖,一柄長鞭陡然朝何鹿辰襲去。何鹿辰低身躍起,腳在梁柱上輕輕一踩,欺身攻上夜叉。夜叉鞭一收,手成鷹爪型朝何鹿辰攻去,何鹿辰頭一側,使出清風指,朝夜叉的天樞穴掃去。夜叉手一揮,兩枚鋼鏢飛去,何鹿辰一邊閃鏢,一面朝夜叉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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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宣獨自來到空,四大鬼侍都不在,只有一些小囉囉,林宣三下五除二就解決掉,隻身獨闖修羅殿。
林宣小心翼翼的穿過長廊,前方就是修羅神的住所,他不禁心跳加速,陸禾......
「我等你好久了?你怎麼現在才出現?」修羅神那陰險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凌謙忍不住握緊雙拳,那模樣看起來目眥盡裂,就像地獄歸來的羅剎一樣。
修羅神不緩不慢的走上前,用那令人作嘔的聲音說道
「你這是何必呢?回到空,你繼續做羅剎,你可以衣食無憂,有什麼不好?」
「你還想鬼扯什麼時候?拿回正氣歌好嗎?練得過不過癮?」林宣大聲道,修羅神聽後仰天大笑,笑聲刺耳又難聽
「你是被那女的蠱惑了吧?」修羅神走上前
「你還想辯解?那你派魑魅魍魎來追殺我,你做何解釋?正氣歌也不是你的?你為什麼非要得到手不可?」
「那是因為你偷走了武林秘笈,我得將它追回來啊,你想學大可以直接告訴我,我不會反對的」修羅神的態度和兩人在破廟時見面差了十萬八千里,這可惡的傢伙,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真他媽該死的狐狸。
「話說那個陸禾呢?它怎麼沒跟你一起來?」修羅神看著他不懷好意問道
「你在說什麼?她不是在這裡嗎?」林宣覺得莫名其妙,同時又有種不祥的預感,怎麼回事?
「喔,我派夜叉去會會她了,兩人現在應該在殊死一決吧?啊哈哈哈哈哈哈......」修羅神的模樣狂妄至極,林宣按劍欲待發作,原來陸禾是被夜叉支開,自己卻以為她攜來這裡找修羅神了,雖然四大鬼侍不是她的對手,但夜叉卻不是那麼好對付,林宣不禁有些擔心
「你有時間擔心她?不如先保護保護自己吧!」修羅神說完手腕一轉,一股陰毒之勁襲來,林宣這回使出正氣劍,用首招「天地正氣」來對付,劍身斜刺向修羅神的腕骨。修羅神避過劍鋒,使出陰風掌法中的「天誅地滅」,林宣也伸出左掌,以一招「撥雲見日」相抗,一旁的梁柱瞬間被震得格格作響
修羅神縱身一躍,跳上一旁的空地,林宣也使出輕功躍上。
「來個了斷吧,修羅神」林宣道,只要可以殺了他,替陸家報仇,爹......就算死也瞑目了。
「呵呵呵,真是不自量力」修羅神道,他腳蹬了一下地板,地石紛紛振起,修羅神腳向外一踏,同時暗暗運勁,碎石紛紛朝林宣飛去,林宣使出正氣劍法中的「清厲冰雪」使出一股密集的劍網擋住飛石的攻擊。修羅神手一揚,大喝一聲「去」,只見碎石陡然穿過劍網,林宣心頭一驚,連忙向後急退,修羅神則是欺身攻去,林宣變換劍招,使出「悠悠我心」,只見一股凜冽的劍氣朝修羅神的周身攻去,修羅神冷笑,只見他伸手一把奪過劍,一記摧心掌狠狠打在林宣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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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鹿辰氣喘吁吁地坐在一旁,身上有些創口,但不重就是,夜叉倒在一旁,奄奄一息。
「說......妳找我......出......出來......到底......想幹嘛?」何鹿辰問
「呵呵......呵呵呵呵......」夜叉只是一直笑,嘴角流下一行血
何鹿辰見她不回答,拿劍抵著她的咽喉
「說不說?」她厲聲問道
「有什麼好說的?」夜叉氣若游絲,顯然是不行了,她僅憑吊著的最後一口氣喃喃說著
「我將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夜叉說罷便闔上眼,再也不會睜開了。
何鹿辰定定的看著她,是嗎?她咀嚼著夜叉的話,轉身離開。
但等她回到茅屋時,林宣早已不見,她頓時覺得不妙,難不成......
中計了!何鹿辰心想,一定是林宣認為修羅神找自己麻煩,所以孤身去找修羅神,那他豈不是去赴死?何鹿辰明白夜叉找自己的意思了,八成是修羅神要支開二人,所以調虎離山,派夜叉來拖自己時間,林宣不知情。但自己應該寫清楚的,林宣......何鹿辰此刻心急如焚,他現在怎麼樣了?她立刻收拾東西,朝空的據點奔去。
10.何憂何求--終章
林宣躺在冰冷的地上,血液快凍結了,往事如潮水般快速湧現,包括小時候那些美好的回憶。
陸禾拿著那柄白玉簪,看著自己時,那雙眼淚眼汪汪的樣子,他永遠也不會忘。如果,沒有這些害人的東西;如果,自己沒有上這個傢伙的當;如果,沒有一切,那麼,自己和陸禾是不是可以有結果?可惜一切終是惘然,沒有如果,只有現實。
修羅神蹲在他身邊,用刀子抵著林宣的喉嚨
「你說你這是何苦?為了那女的?值得嗎?嗯?」修羅神並不想殺他,一來,他是他最得意的一個傑作;二來,他留著還有價值。
林宣不甘心,自己就著麼死去?家仇沒有報,冤債還未還,自己怎麼可以就這樣死去?
何鹿辰使出輕功「乘雲千里」趕到空,之前就調查過空的據點,所以她毫不猶豫的朝裡頭奔去。裡面的其他鬼卒沒一個是她的對手,但何鹿辰此時沒下重手,她到底也並不想濫殺無辜。她相信,這些人多半也是受到修羅神的蠱惑,她的目標是修羅神,納命來吧!
修羅神正覺得有些不對勁時,何鹿辰已拔劍朝他奔去,修羅神輕蔑一笑,打算也奪下她的劍,何鹿辰在劍身即將碰到修羅神時陡然變招,使出凜然劍首招「河嶽日星」,修羅神猜到她會變招,於是沿著劍身想將整把劍奪下。何鹿辰心中一驚,正當她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時,林宣撐起身子,使出了正氣劍法中的「浩然蒼冥」,何鹿辰立即會意,兩人雙劍合一,朝修羅神攻去。修羅神不料兩人會同時發起進攻,而且意外的強。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凝神招架。
何鹿辰見機不可失,使出了「渡江吞胡」,朝修羅神周身攻去;林宣使出「磅礡凜冽」,劍鋒直指向修羅神的後頸。修羅神閃開磅礡凜冽,卻沒閃掉渡江吞胡,身上頓時多了好幾處創口。
「好啊......你們......打算使出『正氣凜然劍』來對付我是吧?哼哈哈哈哈哈哈哈......」修羅神的笑聲依然那麼狂妄,他運氣於胸,決定使出絕招「天地絕」。他之所以能在江湖上立有一席之位,就是因為他身懷天地絕這個神功。修羅神突然雙掌一合,林宣知道他要使出天地絕,急忙將何鹿辰推開,何鹿辰還沒反應過來,只見修羅神發出震天一吼,方圓十里內的花草樹木盡皆斷裂,林宣來不及退到安全範圍外,只見他悶哼一聲,便倒在地上。
何鹿辰急忙上前起他,但修羅神立刻發起攻勢,只見狠戾的風氣襲捲而來。何鹿辰閉上眼,拿起林宣的劍,她持雙劍在兩手,使出了以前陸父交授她的劍招「合璧劍法」,雙劍合璧,威力遠勝單劍。何鹿辰左手使出「見血封喉」,右手則是使出「一劍穿心」,修羅神這次來不及躲掉任何一劍,肩上、胸肋和腹部齊齊中劍。
何鹿辰乘勝追擊,她一想到此人毀了自己的美好前程便怒不可遏,她右手將劍扔出,左手使「秋月春朝」,朝修羅神攻去。修羅神眼前漸漸模糊,他在朦朧間想到正氣劍譜,他瞬間打起了精神,伸手不顧一切地抓住了何鹿辰擲來的那柄劍,那怕手指被削掉了三根。
修羅神此刻披頭散髮、神態癲狂,簡直像是一個瘋子,他喃喃念著正氣劍譜中的劍訣,瘋了似的朝何鹿辰攻擊。何鹿辰沒見過這麼顛癡又陰險的劍招,凌謙倒底將正氣歌掉包成了什麼?但修羅神沒有給她細思的空間,只見他一招快似一招,一招急似一招,一招猛過一招的攻擊著何鹿辰。
何鹿辰使出凜然劍中的「日月生死」,劍影如同日月交疊,陰陽相錯,朝修羅神攻去。修羅神似乎失去了感覺,此刻只剩下狂熱的癲癡,即使身中多劍也不在乎。
修羅神雙掌一錯,使出陰風掌中的「天誅地滅」,同時催動內力,配合天地絕,頓時間塵土飛揚,何鹿辰暗叫不好,此刻她完全看不清前方,只覺殺氣騰騰的朝自己襲來,此刻的她深知自己是躲不了的。一切就這麼結束了,是吧?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她希望永遠不要遇到凌謙,他們本不該相見的。千言萬語,又說不出口,就像那個夜叉一樣。何鹿辰閉上眼,迎接屬於自己的結局。
只覺眼前一花,林宣撐著最後一口氣,衝到她面前,使出了修羅神教他的陰風掌中的「兩敗俱傷」,將自己周身要害暴露在修羅神攻擊範圍內,同時拚盡全力將雙掌推出,修羅神的勁力和林宣的內息兩相碰撞,林宣胸腔一震,吐出一口血,身子騰的飛出去;修羅神肋骨盡斷,五臟六腑也俱碎裂,他僵直的跪倒在地,不久便嚥下最後一口氣,他死時雙眼瞪的如同銅鈴般,似是不甘就此而去。
何鹿辰飛奔到林宣面前,林宣此刻再也沒有任何氣息,顯然是死了。何鹿辰咬著牙根,他死了,就這麼死了,什麼話也沒說。兩人間,就只有這樣嗎?她將林宣抱在懷中,眼神空洞的看著毫無生氣的他。
何鹿辰摸出凌雲令,她看著他
「你說......我有需要......你可以幫我?」何鹿辰喃喃說著
「我要你醒來」何鹿辰道,儘管她心裡明白這是天方夜譚。
何鹿辰摘下頭上的白玉簪,她輕輕地放到了林宣手裡
「十三年了,我終於可以兌現承諾了,那你呢?」何鹿辰喃喃道
林宣隱隱約約聽到她的聲音,陸禾......
「如果......」何鹿辰沒有說下去,她不知該說什麼
如果可以,我們從此退隱山林,不再過問江湖世事,就著麼閒雲野鶴,做個閒人,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可好?
何鹿辰看著他,她很後悔,自己始終沒有說出那份藏在心中的秘密。三歲那年,就該清楚知道了,可是......一切終是惘然。
林宣突然動了動嘴角,何鹿辰一驚,忙俯身湊到他耳畔,林宣輕輕地吐了幾個字後,臉上掛著安詳的笑容鬆開了握著白玉簪的手,白玉簪無聲無息地掉落在地上。
一行晶瑩剔透的淚珠滑落何鹿辰的雙頰,她的淚水潰堤了,十三年來,這是第一次讓她如此悲慟。何鹿辰嘴角微微抽動,口齒不清的說了幾個字
「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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