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到十二月的第一週。
「嘉禾,這週五晚上一定回家,梁家男人食餐飯。」正在上微積分的嘉禾看到父親的這條訊息,然後木無表情的把手機揣好,若無其事地繼續做著筆記,聽著constant K,derivative X和function A之間錯綜複雜的三角關係,但心裡開始煲水,咕咚咕咚咕咚,搞得他燥熱又心神不寧。
梁家男人食餐飯,是他父親這些年慣用的一個表達,即是梁父、梁叔和嘉禾三個人一起吃頓住家飯,逢年過節還會從老人院接嘉禾的奶奶回來一起團圓。
梁父不太懂得煮飯,但會在燒味鋪買好明爐脆皮燒鵝、蜜汁叉燒和玫瑰油雞。家中的大廚是Calvin叔,他不僅煲得一手靚湯,還會做梁父最愛的清蒸鱸魚和嘉禾最愛的翡翠黃金蝦仁。
梁嘉禾從小耳濡目染,心裡自有對比,便深信下廚是作為一個好男人的必要技能,加之時不時地要照顧自己,廚藝也小有所成。他做的韭菜煎蛋餅,嫩滑又形不散,口感彈韌而毫不乾澀,一再被父親和叔叔稱讚,而他的金銀蛋浸菠菜則是奶奶的最愛,每次接她回家,嘉禾都會格外用心做好這道菜。
自從他進入大學後,這頓飯就稀疏了很多,而自從他的戀情被家人知道後,就一直沒有人提起過。所以,他知道,這次的飯局自然「別有用心」,只是不知道他會受到何種的「用心」。
「週五晚上要和家人吃飯,不能陪你了。」下了課後,梁嘉禾在回宿舍的路上打給瀟瀟,一手揣著兜,邊走邊聊。「也該陪陪家人,最近都沒回去過。」瀟瀟說,其實她跟嘉禾想到了同一件事,這是兩人戀情被知曉後,他第一次直面Calvin。嘉禾無奈地一笑,他也確實逃避了一段時間了,怎樣都要面對。
「你的奶奶會不會接回去?」瀟瀟問。「不會,只有我,老竇同Calvin叔。」
「壓力好大。」她嘆了口氣,擔負著家人不認可的感情和家人相處一室時的那種窒息感,對於她並不難以想像。她只要閉上眼,幻想她把和嘉禾的戀情告訴老母親時,會有什麼樣戲劇性的場面便可以。「是啊……」嘉禾也揚天長嘆一聲。
「也許他們會比你想的更開明呢。」
「你最近在公司,見到Calvin叔,他有沒有特別反應?」
「無視我,當我透明,可能還需要時間去接受吧。」瀟瀟說,心裡突然酸酸的。嘉禾是Calvin的親人,不管他闖了多大的禍,Calvin大概都不會讓他見到她所經歷的那種冷酷轉變。
週五晚上,嘉禾一進家門便看到廚房裡Calvin叔正在忙碌的背影,他穿著彈力運動T恤,勾勒出寬闊健壯的倒三角背部輪廓,嘉禾每次望見,都會暗自比較下,自己和這樣的背影有多少差距。
聽到門聲,Calvin叔的頭一偏,給了嘉禾一個側面,沒說什麼,又繼續忙活著手上的一條鱸魚,刮鱗掏腮。因為不喜歡那種血淋淋的魚腥,梁嘉禾從來沒跟叔叔學過做魚。廁所傳來一陣淋浴聲音,廚房枱面擺著燒臘鋪的飯盒,嘉禾便知父親也回來了。
「阿叔……」嘉禾把背包放在門邊的地面上,站在廚房門口,呆呆地叫了一聲,像個犯錯的孩子等待家長發落。「洗洗手,等會把鴨蛋黃剝了,菠菜洗淨。」Calvin忙活著說,語氣平穩,聽不出情緒。
「嫲嫲今天回來嗎?」嘉禾問。
「我和你老竇都會吃的嘛!」Calvin的聲一揚,「不然今晚沒有素菜了。」
因為廚房狹小,每次只能一個人行動,所以等Calvin蒸上魚,讓出地方,嘉禾才進去洗菜剝蛋。一會兒,Calvin進來繼續搞,嘉禾又去客廳等待,叔侄倆輪換著忙活,免去了面對面的尷尬。梁父換完衣服,就在客廳擺桌椅,然後打開電視看賽馬,他賭了很多年的馬,沒賺到錢,倒也賺了一肚子馬經。
終於,鱸魚、雞翼、蝦仁、燒味、菠菜、米飯、排骨湯,都一一擺在了臨時支起的桌子上。「去拿三個杯子。」梁父拿出一瓶紅酒放在桌子上對兒子說。
「哪裡來的?」嘉禾問,「阿陳送給我的,我幫他代了一個星期的夜班。」
Calvin從廚房出來,舉起酒瓶,眯起眼睛看了看,「這個牌子一般般嘍。」他撇撇嘴說。「我都不懂,不過是這樣啦,順手送給我的酒,怎麼可能很貴。」
「也不差,自家飲也可以。」Calvin說,把酒瓶底往墻上撞了撞,手指捏住橡木塞一發力,嘭的一聲拔出來。嘉禾把兩個圓柱玻璃杯和自己的馬克杯擺在桌上,Calvin順手倒上了。
「來,梁家三個男人碰杯,這一次,真的是三個男人了。」梁父舉起杯子說,Calvin悠悠地舉杯,嘉禾也趕緊舉起來,兩輩人同飲了一杯。
梁父把杯子放下,一隻手指著嘉禾,「你也有段時間沒見過你叔叔了,跟他彙報一下,最近都做了什麼?」
「變大隻了。」沒等嘉禾想好說些什麼,Calvin先開口,長輩的語氣,板著的面孔,審視的眼中卻含著笑意。
「他去划什麼艇。」梁父夾起一塊脆皮燒鵝送進口中,有些不滿地說。「男孩子嘛,强身健體是好事。」Calvin笑著對哥哥說,拍拍嘉禾的肩膀,今晚終於對他露出個笑容。嘉禾對叔叔的這個鼓勵有些措手不及,一臉的尷尬。
「又划艇,又拍拖,又打工,都不知道是供你讀書,還是供你玩,唉……」梁父慢悠悠地說。「讀大學嘛,什麼都要試一下,比死讀書有益處。」Calvin繼續頗為意外地撐嘉禾。
「和你公司的女同事拍拖,你也有份啦,是你介紹給他的。」梁父直言。
Calvin不說話了,用大手撫搓著腦袋上的頭髮茬,嘉禾偷偷瞥了眼叔叔,突然端起碗,往嘴裡撥米飯,菜都沒有夾。
這件事上,梁父一直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道萊瀟瀟是Calvin的下屬,但他並不知道Calvin追求過瀟瀟,最後自己兒子成為自己弟弟的情敵這齣戲。因而,對於叔侄倆突然的尷尬反應,只以為是自己剛剛的這句話說得太直了。梁父清清嗓子,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來調整氣氛。
「嘉禾在打工?」Calvin望著侄子,眉梢揚起。「嗯,在便利店。」嘉禾說,發現自己聲音底氣不足,便也清清嗓子,手裡還端著那碗米飯。
「做了多久?」
「九月開始,現在還在做。」
「九月開始,我也是前兩日才知。」梁父無奈地笑了一下,「他跟我說聖誕要去日本旅行,我問他你哪來的錢,他說便利店打工賺的。」
Calvin看著嘉禾的眼神混合著驚訝和審視。他並非毫無頭緒,萊瀟瀟之前有跟公司申請聖誕期間放年假,他當然猜到了她和嘉禾一定是有特殊的安排,也想到了兩人一起去旅行的可能性,只是他沒想到嘉禾要為此去打工。Calvin似乎想說什麼,但還是拿起筷子,夾了塊燒鵝肉,嚼了起來。雖然嘉禾望見叔叔的神情異樣,又不說話,心裡便有些發毛,但還是一不做,二不休,再進一步。
「所以……你可不可以准許她聖誕放一個星期的假。」他問道,覺得如果單單要瀟瀟自己去跟Calvin請假,似乎有些人單勢弱,他要助推一下,才有擔當,儘管他的聲音和緩中帶著一絲心虛。
「她已經辭職了,聖誕前離職,你不知道嗎?」Calvin夾起一塊魚肉送嘴裡,若無其事地說。內心既有些享受帶給嘉禾的這份衝擊,又略微有些疑惑,為何萊瀟瀟辭職卻沒有告訴嘉禾。他的侄子呆在那裡,明顯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什麼時候的事?」嘉禾本能地問道。「這週。」Calvin一抬眼,觀察著嘉禾的神情。
嘉禾一聽,今天他還和瀟瀟有過交流,她的口吻和平時毫無二致,也全然未提辭職或者任何和工作相關的事情。他感覺到自己的血往頭上涌,一時竟然分不清是在怒自己的叔叔,還是自己的女朋友,一種被遺棄的感覺佔據心頭。「她為什麼辭職?」嘉禾問,儘管問題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他竭力想在父親和叔叔面前表現出他成熟的一面,表現出他可以擔得起這段戀情的姿態,但現在他不僅不知道女朋友辭職,甚至連她為什麼辭職都毫無頭緒,還愚蠢地把自己的無知暴露。
父親望望他,沒有說話,叔叔把筷子一放,「你都不知道,來問我?她辭職遞信就好,不需要向公司或者我解釋理由。」
嘉禾把手上的碗放下,他覺得這種回答是種挑釁。Calvin拿起一塊雞翼,吃了起來,好似無事人。梁父看看弟弟,再看看兒子,對突然升溫的僵局感到不解。
「會不會是她在公司很不開心?」嘉禾又對著Calvin發問,語氣很平,但字句間已經暗流涌動。
「我怎麼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你沒有難為她?」
「我為難她什麼?你講給我聽聽。」Calvin把手上雞翼一扔,用手紙抹抹手,一副洗耳恭聽的姿勢。梁父很迷惑,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又不知道該不該介入,在他的印象裡,嘉禾從來沒有和Calvin頂撞過。
「她說你在公司發她脾氣,還當她透明。」
「她和你這麼說?你覺得呢?」
「你可以不必這樣針對她,她沒做錯任何事。」嘉禾說,聲音依然維持得很平,但他感覺到自己的脖頸發熱,耳朵滾燙,血一個勁往頭上涌。從小到大,嘉禾跟父親頂嘴很平常,但他一向很敬重Calvin叔,當面反駁他不僅是第一次,還如此突然。他一直以為今晚自己會去努力博得父親和叔叔的理解,絲毫未預料到情形完全是朝著預期相反的方向發展。
「我是她的上司,是她的老闆,不是她的男朋友,照顧她的感受不是我的責任,她是成年人,要為自己的言行負責。」Calvin的語調很輕,嘉禾卻覺得這像一個巴掌扇在他的臉上。
「所以,你沒有公報私仇?」
「嘉禾!」老竇厲聲說道,Calvin一抬手,示意哥哥先不要介入。「你拍拖後,也算越來越出息了。」Calvin用淩厲地眼神審視著嘉禾說,「以前頂撞你老竇,現在來頂撞我。」
梁嘉禾現在的感覺,猶如腳底被抽空了一下,整個人一股力坐倒在地上。事實上,他面無表情,身體紋絲不動,只是望著叔叔的眼神變得飄忽,但他的自尊心不容許他在這個時候示弱。
Calvin對嘉禾露出一個微笑,「你說我公報私仇,來講講,我怎樣報,什麼仇?」嘉禾呆在那裡,沒有回答。因為他一時間確實想不出,瀟瀟也並沒有跟他說過在辦公室具體有過怎樣的遭遇,全是他憑直覺和一時衝動。而叔叔剛剛的一個微笑,更令他心裡發毛。「我再問你,你打零工幾個月,賺了多少錢?」
「三萬……」嘉禾答道,聲音變小了一些。「三萬,打算全部用在這次旅行是不是?就是你全包啦!」
「是我要送她一次旅行的,她之前並不知道。」
「怎樣,想用一次旅行證明自己?以為這樣自己好威風?在她面前好有男人氣概?你老竇含辛茹苦養你這麼大,你有沒有想過賺到錢,第一件事應該孝敬一下阿爸呢?」嘉禾被幾句話問得啞口無言,唯有牙根咬得緊緊的。
「人拍拖,你又拍拖,你什麼料?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誰?在做什麼?」
「我不配拍拖嗎?」嘉禾反問,又呆又怒。
「我哪裡說你不配拍拖,我甚至贊成你拍拖,但要看對方是誰。」
「瀟瀟有什麼問題?」嘉禾洗耳恭聽的樣子,彷彿真的很想知道。
「你好奇,和她拍拍拖,開心一下,都無所謂。」
「我是非常認真的。」
「你覺得,你和她有未來嗎?」Calvin反問。嘉禾望著叔叔,「有沒有,都不是這頓飯決定的。」他說。
「說得對,那你說是什麼決定的?」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情。」
「拍拖就是你們兩人的事情,但講未來,當然不是。」
「那……你想說什麼?」
「我不想你誤會嘍。」
「誤會什麼?」
「我不是反對你拍拖,也沒有針對任何人。」
「那為何她辭職都不肯告訴我?」嘉禾咄咄逼人。Calvin長嘆一口氣,侄子的脾氣雖沒有他和哥哥當年那麼火爆,卻有種更深的倔强。這種較勁不僅是他和別人,更像是他和自己,而所有除他以外的人都只能是旁觀者,無法挽救,無法干涉,無法開解。
Calvin的目光不再直視著嘉禾,他用粗厚的手掌撫搓著乾硬的寸頭,發出一陣嚓嚓聲。「我和你父親,都曾經為女人不顧一切,和家人反目,差點拆散這個家,到最後卻只剩心痛。我不想你再重複我們的錯誤,更不希望再看到這個家,我們三個男人的家,為任何女人,變得破碎。」
梁嘉禾上一次聽到叔叔的話裡帶著一絲懇求的語氣,還是媽媽離開這個家後的第五天。十幾年的光陰,經歷的時候是那樣漫長。到頭了,卻又被他一句話,彷彿再次拉到了眼前,一轉頭,便清晰可見。他低下頭,不知還能說什麼,或者還能改變什麼。父親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只是望望窗外,又望望他,彷彿他已經對自己的兒子束手無策,只有等待一個結局。
「我飽了,先回學校去。」梁嘉禾說著起身,直徑走到門口,揣上錢包和鑰匙,在父親和叔叔的目光中,奪門而出。
梁嘉禾並沒有回學校,走出公屋邨後,他沿著車水馬龍的街邊晃蕩著,像個被趕出家門的逆子。此刻困擾他的,不是叔叔剛剛的一番話,而是女朋友辭職,卻完全沒有告知他。他甚至覺得這連隱瞞都算不上,是瀟瀟覺得完全無需跟他提起這件事,因為他,一個大學一年級的毛頭小子,只會划艇,靠便利店的零工攢錢,對她的事業起不了任何作用,所以沒有任何的話語權。
他想立馬跟瀟瀟問個清楚,卻也不知道該怎樣開口而不傷及兩人的情緒。
還是瀟瀟這時候先傳來了訊息,問他晚餐進行得如何。「不太好。」嘉禾回覆。
「你沒有和家人吵架吧?」
「不算吧……現在可以和你通話?」
得到瀟瀟肯定後,嘉禾便打了過去。「你在街頭嗎?」聽到嘈雜的車流聲,她問道。「是啊,不想待在家裡。」
「不會是因為我吧……」瀟瀟有點明知故問地說。嘉禾苦笑了下,「我阿叔覺得你是梁家男人的紅顏禍水。」
「有沒有這麼誇張……」
「也好啊,起碼我和阿叔還是有一個共識,你是靚女嘛!」她被逗笑了,「如果Calvin覺得我是醜女就好了,就不會有這些事情。」
「說起這個,辭職這麼大件事,都不跟我講。」嘉禾明顯有些疑慮,「為什麼要辭職?」
「我還沒想好怎麼跟你說,就是覺得是時候換個環境了。其實我只是遞信給上司,都不曉得Calvin竟然這麼快就知道了。」
「我阿叔在公司,有沒有為難你?」嘉禾停在一個小巷裡,靠著墻壁,陰影遮擋住他大半個臉龐,他此刻心砰砰地跳動,準備聽他不想聽到的答案。
電話那頭轉瞬即逝的沉默,「沒有。」她說。他鬆了一口氣,甚至沒有去捕捉她的語氣裡閃過的心虛。萊瀟瀟沒有告訴梁嘉禾,他的叔叔是如何在辦公室羞辱她,也當然不會說,當她申請聖誕假期的時候,被人事部節日可能需要輪班為由,不予批准。萊瀟瀟找到自己的上司想問個清楚,Josephine也只是含糊其辭,甚至表示她如果堅持請假,會影響即將到來的年終評估和下一年的加薪,她聽得出要挾的意味。作為一個好脾氣的人,萊瀟瀟恰恰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別人要挾她,所以她當天就意氣風發地寫好一封辭職信,交到了上司的手裡,扣掉剩餘的年假,她剛好可以在聖誕旅行之前離職。
「那……找到新工作了?」嘉禾問。瀟瀟長舒一口氣,「還在找……」
嘉禾想起了《喜劇之王》的那句「我養你啊!」,他曾經對這句廣為流傳的台詞不以為然,甚至覺得鄙夷。他認為不管男女,如果連獨立生存的尊嚴都沒有,又怎麼能奢望別人的愛?而一個男人說「我養你」,就能代表他真懂得愛她?
而現在,他卻很想對她說這句話,卻發現現實裡,他渺小無力到連曾經瞧不起的話都沒有資格和底氣說出口。「工作一定會有的。」他說。
「你講的喔,找不到,我就回老家了。」嘉禾笑了下,「可以啊,我也退學,陪你回老家。」嘉禾聲音平淡地說,讓瀟瀟心裡揪了一下,有時候她感覺他認真起來有些令人害怕。
「那你家人可能會報警,說我是人販子,拐騙了你。」
「所以別走嘍,不走就沒事。」
「不走,我講笑而已,你就這麼認真。」
「關於我們的未來,我從不講笑。」
萊瀟瀟聽到後,愣住了,這是嘉禾第一次用「我們的未來」這種字眼,他們的對話裡從來沒涉及過這種嚴肅的話題。但她心裡卻覺得他們毫無未來可言,這也正是最令她感到矛盾的地方,為何明知和一個人沒有未來可言,卻依然心甘情願地選擇和他在一起。梁嘉禾到底對她意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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