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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獅港之行(中)
剛下飛機的阮志德有點疲憊,也許是因為時差,也許是因為其他原因。即使移動時幾乎沒有離開冷氣房,他仍然能感受到南國夏季的濕熱,與自己母國的霧雨完全不同。
原先他從未有任何造訪獅港的意願,是數月前的一晚,南薊雉的外交人員來到他的宅邸。
「阮先生你好,我們前幾日見過。」
「我記得。」阮志德迴避對方將要說的話。「我無意干涉貴國的爭議。」
「放心,這不會損及到貴公司的利益。」南薊雉的外交人員沒有因對方的拒絕而面露失望,臉上的表情無任何的變化,像是早已料到對方會拒絕。「恰恰相反,這能為貴公司創造更多的收益,而且這一切皆是非官方的。」
「抱歉,我真的沒興趣。」阮志德只想快點打發對方,「我累了。」
但南薊稚的人員還不打算放過他。
「張簡家才是貴國的僑胞,范姜家也是,去找他們。」阮家只是剛好在幾十年前從秋牡移民到海外。
「然而阮家並沒有對秋牡有任何國族上的認同吧?」口氣裡並沒有試探,像是在解釋今晚這場見面的原因。
「這與貴國無關。」阮志德的語氣隱藏不了不耐,他粗魯地開啟書房的門。
「抱歉,今晚打擾到您了。」南薊雉的人員保持微笑,走到門邊時突然停下,轉頭對著阮志德,「不過我們聽說,您曾有一名密切接觸的友人是來自條月國。若您有興趣談談您那位友人的話,請再聯絡我們。」
「你們得到了什麼消息?」
即使阮志德動搖了,但南薊雉的人員沒有停下腳步離開,阮志德也沒有追上。他知道這種情報不會輕易地透露給自己,而他錯失了提前得知的機會。
當晚阮志德幾乎一整晚都無法入眠,他坐在自己的書桌前,發現一件不屬於自己的紙條。
三個時段,三個地址。分別是自己就讀的大學附近的早餐店、車站東邊的一間電影院,以及北段過河後的科學博物館。
在天未亮時他自行開車前往大學,那間他經常在上課前吃的早餐店。
因為連續假期,早餐店極為冷清,除了阮志德以外僅有一名顧客。
阮志德坐定後,那個客人端著自己的食物走來阮志德的桌邊,沒開口詢問就自行坐到阮志德對面的座位。
「好久不見,志德。還記得我嗎?」
阮志德從未看過這個人。
「你還記不記得,以前我們下課後,常常跟那個誰討論獅港跟條月的事?」那人的說著秋牡語,口氣親暱又理所當然,好似他說的話確實發生過。「當時獅港被逐出條月時的經濟有多慘啊,誰想得到現在獅港有多繁華?才不過五、六年啊。」
「是七年。」阮志德跟著演下去。
「對對對,七年。我們有七年不見了。」那人用手指比出七。「獅港都起飛啦,人人都想去獅港掏金,說不定下一個發的是自己。」
阮志德微笑,無法從這種無聊的寒暄得出什麼資訊,乾脆只附和對方,不表態。
「都過那麼久了,這是我的名片,不要打舊的那支號碼,按照上面的打,舊的電話早停用啦。」那人說自己要離開前,掏出張名片遞給阮志德,並張開雙手要擁抱阮志德。當阮志德起身擁抱時,那人在阮的耳邊低聲道:「不要用家裡的電話打,也不要在家的附近,隨便找間吵雜的餐廳,說要借電話。第二通才會有人接,要跟店家說沒聯絡到,因為自己找的人換號碼了。記住,電話打完後把名片燒掉。」
在對方離開前,阮志德突然有一絲懷疑,難道自己所在的國家——的情報員是默許這種事情發生的嗎?還是像前幾年的在野黨表示的那樣,介入這些遙遠的國家,對敝國並無好處。
阮志德讀著名片上的文字,姓名、電話號碼以及某食品代理公司,注意到是近期大量購入阮家企業股票的那間公司之一。
當天晚上阮志德按照對方的指示聯絡,電話那頭只要求阮志德要在何時抵達獅港,以及居住的飯店地點。
「放心,細節我們會處理好的。」電話那頭的人安撫阮志德。
隔天阮志德在報紙跟新聞的頭條上,看到自己有意在獅港進行投資的消息,而新聞上透露的時間比自己實際抵達的晚了要半個月。
阮志德覺得自己走進了某個看不清的圈套,還自願讓人把繩子套上自己的脖子。那一整天阮志德光是聽到電話聲,整個人就煩躁的不行,是七年前至今他最接近脆弱的時刻了——當然比不上七年前那時的崩潰,但電話一掛斷則立刻響起,親戚家人、其他持股的公司都來向阮志德查證這則消息的可信度,他都回應新聞上提到過的內容,並說明這至今仍只是計畫,還需要經過協商討論才能定案。打來電話的有些是鼓勵這大膽的計畫,有些是批評阮志德將會敗盡阮家的家產。
「若是你爺爺還在,他絕不讓你這小子這樣亂搞!」電話的那頭是阮志德的某個親戚,「你祖公好不容易才出來闖出一片天,你現在又要回去那裡胡搞瞎搞!」
阮志德很有耐心的重複那一切都只是計畫,還需要經過幾次的協商,一切可能會破局。
「早從你爸開始,這個家就沒用了!」親戚依舊咆哮,阮志德不得不把電話拿遠。「娶什麼明星當老婆,生出跟他媽一個樣的敗家子!」
聽到對方又開始污辱自己的母親,並將他父親生命中任何無關的不幸都歸咎於他的母親,阮志德按住脾氣,等對方好不容易掛電話後,阮志德幾乎是癱軟在椅上,心理的疲憊多過肉體的疲倦。
不過事情尚未結束。阮家的企業對此並不作任何表態,這個不表態倒讓大眾有更多的想像空間,有些分析正經,有些誇張,甚至有陰謀論認為阮家打算用金錢來逐漸控制獅港,還說阮家終究逃不出奴役人民的國族劣根性。最後讓阮家不得不發表聲明來駁斥謠言,可是聲明又反過來助長更多謠言。
阮家的一切都被攤在檯面上,就連阮志德自己也不清楚的事,都能被當作阮家要投資獅港的理由。
「這不是阮家第一次在獅港投入大型計畫。」穿著紅外套的秋牡裔國際專家在新聞節目上說:「阮志德的父親,阮民濤早有遠見。他當時在獅港的小島規劃一個電影的片場,為的是當時還是演員的阮夫人。」
接著分析起阮志德的父親為何當年在獅港的投資會失敗。「可是那時獅港仍隸屬條月,不只條月本身的種族問題。資金方面當地僑商並不對電影藝術有任何興趣,拍出來的電影又比不過外來片,但這點並非特例,任何秋牡的移民國家皆是如此,檯面上的只剩為政治宣傳的影片。」
阮志德有好幾日都沒打開電視,原本訂閱的報紙雜誌皆不曾翻開,有意遠離那些關於自己的討論。
他以為抵達獅港後這一切很快就能結束,但抵達預定的飯店時,他原先希望,南薊稚的人員會在客房裡與他商討一切的情況,讓事情早點解決,自己也能取得想要的情報。
事與願違,房間內空無一人,他獨自把隨身行李帶進寢室,看到到床邊的矮櫃上有張卡片,在室內電話跟床頭燈的前方。他拿起卡片,只是要隨便讀個什麼,轉移自己的煩躁。
可是卡片上印的不是飯店常出現的歡迎卡,或是任何有關飯店的資訊。一樣三個時段,三個地點,最後附註:「祝 旅行順利。」紙張上印有南薊雉國徽的鋼印。
雖然是三個時段,三個地點,按照對方那些把戲,他懷疑對方是否會按照相同的方式會面,還是真正會面的時間是他離開獅港的那天?在退房後前往機場前。然而無論他同意與否,會面前的日子都必須在獅港到處逛逛,至少要表現出對投資獅港的興趣。
阮志德折好卡片,把卡片直接扔進垃圾桶。
他覺得自己被扯進一個連環套的娃娃裡,被迫成為其中的一層殼,哪怕最內層的真相或目的有多高貴遠大,或是單純而渺小。從他撥了那通早餐店得到的號碼,自己再也抽不了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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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會固定在雙週的週五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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